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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即便這樣

  香媽自己歪倒在沙發上,半天不想動彈,更莫說伺候香爸了。親家整天帶著彤彤,小倆口上班又走得早,香爸的洗漱,方便和喝水吃飯等瑣事兒,就落在了80多歲的老奶奶身上。


  眼看著兒子遭此難劫。


  早急在心裏的老母親,倒是十分樂意自覺。可是,就她那老邁的身體,昏花的眼神,又怎能擔當起此重任?


  左思右想之餘,香媽撥通了魚老板的手機。


  魚老板一口答應,並責怪到:“香媽呀,我承諾過,就一定要辦到。以後,你直接叫阿永得了,不用我再轉叫他的呀?記住了,直接找阿永了呀。”


  阿永,20出頭。


  瘦削沉默,中等個兒,一說話臉就泛紅,像個靦腆的小姑娘。阿永真名叫什麽?是魚老板的親戚還是員工?魚老板和阿永本人沒說,香媽也不好問。


  倒是香爸在提醒。


  “現在這個社會,知人知麵不知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對吧?”虛弱地靠在沙發上的香媽,沒好氣的打斷了他。


  “那你說怎麽辦?這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要住。你沒看老娘累得這幾天,一坐在電視機前就打嗑睡,連多年喜愛的電視連續劇,也看不進去了。那好,請保姆?你請的起嗎?”


  香爸垂垂頭。又抬起。


  “是不是讓親家過來幾天?”香媽拍拍沙發墊:“想都別想!都是過了花甲的人啦,再說彤彤也要個人才能帶得下來。知道不?我現在整天祈求的,就是親家。他老倆口也不容易,跑這麽遠來租房帶彤彤,可憐天下父母心呀!隻是現在千萬不要生病,親家要生病,對我們沒任何好處,你不明白呀?”


  香爸呢,被香媽嗆得一時語塞。


  悻悻兒的雙胳膊肘兒,往自己腦後一抱,用力過大,扯得高懸著的右腳一跳,痛得剁心徹骨。香爸連忙放下雙手,身子向前傾傾,保持著傷腳懸吊的最佳角度。


  事實上,若論在家庭的處境。


  香爸也就和白何差不多,甚或更甚。文化很差的香爸,在小資情調頗濃的高中生老婆麵前,基本上連像樣一點的抵抗也沒有。


  莫看他表麵,牛氣烘烘的。


  香爸和香爸之類特有的豪爽,粗獷,能吃苦和過人的精明,如果用在創業與人生的原始積累期,或者是用在還不算太晚的現在,應該是錦上添花,如虎添翼。


  或許?真能助其成功。


  可香爸偏偏失敗了,被無情的命運打回了原形。這一點,與親家公驚人的相似,也是他們這一代50後,注定再劫難逃的悲劇。


  不同的是,這代50後的少數人。


  選擇了咬牙奮起,與命運抗爭,譬如白何。大多數人卻屈從於命運的安排,默默而無奈地,躲進了自己的傷口深處,懷著衝天的憤懣和絕望,靜候著大限的到來。


  譬如香爸。


  因此,原來的特有性格和楞角,一經被生活磨掉,整個人的精、氣、神,便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了。現在,香爸被老伴兒無端搶白,傷腳又因不慎拉動而疼痛不己。


  他端著自己的胳膊肘兒,看看對方。


  有些懊惱:“要不,讓妙香辭職算了呀。我看她整天忙忙碌碌的,又有了女兒,人也瘦了許多呀。反正,明豐苑裏辭職在家,當全職太太的挺多的呀。”


  香媽搖頭,拍沙發墊。


  “餿主意,更不行!算了你別說啦,說了白說,盡是拿不上桌的餿主意呀。”“不行就不行嘛,你老拍沙發幹什麽?”


  許是?被老伴兒輕蔑的斜睨激怒。


  香爸到底冒了火:“他媽的,以為自己還在國企財務處,喝茶訓人呀?”香媽楞楞,別過了頭。這一點,又與白何驚人相似。


  老伴兒冒火,嘮嘮叨叨時。


  白何基本上是搭著耳朵,垂著眼皮兒,任由對方發泄,實在聽膩了,也頂多是默默走開而己。可白何真一冒火,老伴兒也就閉上了嘴巴。


  因為,歸納總結。


  退休教師明白,老頭子冒火就如雷雨前的閃電,閃得厲害來得快,可稍縱即逝。避其鋒芒,便什麽事兒也沒有,雨後的天地,還是自己主宰。


  並且呢,還可以小博大。


  從中聽到對方平時深藏心底的話兒,窺視對方真正的心態雲雲。大約天下的女人,都遵循著這一定律?因此,在地球村每時每刻上演的家庭劇,才充滿了酸辣苦甜大喜大悲。


  最後的勝利者,主宰者。


  反倒都是或年輕,或中年、或耋耄的老婆們。屋裏沉寂下來。好半天,香媽偷偷睃睃香爸,瞧他屁股移移,恍若蛆蟲一樣動動的,故意不搭理,懶洋洋閉上了眼睛。


  當然,香媽心裏透亮。


  香爸這也是為了家庭好。幾十年的結發夫妻,共同走過的困苦艱難,她實是太了解自己的老頭子啦。說實在的,她也認同香爸的看法。


  現在,這社會。


  人人臉上都罩著一層莎,讓人摸不透,認不清。讓一個什麽也不了解的陌生人,在自己家裏常來常往,實在是讓她提心吊膽,懼怕不己。


  可是,思前想後。


  又覺得這恐怕是,家裏目前最能接受的最佳辦法。眼下,老娘、女兒女婿和親家,都得呆在自己的原位上,一個都不能亂動。


  否則,牽一發而動全身。


  沒有任何益處,隻會壞事兒。這點,作為家庭主婦和生活軸心,她比香爸更有見地,也更清楚堅定。要渡過目前最艱難的時段,隻有二個辦法。


  一是讓自己的老姐姐,時不時的抽空趕來幫忙料理。


  二呢,就是隨著魚老板的承諾,要他的小工前來幫幫忙。香媽心裏雪亮,香爸摔傷這件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全憑著自己的良心呢。


  原因,前車可鑒。


  那還是奮鬥多年的魚老板討了老婆,又把自己的老父親,接來上海不久發生的事。屈指算來,魚老板開的這個魚檔,己有15年啦。


  15年前,魚老板16歲。


  揣著僅有的200元錢,躲藏在一艘運輸船的輪艙下,來到了上海灘。5年後,己長高了一大頭的魚老板,租下浦西這間街邊店,開起了這間鮮魚檔。


  魚檔供貨,及時新鮮。


  貨真價實,態度恭順又好,慢慢也就積累了一大批回頭客。上海阿拉骨子裏天生的排外和自高自大,在為人樸實,童叟無欺的魚老板笑容前,終於煙消雲散。


  代之的,是寬容、同情和理解。


  因此,絕不能斷言在漫長瑣碎的經營中,買賣雙方沒有衝突和矛盾,而隻能說,雙方建立起了一定的誠信度,達到了自行處理和消滅衝突矛盾的一定高度。


  然而即便這樣。


  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兒。一個比香爸年輕的中老年人,在魚老板的魚檔買魚時,不慎摔倒,而且也是摔碎了腳踝,拉開了扯皮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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