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一點實惠
那天,鬆江古玩一條街,突然來了三個旅行社組織的旅行團。
樂壞了也忙壞了街上的大小老板,大家都或多或少賺了一筆。
“如山古玩”店裏,香爸借著蔣科提供的紅山文化高仿品,頂多3000塊人民幣成本,賣出了九十萬人民幣。按合同規定,蔣科當即付給了香爸5000塊人民幣的提成。
然而,瘋狂的暴利和巨大的價差,讓香爸心裏嚴重的不平衡。
雖然自立門戶,嗆在古玩江湖快三個月了,可香爸仍然沒能控製好自己,臉上顯出了明顯的不悅。
蔣科看在眼裏,笑笑。
“還記得剛才那個佳卡的呀”
“嗯。”“我看,卡佳一定是上海大學的學生,”狡黠的咧咧嘴:“你香爸,可是上海大學的考古特聘教授的呀。”香爸當然聽明白了,擰擰眉頭。
“正問你呢,編什麽不好,怎麽偏偏編個教授?”
“看到客人多,興奮之下,一時口誤。”
蔣科承認:“如果編個中國國內最著名考古專家之一的頭銜,會更有震撼力和吸金力。”“你個老浮屍,就知道胡編?”香爸借題發揮,罵開了。
“做生意要正正當當,遵法守紀。靠這樣的忽悠賺錢,算什麽本事的呀?我呸!”
蔣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好像,你從來不是偉大光榮正確的呀?”香爸沒聽懂,頸脖子一強:“不要玩陰的,蔣科,剛來時我就說過,做正經生意,掙正經錢,半夜敲門心才不驚。”
“那你,就不該來趟這渾水。”
蔣科不急不燥,可心裏有點煩躁。
這香老頭兒呀,總是這樣一陣陣的發神經,真是影響店裏生意和大家情緒。他瞟瞟小芳小英,二小姑娘各盡其責,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可那耳朵卻是豎起在偷聽,眼睫毛也在輕輕抖動……
說真的,蔣科現在有些後悔了。
後悔同意王國的建議,
讓香爸這自己店裏設了專櫃,獨立經營。這人呢,就是這樣了。香爸沒設獨立專櫃,跟著自己打沿邊竄時,雖然也不滿,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基本上不和或叫不敢與自己公開叫真,頂多騷言雜語,發發牢騷。
可一經有了獨立地位,就越來越公開囂張了。
蔣科猜王國的本意,
不過是借香爸把點立起來,然後自己取而代之,直接經營。應該說,省考古研究員這步棋並不複雜,也不算高明,稍一想就會明白的。
正因為如此,
王國才把這點借香爸之名,設在我的店裏。
也因為看到日後的回報,我也才答應和忍讓。可香老頭兒這種心態,隻怕要壞事兒。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香爸靠著自己的本事,真正賺得小錢。
事實上,
當著遊客替香爸編了個“上海大學考古特聘教授”並非心血來潮,也不是什麽一時口誤。
對於自己的這個老同事老朋友,蔣科設身處地的替他想了多種包裝方式,也曾經和王國有意無意的提過。可那考古研究員卻莫測高深的笑笑,莫衷一是,蔣科心裏有底了。
因為,
王國離香爸實在太高太遠。
對這個曾經的銷售冠軍,大廠工人和沒有多少文化的領養老金者,除了知道個大概,根本就不了解他。所以,這出戲得自己來唱。
而自己唱得的好壞,
又關係到王國對自己能力的認識。
好,業務就來得多和快,反之,嗬嗬。因此,蔣科想過來,想過去,給香爸湊了這麽個頭銜。這是因為,膀大腰圓的香爸,悟性極高,反應敏捷,什麽東西和詞兒,一學就會。
香爸還有著天下男人共有的毛病,極愛虛榮和麵子。
在蔣科看來,這種毛病其實不叫毛病,是一種進取心。
大凡有這毛病的男人,隻要適當激勵,甚至打擊,給予一定的機會,一定會憤然而起,隻要不是白癡,一般都會達到一個新高度。
香爸還有二個有利方麵,
他自己的家庭環境不錯。
女兒女婿都是碩士,親家又是什麽網絡寫手,退休教師,他要谘詢弄明白個什麽,比一般的同齡人強多了。我蔣科也不錯,雖然沒有王國那般高深的理論和鑒賞功力,可我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經常給香爸點撥到,助他一臂之力。
讓他當個“上海大學考古特聘教授”,應該沒有問題。
教師,教授,不就是授業解惑的呀?別人(學生)問,你答,就這樣簡單……瞅到香爸不吭聲了,蔣科又朝香爸心裏戮戮。
“我們都是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兒大女成人,有了親家,有了第三代,該想想自己的退路了。至於涉及到古玩這種特殊行道,你自己心裏是明白的,不用裝出一副天真樣。我正想著,王國等幾天要過來,我是不是認真和他談談?”
香爸眉頭一跳,扭開了腦袋。
這也是香爸的聰明之處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王國和蔣科,這其中的奧妙,一看就透。如果我連這點都糊塗,那可真是白活了一把歲數。所以,能不得罪,就盡量不得罪蔣科。
自己現在經不起任何折騰,
沒有一丁點兒值得折騰和較勁的本錢。
“王國要來,我怎麽不知道的呀?”香爸的醋酸,仍是按捺不住:“多久來?打手機不更方便?”蔣科不屑的搖搖頭:“剛才,你不是說你那親家可以合作嗎?”
“沒,我說過的呀?”
香爸狡黠的反問:
“我自己現在尚在努力奮鬥,親家真肯來,也不會白幫忙的呀。”“所以我才提醒你,要和那個卡佳聯係的呀。”蔣科悠悠呷一大口三花,咕嘟吞下。
“再提醒你一句,卡佳用的是世界頂級信用卡,一個普普通通的留學生,掏出來的是黑金卡,這中間的關聯,還用我提醒?真是這樣,豬頭肉,三勿精的呀。”
香爸當然明白了,
他慢慢捂住自己下頜。
晚上回到明豐苑,吃飯時當著二親家,香爸又摸出三張百元大鈔,遞給香媽。二親家都笑笑,不吭聲,繼續吃自己的。照理說,香媽平時也為人低調,內斂。
可今天不知怎麽了,
接過鈔票,不像往常那樣揣進自己衣兜,而是用力摔摔。
被香爸在銀行特地換成嶄新的鈔票,便發出了特有的悅耳聲響。這就罷了,還舉到自己眼前,就著燈光細細觀看。基本上不管這種閑事兒的香爸,瞟到退休教師倒無所謂。
白何老頭兒卻有些不了然。
麽喝到:“吃飯吃飯,看什麽的呀?等會兒看不行嗎?”
香媽奇怪的看看香爸:“怎麽喝上了?我是看有沒有假鈔的呀?她奶奶,”老伴兒便看著她:“嗯。”“這幾天哇,也不知怎麽搞的呀?我到菜場買菜,總要碰上一二張假鈔,比如前天,”
聽到香爸如果說,香爸不高興了。
我還是特地跑到銀行換的呀,怎麽可能是假鈔?
這老太太,還當著親家臭美,擺顯,也不怕人家多心的呀?“你不是一直在歐尚買菜,見物八折?怎麽又跑到外麵拿現金買的呀?”“內部卡借給陽陽外婆了。”
香媽不以為然
可香爸皺起了眉頭:
“借過一次,又來了?這卡,不是不能外借的呀?”香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瞟瞟二親家,收起了鈔票。退休教師卻有些不高興了,可自然不便當麵指責,隻好勉強笑笑。
“香爸真能幹,香媽享福羅。”
一邊兒正揮舞著卡通勺子的彤彤,忽然響亮的說:“爸爸。”
妙香就側耳聽聽,當真是大家熟悉的腳步聲。於是,都不說話,眼光投向門口。然而,“香媽,在的呀?”大家都不由自主往後一仰,陽陽外婆嘛。
“在,陽陽外婆,儂飯吃過伐。”
香媽探頭而答,可並沒打算開門,身子一動不動。
嘩啦,嗒,陽陽外婆自己在反手開門,因為不太熟悉,弄得個窸窣窸窣的。香媽隻好放下碗筷,過去開了門:“儂飯吃過伐?”“兒子還沒下班。
香媽把她攔在門口,
陽陽外婆朝屋裏探探頭,
笑嘻嘻的招呼到:“一家子吃得歡,好熱鬧的呀。”“是呢,退休教師也笑著回答,頓頓,又禮貌性的補上一句:“進來坐坐”陽陽外婆就順勢進來了。
香媽隻得陪著她有一句無一句的閑聊
好在正是晚飯時間,大概陽陽外婆自己也餓了?
沒聊一會兒,陽陽外婆就起身,一麵掏出那張內部卡,遞給香媽:“謝謝,收好收好,你明天看到河南大伯,盡量繞道走的呀。”“繞道走??為什麽?”
香媽寶貝般緊攥著內部卡
不解的反問到:“我們和河南大伯有閑聊的呀,繞什麽道?”
估計陽陽外婆這時也回過了神,正在後悔自己說漏了嘴,便支支吾吾的,不想直接回答:“我說呢,這河南大伯嘴碎,一個胡子拉喳的大男人,到處炫耀和香爸的關係杠杠的,以後,說是明豐苑有想照彩超的,找他的呀。”
啪!香爸手裏的碗筷,拍到了桌上。
接著,妙香也扔了碗筷,抱著彤彤轉身回了隔壁自家,咣的關上了防盜門。
陽陽外婆挺委屈的瞧著香媽:“這又不是我說的,河南大伯就是嘴碎,你們以後凡事躲著點的呀。”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香媽沒讓路,
麵無表情:
“陽陽外婆,我們樓上樓下的,彤彤雖說現在轉了園,可和你家陽陽一直是小玩伴,好朋友的呀。你有事,可別瞞著我。”
陽陽外婆急了,
搖晃著肥碩的身子:
“香媽,我們多年鄰裏,你還不相信我的呀?我連河南大伯在外亂許願,都給你講了,還有什麽瞞著你的呀?”“就是,我們明天見了河南大伯,為什麽要繞著走的呀?”
“不繞著走咋辦?
陽陽外婆手背拍拍手背,跺起了腳。
“唉,他要找你借內部卡的呀?”香媽一怔,退後一步:“是你給他講的?陽陽外婆怯生生的點點頭,又急忙解釋到:“我本不想理他的呀,可每次我到歐尚碰得到他,推著他那個胖孫子,吱嘎,吱嘎的就跟著我走。結果,我今天在收銀台掏卡結帳時,被他看到了,逼著問我,我,我就,”
沒說的,倒黴的香媽,成了眾矢之的。
同樣說漏了嘴的香爸呢,本來也脫不了手。
可內部卡實惠帶來的風險,似乎大過了說漏嘴。再加上心虛的香爸,搶先加入了對香媽的埋怨,居然滑了過去。不過,白何老倆口不能開口,隻是客氣而禮貌的提醒。
“香媽也是為了這個家,以後注意就是。”
就進了大屋,輕輕關上門。
二親家一離開,一直以嘮嘮叨叨,勤勤苦苦和忍讓示人的香媽,居然發起了威:“褲帶鬆了塌地板高頭額。真是白弄飯給你爺兒倆吃了的呀?一個埋怨,一個吵鬧,伊講伊戇一剛,阿拉容易的呀……”
結果,把目瞪口呆的妙香和香爸,硬生生地趕回了各自屋門。
然而,一關上小屋門,香媽就鳴咽開了。
“這個陽陽外婆呀,真是害人不淺的呀,我怎麽會把內部卡借給她的呀,上次我老姐姐來我都沒給她的呀……”……香爸躺下在小床榻上,一直不吭不勸耐心的聽著,一麵豎起耳朵,小心地聽著客廳的動靜。
不一會兒,大約也正是在香媽的嚎啕歇氣時候。
客廳傳來躡手躡腳的腳步聲
大概10幾分鍾後,又是交替的躡手躡腳的腳步聲,香爸這才轉向老太太:“算了,都過去聽產,怪陽陽外婆沒用,她就是碎嘴,還說人家河南大伯。我看,那個內部卡,你幹胞還給親家揣著,要用時再找她拿的呀。免得碎嘴婆厚著臉皮又纏上來時,你不好說,也有個推頭的呀。”
香媽搖頭,
香爸今晚上,本來是想和香媽商量的。
就是是不是請白何親家到店裏一起幹事兒,給這意外的事兒一攪,沒了興趣。老倆口發會兒呆,不覺又是深夜了。香爸放下手中的平板,揉揉有些發花的眼睛,向後一仰,靠在枕頭上小憩。
今天蔣科的話,對他有些震動。
以前聽蔣科說多少這樣的話,不屑一顧。
那不過是這老家夥借題發揮,故意打壓瞧不起我香爸罷了。現在呢,雖然名不符實,委委曲屈,畢竟也當了快三個月的老板,境界和視野,都有所提高與開闊,也得到了一點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