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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老有所為

  櫃上的東西,紛紛慘叫,發出不詳的嘎嘎聲。


  香爸以前對這個陰鬱的營業員姐姐,所有的抱怨和憤怒,都不由自主湧了上來,竟然又一拳砸在櫃麵上,險些把五寸厚的玻璃櫃麵砸爛。


  “狗眼看人低,信不信,老子砸了你這個爛店的呀?”


  營業員姐姐嚇得尖叫一聲,捂著腦袋就往地上蹲。


  一邊興致勃勃鬥著地主的農民工們,見狀都扔下手中的紙牌衝過來,勸住了香爸……110和保安,也都在第一時間趕到,問明情況,也隻能各打五十大板,訓斥幾句了事兒。


  彩票,自然是買不成了。


  經這一氣,香爸也死了這個心,不提。


  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浦西就這麽幾條街,都是多年的鄰裏,香爸還沒回到家,香媽就知道了。奇怪的是,報信的大媽和許多大伯大媽,倒是鮮明的站在香爸一邊,指責那營業員姐姐一向態度生硬,語氣惡劣。


  就象舊時上海灘上,那種勢利眼的小老板娘。


  見誰誰都像欠了她的高利貸沒還一樣,喪起張臉孔,說不上二句話就嗬斥。


  其實,她自己不過就是安徽鄉下的一個村姑而己雲雲。盡管如此,作為外公輩的香爸這種作法,仍是不好的,要注意老人平和慈詳形象的呀!


  所以,香爸一進家門,就被香媽罵了個狗血淋頭。


  坐在大屋看電視的老娘也過來,拉著兒子數落。


  未了,權威地一揮手:“行了,都莫吵了。莫讓妙香和小外孫女兒聽到了,都是當外公外婆的人了,這像什麽樣子的呀?要是老頭子還在,鳴!”


  反倒嚇得香媽香爸住了聲,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老娘。


  各作自我批評,然後把她重新進了大屋。


  出得門來,一張百元大鈔塞在香爸手心:“拿著零花,我知道一個大老爺兒們的難處。”香媽嗓門兒軟軟的說:“別怪我太摳,唉,實在是,”


  香爸大為感動。


  豪氣頓生,一把將錢攔了回去。


  “笑話!我是缺錢,可不缺心眼兒。他媽,實話給你說吧,我正在醞釀做生意,找錢賺錢的呀。”老太太似信非信,可也沒堅持,就把錢重新收了回來。


  然後,上前一步。


  想摸摸老頭子額頭,看他是否在生病發燒?

  多少年啦,確切的說,就是從20年前國企破產,二人下崗後那天起,香媽就沒聽到過香爸這樣說話了。以前那個粗獷厚實,豪情滿懷(也叫大話連天)的銷售大師,被瑣碎清貧的生活,徹底埋葬了。


  多少個夜裏,香媽獨自醒來。


  對著一屋幽冷,聽著床那頭響遏行雲的扯呼,苦淚如注,無聲啜泣。


  哦,魂兮歸來!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青春不在,韶華己逝,多少酸甜苦辣,如今隻留下認命……可現在?不對,老頭子一定是受了刺激,等晚上再好好勸勸他……


  晚飯後,白駒少有的主動留下來。


  和嶽父母促膝談心,告訴了自己決定辭職下海。


  香爸聽了,也就想起了今下午和蔣科的竄巷子。他感到自己正在從事賺錢的營生,而且走在了女婿前麵,有點自鳴得意。


  是的,這是大上海!上海灘!

  生活,逼得每個人都喘息未定。


  可活人總不能讓人尿憋死,總得奮起想辦法活得好一點,活得有點自尊。要說呢,香爸和香媽一樣,以前是全力支持女婿,立足現狀,保持每月的稅前收入的,穩定壓倒一切。


  現在看來,這樣不行了!

  媳婦大寶二寶,什麽都要錢的呀!


  更何況,人挪活,樹挪死,老倆口自己就是二個慘痛的例子。“所以呀”內心激蕩的香爸,抓住機會,三次都拖長了嗓音,吊著老太太和女婿的胃口。


  他想著,隻要二人相問。


  就把自己今天和蔣科的壯舉說出來,以壯行色,給女婿打氣。


  可是,這一老一小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淡漠?對自己遞過去的話頭,視若無睹,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兒。這讓香爸有些氣頹,也有些鬱悶。


  香爸早就清晰的認識到。


  因為自己的無為,所以在這個家裏,自己的威信蕩然無存。


  之所以現在一家人仍平平和和,貌似你尊我敬的,實則全是因為親情血脈的關係。這就像那個五千裏之外的白何親家,雖然退休金和文化都比自己高一點,說話辦事文縐縐的,還戴著表示有知識的眼鏡,可自己細細觀察,白何老頭兒在兒子和老太太眼裏,也並不是那麽值得好重視,或叫尊敬。


  如果不是血脈親情緣故,隻怕連自己也不如。


  這就是男人!男人不怕老,隻怕沒勢沒錢!

  沒勢,就不說了,當官兒和能當官兒的人精,畢竟是少數。沒錢,不管千條理由萬條道理,如果你是男人,就是你的不是,至少是你的不足。


  再說直白點,你就得離家庭中心的位子。


  離家庭話語權遠點,再遠一點,更遠一點。


  如果你是男人,又剛好是一個不甘寂寞,雄心勃勃的男人,就更不幸,不,簡直就是人間和家庭的悲劇!所以,香爸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把自己正在奮起的信息,暗示給一家人,以扭轉自己的形象和聲譽。


  女婿正要離開時,香爸叫住了他。


  “白駒,這榮寶齋,是做什麽的呀?”


  “榮寶齋”白駒感到有些陌生,眨巴著眼睛想想,回答:“好像是,經營古玩什麽的?對,就是專門經營古玩的商店。”笑笑,掏出手機,當場上網查閱起來。


  不過幾分鍾後,他肯定的回答。


  “按網上介紹的定義,榮寶齋經營範圍主要是三部分:一是書畫用紙,以及各種扇麵、裝裱好的喜壽屏聯等等;二是各種筆、墨、硯台、墨盒、水盂、印泥、鎮尺、筆架等文房用具;三是代客訂購書畫篆刻家的商業作品,從中提成。”


  “哦,這樣的呀?”


  香爸若有所思,頻頻點頭:“好像,沒有經營什麽古玩兒的呀?”“聽這呢”白駒一麵翻動著網頁,一麵朗誦般繼續告訴到。


  “榮寶齋在經營活動中,注重書畫珍品的收藏,且已形成一個優良的傳統,有“民間故宮”之譽。多年來,無論古代珍品還是近現代名家之作,均有廣泛收藏,其中包括:元代的吳鎮、盛懋;明代“明四家”徐渭、陳道複、陳洪綬、董其昌;清代石濤、朱耷、王鐸、“四王”、“揚州八家”;近現代虛穀、趙之謙、任伯年、吳昌碩、齊白石、張大千、傅抱石等書畫精品。爸,聽清楚沒?這些字畫書本碗碟什麽的,就通稱為古玩!”


  他看看嶽父。


  “稱得上古玩的東西,都是很值錢的。可值錢的古玩,又有許多是國家禁止買賣的。爸,”


  白駒注意地看看嶽父,揚揚眉梢:“你有古玩兒?是不是去年那隻,被阿永偷走打爛了的藍花中碗?”香爸抿抿嘴,有些粗聲粗氣:“莫想好事兒,要說,都得怪,”


  嘎然而止,白駒也不好再問。


  話說,那隻藍花中碗被警方追回來後,卻被阿永不慎打爛了一隻角。


  可麵臨法庭量刑和天文數字索賠的阿永,卻一口咬定,自己交出去時還是好的,是警察自己打爛的。警方當然不承認,還當著香爸蔣科的麵,重重地給了阿永二個大耳光。


  不管是誰的責任。


  本經蔣科用手提碳十四測試儀,斷定是距今二千年前的漢代文物,這一打爛就分錢不值。


  為此,香爸約上蔣科,多次找到警方要個說法。警方給二老頭兒纏得沒法,就指證這個爛碗本來就是假貨,如果你們硬要咬定是真的,就把你們自己鑒定用的,那隻手提碳十四測試儀提來,我們警方先為你們檢驗檢驗,是否假冒偽劣?


  當然,蔣科不幹了。


  也不再陪著老同事跑分局了。


  蔣科不管怎麽樣,古玩方麵到底比老同事懂得多。缺了他,香爸根本毫無辦法,連話也說不全的。可想想蔣科原先誇張的“哇,漢代,距今二千年,這碗就是爛了隻角,補起一樣不值千萬,也管百萬塊的呀。”的話茬兒,實在舍不得,就要香媽陪著壯膽。


  香媽也陪著跑了幾次。


  最後到底煩了,給老頭子下了最後通諜。


  “什麽漢代?我看就是現代。想錢想瘋了的呀?再鬧,你自己去分局,反正那裏麵有的是空房,去了就不要回來!”這事兒,就這樣不了了之。


  所以,香爸至今想起都有點鬱悶。


  楞楞,香爸對隔壁揚下巴:“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上班的呀。”


  洗完碗後,想著剛才女婿的回答,香爸拍拍自己腦門:“唉,老羅,該一起問的呀。”原來,他想起了蔣科的叮囑“記得查查,上海的哪家榮寶齋最大?”


  現在,榮寶齋是幹什麽的?


  香爸明白了,也算開了竅。


  蔣科這是想把今天收得那本42開本,拿到榮寶齋去檢驗啊!那麽,全上海最大的榮寶齋,自然高科技更全麵,檢驗也最權威,這還用說的呀?


  香爸有了一種預感。


  如此,那本42大開本,一定有點來曆。


  有來曆就一定有點值錢,將它一賣掉,嘖嘖,接下來怎麽樣?傻瓜也知道的呀!想到這兒,香爸忽然覺得,自己對蔣科的討厭少了一些,多了一些佩服,但還沒有尊重。


  因為,香爸覺得這老小子。


  心眼兒太多,為人真真假假,不值!

  可這麽一想,香爸忽然發現了自己的失算,禁不住一拍桌子:“打手機”正從廚房裏,端著半懷給老娘的熱牛奶的香媽,手一抖,差點兒把牛奶抖了出來。


  “唉,又發什麽神經?你今天是中了哪門邪的呀?”


  香爸沒搭理,回了小屋。


  沒想到,那邊兒的蔣科接到自己的手機後,驚愕極了:“老香,你今天是不是有點感冒發燒?下午離開時,不都好好的呀?”


  又是該死的發燒?

  香爸冰冷冷回到。


  “你才燒哩!我不過是怕你事兒多忘記了,特地提醒而己的呀。”“謝謝,那是那是,你不提,我真還差點忘記了。”蔣科在那邊恍然大悟。


  “你看看,明早上九點鍾,我還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去釣魚的呀。不去啦,不去了,明早九點我們碰頭,要辦正事兒的。”


  香爸這才淡然到。


  “嗯,九點,在幼苗園門口。”


  “九點,在幼苗園門口。不見不散!放心,記住了。”蔣科在那邊,笑嗬嗬的:“還有,上海最大的榮寶齋是哪家?在哪裏?你查到沒有呀?”


  “放心,馬上查。”


  香爸幹脆的回答,嗒地關了手機。


  他不會看見,也不會知道,那邊兒的蔣科端著茶碗,有板有眼的呷一口,輕輕兒放下,愜意地坐在鋪著假老虎皮的搖搖椅上,輕輕搖晃著,對二個學徒模樣的小姑娘,吩咐著。


  “明兒起呢,小芳就不必外出巡遊了,平時和小芬一起守店子,接待顧客,送送貨和回訪回訪什麽的,二小姑娘在一起,也好有個幫手的呀。”


  被叫做小芳的高個兒小姑娘。


  喜出望外,一下捂住了自己嘴巴。


  稍矮的小芬小姑娘,也樂不可支,一把抱住了小芳:“這太好了,謝謝蔣總!”爾後,倆小姑娘一起看著總經理,小芳有些擔心的。


  “蔣總,您說的那個老同事,會不會嫌外麵巡遊辛苦,突然不願意了啊?”


  蔣科含笑到:“不可能!剛才的電話,你們也聽到了的呀?”二小姑娘點點頭。


  “下午離開時,還有些裝聾作啞,不願意不願意的,這不,自己打電話催來了的呀?”蔣科得意的眨眨眼,感到腰杆有點發酸,想斜斜身子躺下,可又一挺胸,仍坐得端端正正的。


  畢竟,得在學徒和員工麵前。


  保持與展示師傅兼總經理的修養和風範,言傳身教呢。


  “總之,我的老同事都是好樣兒的,個個都不願意坐以待斃,而是越老越勇敢,發揮餘熱,為社會作一點貢獻,為家庭增一份薪金。所以,人要活到老,學到老,老有所樂,老有所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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