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擠上前去
吃飯時,香爸告訴到,香媽在一個老朋友的書店裏上班,上一天休息一天,每月好歹也有2000塊錢的格外收入,彤彤現在很好,不用擔心雲雲。
吃完飯,白何就收碗洗碗,香爸也不客氣。
妙香則照樣收了自己的碗筷,放在水池裏就回隔壁去了。
香爸回小屋關門休息,白何洗碗,老伴兒就趁此抓了換洗衣服,到洗手間洗澡。出來時,為防萬一,老倆口都穿得有點多,在火車上時冷時熱不好脫,結果都捂出了一臭汗。
大約隻洗了十分鍾的老伴,披著一頭濕發出來。
對白何十指交叉,做了個10分鍾的暗示。
可問題是,白何從沒認真計算過10分鍾的澡,應該洗多久?那麽窄小的空間,總不能抱著小台鍾看著洗吧?白何洗完回到大屋,老伴示意他先關上房門,然後輕聲告訴他:“你洗了半個鍾頭,我從門縫瞟到香爸到廚房轉了二圈。廚房什麽也沒有,他轉什麽轉?一定是內急了。你又久不出來,這不,咚咚咚的拉開門,跑下樓去了。”
從這四樓,到街上便利店前的公共廁所。
正常走,一刻鍾;走得快,約8分鍾,白何去年就反複測量好了的。
他驚訝地揩著自己的腦袋:“我隻抹了一道肥皂,你看,連頭上的水都沒來得及揩幹,就半小時啦?你看錯沒有哦?”老伴寬容的回答:“第一次沒經驗,可以諒解。你現在知道我的八項注意,不是無中生有了吧?記住,從現在起,一種新生活開始了,這是在上海,為了不讓兒子著急和委屈,都改變一下自己固定的行為方式。比如,從今天起,我們最好是三天洗一次澡,每次洗澡時,你最好是把小台鍾抱進去看著。”
白何皺眉到:“放哪裏嘛?泡水裏嗎?”
“拉上簾子,放馬桶蓋上。”
老太太不慌不忙:“記著看,就行了。”白何嗨一聲:“就是記不到哇,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
“非常時期,非常對待!”
老伴態度極好,笑嗬嗬的。
可嗓門兒又輕又小,有點像在作賊:“第一次記不到,我提醒,第二次,也行,第三次總不行了吧?好事不過三呀,你白何又不是七老八十,硬是老年癡呆初期呀?”
白何無奈的倒在沙發上,哼哼嘰嘰。
“那我的電腦怎麽辦?我得把它架起來,要用啊!”
去年離開時,所有的東西連同電腦,都折開包裹好,裝進大紙箱,整整齊齊的堆在客廳一側。香爸又用一大塊彩色雨布,將這一大堆一遮蔽,邊緣整理得整整齊齊,堆在客廳裏倒不難看。那麽,現在是不是把它取出來,在這大屋裏重新組裝好?
可裝好後,又該放在哪裏?
白何沮喪的眼光,把大屋緩緩掃一大遍,眉頭擰成了一根繩。
然而,老太太卻高興了。她本來就對老頭子整天坐在電腦麵前不滿,時有埋怨,老倆口沒少為此吵吵鬧鬧。現在,這老大難,不就迎刃而解了?
可她不能幸災樂禍。
她知道白何也沒什麽愛好。
如果連這也給他剝奪了,隻怕老頭子不顧一切的冒起火來,大家都難堪。“我看,暫時不忙吧。”退休教師娓娓勸導:“那麽一大堆兒,電腦究竟放在哪裏?找都要找半天。不是帶得有平板嗎?平板也可以上網嘛。”“我不上網,我要打字。”
白何可憐巴巴的呻吟到。
“不打字,毋寧死!”
“這話兒,我聽你說過好多次啦。可你仍然活著,而且活得有滋有味的。行啦行啦,”老太太依然和顏悅色的勸到:“我看沒這麽嚴重吧,我們是到上海來帶二寶的,不是來寫小說旅遊的。即便就是一年不寫小說,也不用死人的。更何況,”
老伴兒忍著了。
這是個明確的信號,白何注意的睃睃她。
個性很強的退休教師,一向是嘴巴從不饒人。她下麵的嘲諷話,不用她說出來,白何也能倒背如流。不外乎就是“寫過去寫過來,人都寫得瘋瘋癲癲的,也沒見拿半分錢回來?”之類。可新環境,新氣候,也得新思維,老太太在克製,我也不能太過份嘛……
然而,一想起不能坐在電腦前打字,白何的確感到實在是不習慣。
他也知道,這實在怪不得老伴,當然,也怪不得香媽香爸,更不能怪罪於兒子媳婦。
可是,他媽的,這不怪那不怪,到底該怪誰?誰剝奪了我的打字權?白何感到自己正被一條看不見的繩索,不緊不慢的捆紮著,捆綁著……
下午四點,各自小憩了個把鍾頭的老伴。
香爸和妙香,分別醒來。
他們各自打著嗬欠,從屋裏出來,聚集在客廳呆坐著。眯了會兒眼睛,就一直在玩平板的白何,也放下了它,從沙發上站起來,用力伸了個懶腰。
平板電腦不錯,除了不能打字。
上網或聽歌效果顯著,這讓白何引為深深的遺憾。
白何出了大屋,老太太正在和妙香嘮叨:“足雙月啦,要多臥床休息。”“好的”“上次,我們取的名兒,你覺得如何呀?”“我爸,也找人取了三個名字。”妙香答非所問:“白駒正在看的呀”“白駒怎麽說”
老太太眨眨眼睛,親家也找人在取名字?
而且取了三個?不知道哇,沒有誰告訴我,白駒也沒講過呢。
這下精彩了,老掉牙的“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裏,救誰?”,換成了老媽和嶽父之間,且看這狗小子怎麽選擇?可妙香,卻對淮婆婆做了個未可置的甜笑。
香爸站起來:“差不多啦,走吧。”
老伴就扭頭喊老頭兒。
“接彤彤了羅,你快一點的呀。”10分鍾後,一行四人到了幼苗園的大鐵門口。二個全副武裝的中年保安,正在吱嘎吱嘎的拉開大門,家長們禮貌的謙讓著,像一條歡快的河流,流向自己的寶貝。
這是白何老倆口,第一次進上海的幼苗園,有些躡手躡腳的。
香爸指指空壩那頭:“裏麵,我和親家進去就行的呀。”
妙香和白何就自覺停下,站在壩子裏候著。壩子裏還有許多老頭老太太候著,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
這是白何單獨和妙香,少有的單獨在一起。
他看看媳婦,10個月300天裏,長得胖胖的。
她本來就隻有1米53左右,橫著一膨脹,這下更顯得矮胖,加之宅在家裏不修邊幅,整個人更得老氣,甚至有點醜陋。白何和老伴看人的出發點,不大相同。
老倆口都認為妙香任性,不懂事兒。
有意對公婆敬而遠之,基本上不稱呼自己,因而心裏不爽。
可在此之上,白何還認為妙香配不上自己兒子。白駒1米76,較胖,又畢業於名校,計算機碩士和上海戶口,小夥子天時地理人合占全了。
所以,整個兒看起來高高大大,精精神神。
卻找了這麽個醜媳婦,而且家景更糟糕,老頭兒為此一直憤世嫉俗呢。
即便現在有了大寶,正向二寶進發,老頭兒仍是如此。說實在的,白何深為自己當初的無謂和將就後悔。白何之父,也就是白駒的爺爺。
典型的產業工人,雖然背了個幹部名兒。
性格脾氣也就和那些,整天在車間打雜的工人一樣,有過之無不及。
白何三兄弟,其父自然粗暴不己,動輒打罵,在白何心裏留下了很深的傷痕。所以,白駒一來到世上,白何就宣稱:“我們家不能打罵孩子,要讓孩子愉快成長。”
白何這樣宣布,也是這樣做的。
蒼茫30年,彈指一之間。
自由愉快成長的白駒,成了漂在上海的名校高知。心疼兒子的老倆口暗自揮淚之餘,對兒子的婚姻大事,基本上采取了不幹涉不強加不評議。
不僅如此,反倒擔心一向內向的兒子,找不到老婆,整天憂鬱不止,結果……
白何皺皺眉,不知不覺的朝邊兒移了一步。
妙香何其敏感?早查覺了公公的心思,聲色不動,抿嘴淺笑。俱往矣,公婆對自己的不滿,小媳婦早就心領神會。不滿就不滿唄,本姑娘就這樣了,隻要把著你兒子,孫女兒,現在再加上孫子,諒你老倆口也做不了什麽的呀。
不滿歸不滿,生活還得慢慢過。
這不,去年一到租房期滿,就屁顛顛的急忙溜回了重慶。
結果咋樣?還不是乖乖的自己又來了呀?可是,她又不得不小聲的提醒到:“爸,讓讓,讓讓。”白何從沒聽到妙香當麵叫自己,所以根本沒當回事兒。
然而,“爸,讓讓,讓讓。”
手指還輕輕戮了自己一下。
白何扭頭,媳婦笑著往一邊呶呶嘴巴。白何向後看看,不由得右手一伸:“是你呀,怎麽,你孫女兒也讀這幼苗園?”火車上認識的邱總,一把握住他的手搖遙:“洗澡換了衣服哈?我就看有點像嘛。”
原來,壩小人多。
白何也就剛巧站在邱老頭的前麵,攔住了他朝裏麵探望的眼光。
更巧是,邱老頭朝左邊瞅,白何也往左邊瞅,邱老頭朝朝右邊看,白何也朝朝右邊看。二老頭就這麽著,瞅過去看過來的好一歇了。
旁邊人自然不放心上。
可妙香卻看在眼裏。
所以,小聲的叫著公爹,最後還忍不住,偷偷戮了白何一指頭。“當然,繳了三萬多塊錢的讚助費嘛”邱老頭有點初來乍道,大咧咧的:“早聽說這上海的幼苗園進不起,真是吸人血哈!”
其實,白何一開口。
就查覺到了旁邊有幾個老頭老太太,在不了然且輕蔑的睃著自己。
邱老頭這麽一咋乎,那幾個老頭兒老太太,立即像是怕沾上什麽疾病似的,朝四下退退讓讓的。白何急切給邱總遞眼色,改用普通話客套寒暄:“話不能這樣說的呀,讚助費各地都有。”
邱老頭自然不明白。
眼前的這個老鄉,怎麽突然說起川普來了?
白何的川普又左又怪,的確難聽,邱總就皺眉到:“白兄你搞什麽鬼名堂?好好的,怎麽就說起川普來啦?”白何知道對方,是第一次到上海,就笑到:“等會兒,問你老伴兒吧。”“要得嘛,我不問我老伴哈。”
妙香在一邊捂著嘴唇兒悄笑。
“這是我兒,媳婦。”
白何隻得對邱總介紹,然後對妙香簡略講了火車上,三個老頭兒的相識。當著外人,妙香可彬彬有禮,輕聲細語的問候:“邱大爺好”“你好”邱老頭兒也以禮相待,並順便稍上一句:“到過重慶嗎”
妙香點頭,又不解的問。
“我到重慶好多次了,吃重慶火鍋,酸菜麻辣魚,幹鍋魚,可我依然不明白,重慶人說話怎麽總是要笑的呀?”
邱總不解:“笑?怎麽笑?沒有哇。”
“剛才,你和我爸聊,不是說話後麵總要笑一聲,哈!”
二老頭都聽懂了,真的是想仰頭大笑,可白何強忍住了,邱老頭笑了一聲,也忍住了,然後解釋:“重慶人說話最後的這個‘哈’,不是在笑,而是當地土語,也叫風俗習慣,是‘對不對’和‘是不是’的意思。”
“哎呀,我的麽兒啊!”
話音剛落,邱總突然驚叫一聲,擠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