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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一腳跨上

  這下好了,又可以蹦迪啦。


  小小人兒右手高揚,姿勢優美。


  左手平舉著自動調節,保持著平衡,在軟綿綿的被子上蹦蹦起來。美滋滋擠在門邊看著,搶拍著的老倆口,也和床上的小倆口一樣,嚓嚓不斷,樂不可支……


  白何忽然提議:“白駒,幹脆把被子推到一邊,彤彤還可以蹦得更高。”


  老爸發令,兒子執行。


  自己和妙香裹著被子往二邊一擠一滾,寬敞床中間就空了出來。嗬,小人兒這下跳得更起勁兒。老太太放下手機,拍著巴巴掌編著號子跺著腳,為可愛的小孫女兒喝彩加油:“我們彤彤乖呀,在床上起勁兒蹦呀,一蹦蹦到好幼苗園呀,自己吃飯睡覺穿衣好習慣呀。二蹦蹦到好學校呀,”


  撲!嗒!二蹦到此中止。


  但見隨著二聲悶響,大床猛然塌陷下去,一片驚叫……


  原來,大床正中二根胳膊粗的木床杠,突然斷裂……事後,廠家雖然及時趕到,換了木床杠,老太太卻從此對這大床咬牙切齒。


  一番發誓後,老伴盯著白何不眨眼。


  白何不知究竟,皺眉到:“快11點了,有事說事。”


  “是有事兒,可不是我有事兒,而是你有事兒。”老太太眼冒精光,炯炯有神,神色凜然,有力低沉:“你慌什麽?為什麽皺眉?”


  白何隻覺無聊,歎口氣。


  一摔手:“不說?不說我睡覺啦。”


  “怎麽不說?你就盼著我不說嘛?”撲撲!右手拍在被子的悶響:“明天你們到小芳處幹什麽?小芳是誰?多大?怎麽從沒聽你說過講過?”


  小方,是個挨邊兒知天命的文學中年。


  男,瘦削高個,除了有點寫作才氣和對文學的堅韌,其他的實在不敢苟同。


  可小方卻是個多麵手。畫得一手可看的國畫,寫得一手抒情的詩歌,編得一手可讀的小說,還泡得一手好茶……結了離了結了又離了的小方,變賣了最後的婚物,懷著一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之雄心,跳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去年底,也就是在白何老倆口,從上海回來後不久。


  小方結束了自己的北漂壯舉,疲憊不堪的回到了重慶。


  無工作無住處更無經濟來源的文學憤青,厚著臉皮找老爸老媽要了點資金,在重慶沙坪壩區有名的磁器口古鎮,租了一間約10平方米的民院,作為自己的住宅兼畫院。


  收了幾個小學生學素描。


  自己也終日揮汗如雨,忙著心愛的藝術……


  小方,其實與白何不熟,是白何那個姓周老朋友的忘年交。磁器古鎮,千年人文,瀚墨書香,蜚聲中外,是內地文人們有名的聚集之地。


  更兼小方喜交江湖上的朋友,且一人吃了全不餓。


  絕無窮酸文人們湊在一塊兒聊得痛快,突被河東獅吼作鳥獸散的窘迫。


  因此,小方處便成了江湖文人們的喜去處。聽了老伴的嘲弄,可憐的白何,連解釋的心情也沒有了,隻是搖搖頭:“是方正的方,不是芬芳的芳,離婚男兼憤青,別亂想了。還是說更重要的吧。”


  大約是老頭兒的從容和淡然,斬斷了退休教師的浮想聯翩?


  老伴看看白何,點點頭:“嗯,好,態度端正,下麵,說更重要的。”


  老太太移移身子骨,活像被人偷聽似的,先四下警惕的掃掃,然後低聲告訴到:“晚上,白駒打了電話。”白何鬆鬆神經:“嗯,好哇,吹些什麽呀?”


  “二寶,二寶可能懷起了。”


  白何似乎還沒聽懂,眨巴著眼睛,看著老太太:“嗯”


  “我看你並不驚奇嘛”老伴往後一鬆勁兒,跌坐在自己的腳後跟上,斜睨著老頭兒:“是不是,白駒己經事先給你透露了?”


  白何正要搖頭,卻突然惡作劇的點點頭。


  退休教師嗷的聲,又從自己的腳後跟上,挺起了身子骨。


  憤怒的質問到:“怎麽可以這樣?兒子怎麽可以先報告了你?你個死老頭子,你懂如何保養二寶嗎?懂,咦,我是說嘛?”


  白何嘴巴流落的微笑,讓她醒悟過來。


  “我是說嘛,別尋開心了,這是個大事兒呀。”


  老太太少有的停止了嘮叨,鄭重的看著對方,拍拍床沿:“坐下,好好聽我的安排……”可是,白何越聽越咕嘟咕嚕:“是不是哦?是不是你聽錯了哦?我怎麽總覺得,好像不是真的?”


  老伴的腦袋,搖得貨郎擔。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聽錯,這是白駒親口對我講的。這下麻煩了,不想它來,真的來了,這下怎麽辦?”


  白何攤攤手:“涼辦”


  老太太一時沒回過神,居然問到:“涼辦是什麽?沒聽過嘛。”


  要說呢,老倆口主要替兒子捏把汗。大上海,上海灘,要二寶,可不是說著玩兒的。也許白駒隻是出於遠憂,卻沒考慮到近在眼前的現實?


  不行!咱得給小倆口潑潑冷水,讓二個小年輕清醒清醒。


  這是老倆口第一想法,大約,這樣的想法和策略,遠在上海的二親家也基本上美不多。


  當然羅,小倆口真要一門心思要,四個老人任誰也攔不住的,也隻得按第二想法,見機行事兒。帶吧,拖吧,用雙方有限的精力和有限的退休金,參與進去,盡自己大的力量,最後的努力。


  同時,大約小倆口也想到了雙方老人的第二想法。


  因此,“艱苦三年,換來幸福三十年。”


  可不管怎樣,主動權不在雙方老人手裏,隻能聽天由命地被小倆口拖著走。一想到這兒,白何就有些生氣。可老伴兒比他更生氣,在上海租房帶大寶的經曆,曆曆在目,實在是太可怕了。


  難道,難道還得乖乖兒的再次到上海,重蹈覆轍?

  “我的手”老伴兒又說話了:“越來越嚴重,遇水就感染。”


  “白駒和親家,都知道。”白何憐憫的瞟瞟她:“妙香也明白”沉默不語!好半天,老太太才幽幽兒歎口氣:“知道加明白,又有什麽用?你又一多做點事情,就叫苦連天……1點半啦,睡吧,明天再說。”


  安排,自然成了空話。


  白何回了小屋,翻來複去的,就是睡不著。


  聽聽大屋,同樣傳來熟悉的聲響。再想想幾年前,第一次聽到兒子報喜時,老倆口歡呼雀躍,興致勃勃,徹夜忙碌的情景,白何恍如隔世。


  其實,從白何內心講來,他是讚成兒子要二寶的。


  而且,一定要是個男孩。


  龍鳳胎,自己感覺上完美了,站在兒子的立場上想,也更是完美。要不,像現在白駒這樣孤魂野鬼的,一天到晚令老倆口替他擔心,也真不是個辦法。


  主要,咳!主要。


  主要是,想到二寶降生後的經濟和精力。


  實在是個不敢想也不願想,根本上就是個無法解決的大難題……白何第二天睜開眼睛,己是8點半。迷迷糊糊大半夜,他根本就沒睡著,感到有點頭重腳輕,本就不是太願意跟著老周到小方處,想想,便抓起了手機。


  “大哥,我是白何。”


  “小白呀,出來沒有?”


  嘶啞有點嗓音,含著老人特有的滄桑:“我正在路上,五分鍾後到你們樓下的車站。”小白?把時年63歲的白何叫做小白的,現在大概隻有這個被白何稱為“大哥”的老周。


  叫者習以為常,聽者卻有意見。


  然而,比白何整整大8歲的老周,卻是個地道的心理大師。


  仍然自然親切和毫不妥協的叫下去,結果,白何老頭兒聽成了習慣,好像真以為自己返老還童,成了令人羨慕的“小白”,居然也就默認了,並且暗地高興呢。


  “大哥,昨夜上辦了點事兒,淩晨1點多才睡,有點累。”


  腦子還盤算著回網站的信兒,剛開了頭的長篇。


  白何幹脆直來直:“小方那兒,必須去嗎?”小方那兒,去年到上海之前,白何跟著老周去過一次。簡陋寒酸,是那兒的主基調。


  一大群年齡不同,高矮胖瘦各異。


  所謂的文人雅士,擠坐著或站著。


  就當前各種社會現像,事件熱點及網絡文化,七嘴八舌,各抒己見,爭得麵紅耳赤,不可開交。與門外紛至遝來的遊客,各種沙龍,畫店,茶坊或小飯館,格格不入。


  其實,說白了。


  就是一群無處發泄的清談客和老憤青。


  “一定要去”老周以權威的口吻,堵塞著小白老頭兒下麵的潛台詞:“小方在編一本詩集,組稿差不多了,我們去幫他看看,爭取今天能定下來。”


  這樣一解釋,白何更感失望。


  網絡時代,居然還有文學愛好者,堅持自己的理想和初衷。


  一片QQ微信微博之外,執著地編著紙質詩集,雖有點執著堅韌,卻分明是一種注定無用的徒勞。要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白何還是意氣風發的小夥子時,就熱衷於組織誌同道合的文學愛好者,發起成立了轟動一時的“黃桷樹詩社”


  其中,人到中年的老周,在召集人白何的提議下,被大家推為主編。


  在將近三年多的時間裏,大家不定時湊份兒的湊在一起。


  放眼天下,把酒淩風,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在做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前途一片輝煌。還出了三期“黃桷樹詩選”,洋洋灑灑,不可一世……


  三十多年,彈指一揮間。


  曾經的詩人文豪或大家,安在?

  在,都還在,可如今都變成了一個個須發皆白,身心疲憊的老頭兒,老太太,各奔東西,作了鳥獸散。唯有老周與白何,因為相互住家較近,還一直保持著聯係和往來。


  因此,白何叫他大哥,他稱白何小白。


  基於這種多年的老朋友關係,白何一般不太好拒絕和反駁老周。


  而老周呢,卻越老感覺越良好,對小白說話的口吻,也越來越帶著命令的腔調,這讓小白越來越不爽,勉強忍耐著。


  “我沒給你講,小方還求我一件事兒。”


  老周加重了語氣:“你下來後,我給你講。”


  “可是”白何翻個身子,還是不太想動,卡嗒!那邊的老周關了手機。白何穿衣服時,老伴兒在大屋說:“白何,我想了想,最好是與親家溝通一下,摸摸倆老口的真正態度,你看呢?”


  “隨你”白何跳下床,係著皮帶回答。


  “人家都沒主動打電話來,你先打過去,不怕香媽裝聾作啞?”


  “那倒不怕,她要裝聾作啞,我也支吾其詞,繞圈子玩兒。其實說到底,親家更應該比我們著急。”老太太好像是下了床,伸腳在床底下,弄得稀裏嘩啦的找拖鞋。


  “首當其衝,沒有退路。我們實在沒法,還可以屁股一拍,一走了事兒。”


  “也許吧,回來談,回來聊。”白何衝進了洗手間。


  下樓到了車站,老周正等著哩。矮小的個子,套著件長得有點可疑,且洗得發白的卡嘰布夾衣,黑褲,高幫灰跑鞋,也就是那種在各大小商場,長年擺在櫃台或花車裏,標箋上用大號字標著原價多少,現價多少的打折促銷鞋。


  斜挎著一個舊而時髦的直蓋漆皮大掛包,加上一頭稀少又從不梳理的花白頭發。


  滿臉皺褶,不管乍看還是細細觀察,都是一個才從農村到城市生活的邊遠鄉村老頭兒。


  可誰能想得到,就這麽個極其普通,可憐甚至邋遢的老頭兒,不但滿腹經論,能言善辯,而且擁有至少五套以上的私人房產。


  更可怕的是,老周擁有的房產雖以“套”論,可每套卻是一般意義上的“幢”。


  一套少則平均每間100平方米的20多間屋,多達每間150平方米的80幾間房。


  而且,這還不是全部,如若再加上他的全部頗有功底價值和不少名人的收藏畫,以當下的房產和收藏市場,你自己算算!


  “來了”“來了”


  嗒!剛好一輛過路車停下,白何一腳跨上。


  “小白”老周在後麵大聲叫到:“算羅,下來,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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