第294章 虎頭虎腦
老倆口一前一後,
跌跌撞撞的闖紅燈,
搖搖晃晃的衝斑馬線,根本沒聽到看到自己身後和身旁,響徹雲霄的喇叭聲,搖著小旗幟麽喝的義交隊員……看看這一段路行人少,樹蔭濃,靠裏邊還有供人休息的長條椅,老倆口一屁股坐下了。
然後,
終於忍不住了的老頭子,一拍鐵椅背,罵上了。
“給小狗日的打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老子真想胖揍他一頓的呀。”老伴兒卻什麽也不說,就默默流淚。
“小狗日的什麽不學,偏去學車震?車震是你學的嗎?是那些社會精英和成功人士才學的呀,”
白何越罵越氣,聲音也越來越大。
“信不信,老子今晚上回來就把你那車子砸了?讓你再去震,震,”“鳴,都怪你呀,白何呀,你害了我和兒子啊!”老太太又數落開了。
“要不是你無錢無權脾氣又壞,當初我就把兒子留在了重慶啊!留在重慶,找個孝順好媳婦,再生個龍鳳胎,看著守著又不會出事兒,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滿滿,多好的啊!鳴,我哪年造的孽喲?”
白何腦子一熱,
呼的跳將起來,
一腳踢在硬邦邦的鐵椅背上:“怪我?”卻疼得一下裁在了地上。在老頭兒屁股還沒著地一刹住,一有力的雙手,穩穩托住了他。
“白大爺,止怒止怒。”
將他重新穩穩送到了椅上,是周局。
一邊兒,還站著那個自稱姓宣的保安班長。原來,老倆口白著臉孔出了市局大門,二人一看不好,怕要出事兒,就一直跟在後麵。
隻是老倆口氣得暈頭轉向,
眼冒金花,根本就沒注意到罷了。
也正是穿警服的周副局和穿便衣的保安班長跟著,要不,說不定橫衝直闖的老倆口,早遲會被同樣橫衝直闖的野司機擦掛,或者被義憤填膺的義交隊員,攔下了……
周副局和保安班長直接攔車,
把老倆口送到了明豐苑路口。
看著二人慢吞吞走去,進了明豐苑後才離開。經過二人一路上的勸慰,老倆口回到明豐苑時,己經平靜。在明豐苑第一個路口,走在前麵的老太太拐了進去,白何也就跟著拐進。
進去不遠右側,
有塊不大的空地。
左麵是小竹林簇擁的一間小亭子,右麵是水泥打的三合土,上麵立著吊環,腳踏搖晃杆和雙杠等煉身器材,這是供小區居民鍛煉身體的鍛煉場地。
可因為它實在太小,
如果三樣器材上都有人鍛煉,恐怕會相到互撞著。
所以,這兒基本上沒人前來鍛煉身體,隻是有人在這兒站站,說說聊聊什麽的而己。先到的退休教師,佝僂著身子,垂頭喪氣,坐在亭子裏落滿枯葉斑駁陸離的木板上。
陽光一縷,
沿著後麵高樓漏下,
穿過扶搖直上的竹葉,在她全身畫出疏疏離離不規矩的光圈。這時的退休教師,一掃平時的剛愎自用,冷嘲熱諷,顯得是那麽的脆弱無助,這讓白何有些心疼。
更重要的是,
此時,人景交溶,四下寧靜。
甚至可以聽到秋葉,飄散在半空的窸窸窣窣,落在地上的沙沙聲動,宛若一副優美的繪畫。這讓白何想起了年輕的時候,那些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兩小無猜,執手靜坐,直到都餓得實在忍受不了,才飄然起身離去的日子。
那時候哇,
老倆口都是多麽年輕。
青春熊熊燃燒,壯誌高高飛翔,關於未來,關於兒子,關於兒子的兒子,關於二人老了,關於二人都老得走不動啦……
白何在心裏提醒自己,
一定不要再發怒冒火。
讓老伴兒擔心上加擔心。要知道,現在是二親家住在一起啊!家醜不可外揚,甚至連親家都不應該知道,一定要把它限製在最小範圍……
走攏了的老頭兒,
把雙手輕輕放在了老太太肩上。
他清楚感到,退休教師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然後,更加佝僂下去。幾分鍾後,老太太說話了:“白何呀,我光怪你,也不行,我也有責任啊。不管怎樣,白駒到底是我們唯一的兒子,這事兒,要找他說,不能捂著。”
“我也這樣想。”
白何低沉付合:
“千萬不能讓妙香,還有香爸香媽知道了。”“嗯,我估計,問題不大。”老太太也聲音低沉。仿佛恢複了信心:“隻要我們不泄露,我想,警方的保證還是可信的。當然,還得兒子不再犯錯。”
停停,
挺起了腰杆,看著布滿落葉的牆沿:
“這事兒,我有經驗,一切問題都出在那個李靈身上。如果沒有女人勾引,我兒子不會犯錯的。所以,我們找機會尋了去,我要親自煽那個離婚的爛女人幾個大耳光,才解氣的呀。”
白何皺皺眉,
沒付合。
“還有,回去對香媽香爸依舊,答應了和香爸聯手,你就和他認真談談,做做準備。”老太太冷靜的布置著,幾片落葉在半空窸窸窣窣的旋著旋著,無聲的落在她身上掛著,在陽光裏金燦燦的。
“還有,對了,那獎金呢?”
“在你拎包裏。”
白何提示到,忽然感到下腹憋悶的難受,便指指那牆角。如果是平時,老太太一準瞪眼:“不行!到公廁。身為父親和爺爺,要以身作則。還網絡寫手哩,你就這樣隨地小便,有妨觀瞻和衛生?”
然而這時,
退休教師垂下了眼皮兒。
不出聲就是默認,白何大喜,幾步衝過去,就是嘩啦啦一歇,方才感到下腹輕鬆了。可是,或許是的確沒注意,一大盆冷水從後麵的高樓上,兜頭淋了下來。
可憐的老頭子,
盡管及時往邊兒一竄,
躲過了大水的淋浴,卻仍是讓餘水淋濕了半邊肩膀。老太太自然也聽到響徹雲霄的倒水聲,頭沒回,身沒移,背對著屁顛顛走過來的老頭兒。
“並不是,不出聲就是默認,下次還要倒黴!你過來,”
白何繞到她前麵,一麵抹著打濕的左肩頭。
“沒找到。”“這不是。”老太太舉著一張信用卡,有些迷惑的眨巴著眼睛:“多少”老頭子得意舉起三根手指晃晃,又用一根指頭,在空中劃著圈子,連劃五個。
老太太當然看懂了,
可仍睜大眼睛:
“多少?”“30,萬。”老頭子故意把它分成了二句話,然後,好像馬上希望得到表揚一樣,直直看著老太太。可是,退休教師把信用卡扔了過來:“自己看。”
白何撿起看看,
沮喪的聳聳肩膀,咕嘟咕嚕。
“人倒黴了,喝開水都浸牙啊。”信用卡上,被細心的市局財務室主任,粘了一張及時貼,上麵清楚的寫著,30000元。
老太太倒也釋然
手一伸:“拿來。”
白何又把它扔過去,自我解嘲:“媽的,多看了一個零。”老太太把信用卡,小心地插進自己常用的錢包:“幸虧是多看了一個零,要是二三個,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呀。行了,知足了。天上不落,地下不生,白白得了3萬塊,該知足啦。”
不知怎的,
瞧著老伴兒把信用卡,小心插在錢夾裏的模樣,白何有一種惆悵的感覺。
沒好氣的回到:“我又沒說不知足。”老太太何其精明?立馬抬頭,掰起了指頭,老頭子急忙叫到:“莫掰莫掰,就當我放屁得了。”
二張百元大鈔,
忽然就優美的飛了過來。
白何準確的順手一抓,嘿嘿嘿笑著,揣進了自己衣兜。“這獎金呢,我說過,”老太太起身,慢慢出了亭子,白何眼在後麵:“親家,彤彤都得沾點,才顯得我們公平,老頭子,你說,給多少?”
“隨你。”
老太太也不再說話,老倆口一前一後上樓。
香爸和妙香正慢慢下樓:“親家,回來了的呀?”老太太這才如夢方醒:“哎呀,今天是我們接彤彤的呀,”掉頭,又轉身:“親家,妙香,你們回去,我們去接。”
香爸卻把女兒往上推推,
自己繼續下來,越過老太太。
“你們都回去,我和爺爺去的呀,”白何也轉身接嘴:“要得,我和香爸去,你們回去吧。”於是,退休教師便扶著媳婦,上了四樓。
二老頭兒,
邊走邊嘮嗑:
“不是一個鍾頭就回來的呀?沒什麽事吧?”“順利送到”白何神氣活現:“剛送完,就接到了周局的手機,讓趕過去的呀。”
“哦,讓趕過去?”
香爸站站:“趕哪去?”
“市局呢,上海市公安局。”“挺遠的”“打的,一車攏。”“這麽說”“通報嘉獎,簽發了,報紙上也登,”白何一眼看到前麵的售報亭,高興到:“走,買份報看看。”
二老頭兒走攏,
白何重新買了《上海日報》《上海晚報》和《上海法製報》。
順手塞一張給香爸,自己腑下夾一份,雙手舉著一份,邊走邊看。可越急越找不到,倒是香爸拿到翻翻,就叫了起來:“這兒呢,怎麽?你的大名全被××代替了的呀?”
“我看看。”
白何接過報紙,
果然凡是涉及到自己名字,都給××代替了,這讓他十分高興。代替這事兒呢,白何倒是事發當天,就專門給周局要求過。
當時,周局還不明確表態。
隻是笑著說,可以考慮考慮。
白何還一直為此著急,退休教師最開始,是堅持要寫真名的。是自己反複強調,不願意自己的真名出現在報紙上,這倒不是什麽謙虛謹慎,而是考慮到搶劫犯同夥會據此報複。
也是為著小倆口一家,
還有親家的安全考慮,
自己和老伴兒最終是要回重慶的,而兒子一家和親家卻是在上海,擔心由此留下後患。通報嘉獎令,是由上海市人民政府和市公安局聯名發出的,行文流暢,立意高尚,正能量滿滿,讀起有一種激動人心的感覺……
收了報紙
香爸搖頭:
“可惜可惜,全是××,除了知情者,大家知道是誰呀?這不是白忙活了?”白何沒想到,香爸居然還這麽看重個人名利?
他想解釋,
想想又淡然,
二人本來文化背景,審美方式都南轅北轍,說了白說,算了,由他去吧。香爸說一歇,見親家隻是聽著不吭聲,感到沒趣,就轉了話題。
“早上你也聽到了,古玩兒這行呢,主要是撿漏,可別小看這撿漏,它需要相當的專業知識和廣博的課外知識。”
這是香爸從蔣科那裏學到的,
一字不差不改又轉給了親家:
“還需要時間和五得,餓得,累得,等得,熬得和忍得,所以呀,你得從現在起就有所準備才行的呀。”白何點點頭,這事兒說了好多天了,不管怎樣,先試試看。
行則行
不行就算了。。
“那,該從哪些地方入手呢?首先,我得明白,什麽是撿漏……”二老頭邊聊邊行,很快到了幼苗園,大鐵門正緩緩拉開。
小孫女兒出來了,
手裏緊攥著一顆紙剪的小紅五星。
“阿公”“爺爺”可愛的歡叫著,連蹦帶跳的跑過來。二老頭照例並排蹲下,燦笑著張開雙手,看彤彤往誰的懷裏撲?
結果,
毫無懸念,
彤彤先往爺爺懷裏撲撲,然後撲進了阿公懷抱。白何發現,每當這時候,香爸都流露出一種自豪和陶醉,這讓他十分感概。
人走得越近,
感情越深,可那是小時候。
人越大,走得越近,就越別扭,於是,就造出些什麽“水至清無魚,人至查無友”“距離產生美”的詞句來啦。可見,人不能長大,更不能變老的呀……
“哎呀,這不是白大爺嗎?”
二老頭剛走出幼苗園,
後麵有人在高興的招呼:“寶寶,叫白爺爺的呀。”白何回頭,笑了,原來是那個重慶老鄉,上海小洞天大酒樓的經理白茫。
“白爺爺好。”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偎在白茫懷裏,怯生生的看著白何,一根手指頭含在嘴巴裏吮吸,脆生生的叫著。自從上次幫助白茫後,白何老倆口回了重慶。至這次又來後,還一直沒看到過白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