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網絡寫手
路過那街口時,比人高的維修板還牢牢的圍著。
裏麵不時傳出叮叮當當的修理聲。老頭子認真地望著正前方那座,高出平房頂的鍾樓尖塔,上次走錯後,路過這兒他曾認真的觀察過,那與尖塔平行直線的前麵,就是浦西中學。
繞過維修板,對著尖塔走。
20多分鍾後,白何順利到達。
左麵,是一寬敞的褐色大理石校門,校門一側,是規範明亮的傳達室(保安亭),雙進雙出的人行道,車道,另一側是半人高50米長的褐色大理石牆上麵是餾金大字“上海市浦西中學校”
……從校門望進去,蔥蔥鬱鬱的林蔭道,環型的彩跑道和高大的教學樓,盡入眼簾。能在湧擠不堪,瑣瑣碎碎的下隻角,看到這麽倩麗的風景,真是養眼!
校門正對麵,停著上次那輛嶄新的棗紅色奧迪。
不用說,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攔風玻璃後的那個白領麗人,就是上次那個女顧客啦。
平時和老伴兒外出散步或溜達,白何隻要幹幹淨淨,記得帶上手機和鑰匙就行了。可這送貨呢,不用兒子和媳婦提醒,白何卻格外注意。
畢竟在那些打工年頭裏。
白何曾是高級管理人員,知道形象和語言的重要。
莫看隻是在替兒子送貨,其實自己就是兒子網站的活廣告,得穿著得體,說話得當和做事穩重才行。此外,如有機會,還得略略顯示自己的才華,敏捷和視野,得讓廣大顧客接了貨後,愉快而認真的思忖著,連送貨大爺,都不是一般老頭兒,這網站,靠譜!值得信任,再次光臨!
白何挺挺胸,提醒著自己,對著奧迪快步走了過去。
白何剛走攏,那車門就猛地從裏朝外被人推開了。
白領麗人鑽了出來,依然綽約多姿,富貴逼人,卻有些慌亂:“白師傅,請幫我看到一會兒,我,我突然肚子疼,”連車門也沒關上,朝著對麵的校門跑去。
中年門衛一直坐在傳達室,分理著報紙。
突然聽到嗒嗒嗒的高跟鞋跑步聲。
掀掀眼皮兒,正好看到白領麗人急切的跑來,右胳膊肘兒一舉:“順林蔭道朝右拐,教學樓底樓。”“謝謝”麗人衝鋒一樣跑了過去,直看得白何連連搖頭。
人有三急,水火無情,英雄平民,概莫能免。
記得去年在上海,老倆口輪空時到長三角的江南小鎮常熟,自助二日遊。
鐵底巷遺址,忡雍墓,尚湖,虞山……一大圈兒興致勃勃遊弋下來,喘息未定,緊接著就準時登上了回上海的高速大巴車。
本來外出旅遊呢,老倆口都很注意。
一是少喝水,免得長途車上內急不方便。
二是莫生病,以免半途出現意外,讓大家都為難。可這天因為一早就開始了遊弋,到下午4點準時登車時,老倆口都口渴難耐。
白何倒是忍住了,可老伴兒卻實在無法忍耐。
將一中瓶800毫升的農夫山泉,全倒進了肚子。
老頭子一再提醒,老太太就一再反譏:“物理定律,你懂嗎?渴了大半天,這水全順著毛細血管揮發了。要不,我怎麽一點兒沒尿意?”“你不是教小語的嘛,怎麽又成了物理老師啦?”“自學成才,我也可以當當吳健雄,李政道,高錕嘛,怎麽啦?”
“沒什麽沒什麽”
老頭兒煩躁的扭過頭。
“待會兒你才知道厲害”“待會兒,沒有待會兒。”可是,待會兒不久就來到了。老太太在一人一位的大巴上,扭來扭去,皺眉苦臉,忐忑不安,那個可憐樣哇,不擺了。
老太太從大巴的最後麵,第三次東倒西歪走到駕駛室。
請求司機停車求急,那個滿臉青春痘年過四十的上海司機,卻裝聾作啞。
白何實在忍不住了,上前把老伴兒往邊兒拉拉,一大團紙用力砸在了阿拉司機頭上……就這樣,白何用差點釀成交通事故的巨大代價,攙扶著老太太在高速公路一側下了車。
可憐的老伴兒,還沒鑽進路旁的樹從,褲襠就濕了一大片。
而那輛長途大巴,一待老倆口下了車,就撲地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所以,白何對匆忙跑去的白領麗人,給予了深深的理解,還擔心她心急迷路找不到洗手間呢。白何守在敞開的車門前,朝裏望望,依然猶如上次,粉色,卡通,音樂,女性味兒濃鬱……看看這白領麗人雖然穿著時髦,打扮潮流,可好歹也有四十歲了吧?
在重慶,似這樣的中年女子也不少。
可跟上海比起來,卻差了那麽一些韻味兒和氣質。
大上海,上海灘,這不,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挺好聞的脂粉味啊!咦,這是什麽?白何的眼光,突然被駕駛室方向盤上的攔風玻璃下麵,吸引住了。
再一定神,哦,一個打開的手首飾盒。
裏麵紅絨襯墊上,一串白金項鏈胡亂的扔著,項鏈都掉出了盒子一小段。
哦,旁邊還扔著個大牛皮信封,一迭嶄新的百元大鈔,赫然在目,看得清清楚楚,估計怕有一萬多塊。不用說,一準是這白領麗人正拿著它們把玩著。清點著,突然內急,於是……
白何再想想,豁然開朗。
貪官啊!一準是某個大貪官的情婦或老婆!
要不,她的穿著和這車,這些匆忙丟下下的玩意兒,如何解釋?白何對她的印象,陡然壞了:老子最恨貪官!最見不得也是貪官!
哎哎你們說說這世道。
殺人犯,搶劫犯和貪汙犯,還有這犯那犯的什麽犯,是可惡,是社會渣滓,是該砍腦袋!
可是想想,人家那也是擔著風險的呀!付出了血的代價的呀!可這狗日的貪官,暴露了,倒黴了就不說啦;沒暴露的,披著“人民公仆”外衣,戴著“廉潔領導”帽子,滿嘴巴豪情壯誌,滿肚子男盜女娼,招搖撞騙,逍遙法外,讓人眼澀不眼澀?
信不信,老子連這盒子和牛皮信封,點上一把火燒了?
“哎哎,你幹什麽?”
一個一看就不是正經人的小夥子,居然歪著腦袋朝裏車裏打望,這讓白何很是不爽。你走你的路,往人家的車裏望什麽望?
“車門大開著,望不得呀?”
小夥子收回腦袋,居然瞪瞪老頭兒。
“關你什麽事兒?你是幹什麽的?”“我是這輛車的守衛,你走自己的。”白何挺挺胸,拎著小袋子的右手揮揮,大約是想起了小袋子裏的保濕液,急忙換到左手:“忙自己的吧”
不想,那小夥子上下打量打量,靠了過來。
“大爺,懂啦,江湖規矩,見人一半。”
他鬼鬼祟祟的四下瞅瞅,低聲到:“你不敢下手,我來,錢歸你,項鏈歸我,如何?”白何楞楞,氣笑了:“小夥子,你把我看成了什麽人?”
小夥子卻往裏一鑽,譏笑到。
“別裝啦,不想吃鍋巴,卻圍著鍋轉?你盯人,我來拿的呀。”
白何用力將他一拉,嚴厲警告到:“住手!我叫人了啊!”小夥子就重新鑽出來,恫嚇的揚揚拳頭:“你敢叫人,老子就開打,老頭兒,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不當俊傑,想當死人的呀?”
白駒真是氣壞了,左手輕輕一放,把小袋放在駕駛員座上。
然後,胸鋪一挺,雙手成拳,撲撲撲的互擊著。
“老子年輕時就耍橫,沒想到現在又碰到個小耍橫?有本事就上,老子奉陪!”白何可不是魯莽,他早看清楚了,小夥子聲厲色茬,眼神零亂,一直四下打量著如何逃跑。
還有,這雖是條支路,卻和東西主幹道首尾相連。
因此,那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有對麵學校值班室裏的中年男,絕對一喊就到。
再說了,我白何大爺也不是豆腐渣,無論春夏秋冬,夜裏挑燈碼字兒,晨起堅持鍛練,哼哼,真動手,鹿死誰手,還真難說呢。可是,咦,怎麽啦?小夥子猛一轉身,竟然跑掉了。
瞅著小夥子連蹦帶跑的背影。
白何老頭兒感到了有些後怕。
唉,光記著提虛勁兒,逼嚇對方,卻忘了記下把他的相貌特征。這要是走在路上又碰著,他認得到我,我卻認不到他,老伴兒又在一起,就麻煩了。
還有,我咋忘記了老太太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加上昨晚上那個阿拉吧主,到上海不過十幾天,就得罪了二個當地人,這不太妙呀!
白何老頭兒,你可真是要注意了,不要再得罪人了哇。這是在上海,不是重慶,人生地不熟,真打起來,或叫莫明其妙的被人打了,連報警也不知該向誰報哇?
“白大爺”眼前一暗,白領麗人回來了。
“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呀。”
白何冷冷的看她一眼,指指駕駛椅上的小袋子:“驗驗”“不用啦,我還不相信你的呀?”白領麗人,順手抓過那個牛皮大信封,拈了10張百元大鈔,遞過來:“清清”可白何雙手往自己身後一背,不接也不吭聲。
“白大爺,怎麽了?”
“我們網站隻賣幹幹淨淨的貨,因此,也隻收幹幹淨淨的錢!”
白領麗人的臉孔,驟然漲得通紅。她瞧瞧白何,嚅嚅嘴巴,可到底默默地抓過塞在駕椅側麵的小拎包,取出個長女式錢包,數了10張鈔票,遞給了對方。
白何接過,清點後揣在自己衣兜。
禮貌的說聲:“謝謝,合作愉快!”轉身而去。
走了好長一段路,白何停下回頭,那輛棗色奧迪,還一直停在原處……10點半,白何趕到了醫院。好一番擠來鑽去,才在三樓的B超區,找到婆媳倆。
鋁製長椅的正中,老伴兒和妙香,緊靠在一起。
為什麽是緊靠著?
因為本是二個人的座位,擠了三個人,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少婦,緊擠著老伴兒,老太太自然隻得往媳婦身邊靠了。雖然相互緊緊的靠著,可各玩著各的手機,那麽專心致意,好像在進行比賽。“嗨!”白何站在外麵,打著招呼:“如何”
老太太抬起頭。
“怎麽現在才來?沒看到嗎,還在等輪子。”
白何環顧四下,皺眉到:“怎麽這樣多的人?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啊?”“等唄,你別亂走,就站在那兒。”老太太吩咐到:“有事兒好找”“要得”“你說什麽”退休教師一口標準的京片兒:“別亂走,聽到了沒有哇?”
老頭兒搔搔自個兒腦門。
唉唉,這是在公眾場合。
按照老伴兒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自己要嗎不說話,隻點頭,實在是想說話或者非說不可,就盡量說普通話,哪怕是外人聽不懂的“川普”,也要比土裏土氣的重慶話好得多。
於是“好的”,白何用川普剛吐了二個字兒。
椅子上的妙香,那個大肚子少婦,還有站在白何身邊的一個老太太,撲嗤!就笑開了。
妙香倒是馬上捂住自己嘴巴,有些惶惑的低頭,重新玩著手機,而那二個卻照笑不誤,邊笑邊瞧著白何。可老伴兒沒笑,反而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這讓老頭子有些不快。
這能怪我嗎?我隻有這個水平嘛!
算了,還是不說話,就點頭同意,搖頭反對算啦。旁邊的老太太笑畢,問:“大爺,你是那姑娘的?”“公公” 撲嗤!“她是我媳婦”白何賭氣的看看老太太,閉了嘴。
“你媳婦和婆婆,好親熱哩,真讓人羨慕哩。”
老太太說:“全靠這婆媳倆,我女兒才坐下哩,都裝沒看到的呀。”
白何捂捂自己嘴巴,差點兒也撲嗤!老頭兒這可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退休教師和妙香好親熱,還讓人羨慕。看看呢,可不是,婆媳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緊緊的靠在一起,咋不讓人羨慕?
可問題是,誰也沒細瞧或者注意到。
這一老一少,都盡量避讓著各自的身體。
而且都利用各玩各的手機機會,避免著無話可說的尷尬……唉唉,還是冷暖自知吧!“大爺哩,你是穩罰豬(文化局)哩?”白何搖頭。“叫疼豬(交通局)”搖頭。“公閹豬(公安局)”“老太太,你是湖北人吧?”
白何這次說的重慶話。
並且嗓門兒不大,估計坐在椅中間的老伴兒聽不到。
老太太點頭,這讓白何想起了在火車上認識的那個退休何局,不禁笑到:“都猜錯了,我隻是個退休老頭兒。”老太太聽明白了,卻像找到了組織,嘰嘰喳喳起來。
白何連聽帶猜,大致也聽明白了她的話。
這兒雖然隻是個區醫院,卻是全上海最讓人相信的醫院。
因為,在這個區醫院照的B超和看的病,你會到最真實的情況。正因為這樣,所以,這兒的病人才最多。比如,挨著你家婆媳坐的那一長排病人,有的據說是昨晚上就在椅上排的隊雲雲。
白何恍然大悟。
是說嘛!我是是說嘛!
醫院看起來規模也不算大,至於名氣更沒聽說過,可一跨進醫院大門,卻被那麽多的病人和家屬,震憾了。都日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白何當然算不上是這一行的內行。
可別忘了,我是網絡寫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