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計可施
彤彤己有些,睡眼朦朧的。
可是一進入歐尚的玻璃大門,立即睜大了眼睛,左瞧右瞅會兒,就嚷嚷開了:“我要蹦蹦,我要蹦蹦呀!”聽到小孫女兒的叫聲,老伴兒幾步竄了過來。
一把抱過彤彤,軟聲軟氣的哄到。
“乖,彤彤乖,現在是睡覺時間,睡了後才能蹦蹦呀。”彤彤哪裏肯聽?揮著小手,使勁兒的扭著身子,朝著樓上的一個勁兒的嚷嚷著。
這是在歐尚。
超市裏人多聲音雜,顯然,這種嬰兒哭鬧著要玩蹦蹦的場麵,人們和超市的工作人員,都見怪不怪。吵嚷和哄逗一會兒,老的和小的都沒讓步。
這讓一個早看在眼裏,己經有些捺耐不住的超市保安,終於忍不住了,趨步向前:“哎阿姨阿伯也是,孩子嘛,不就喜歡個熱鬧和玩兒?而且,又要不了多少錢的呀。”
“不行,孩子還沒睡午覺,不能玩兒,”
老伴兒瞅他一眼,毫不猶豫的搖頭:“這是原則問題,決不能破例!”這本是老伴兒多年的一句習慣用語,也叫口頭禪。可是,偏偏今天的這個中年男保安,麵子特重,鑽進了牛角尖。
他認為,對方是在嘲諷自己。
滿臉不悅的回擊到:“多大的孩子喲?不過才10幾個月吧?也值得這麽原則的呀?”老伴兒急著趕回明月坊,正對白何走錯路生氣,又被小孫女兒的吵鬧,弄得心煩意亂的。
側身瞧瞧他,就頂了上去。
“你懂什麽?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也這樣謙就?硬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嗦?”一著急,普通話本來很標準的退休老師,就變成了地道的家鄉話。
嗓音不大,卻很響亮。
被她嗆得滿臉通紅的中年保安,忽地笑了,接著,冷冷的嘲弄到:“我是說一個老太太,看起也知書達禮的,怎麽這樣沒教養,原來是外地人呀?”
結果,可想而知。
二個多鍾頭後,白何勸著老伴兒,老伴兒則抱著呼呼大睡的小孫女兒,慢慢騰騰的,從超市值班辦公室出來,餘怒未消,離著三尺遠,都可以強烈地感受到。
後麵,跟著二人。
陪著小心,笑比哭更難看的值班經理,一臉晦氣沮喪的中年保安。到了電梯口,值班經理恭恭敬敬,再次誠懇的對老倆口道謙。
“阿姨阿伯,再一次對不起。希望以後常來歐尚多提意見,我們一定改進,一定接受。”
爾後,對闖禍的保安,命令著:“把阿姨阿伯送下電梯,回落來聽候處理。”保安點頭,伸手去捺電梯,老伴兒搖搖頭。
“行了,你也別跟著去啦,我們就住在明月坊,下電梯就到,自己忙去吧。”
保安不敢離開,依然站著。
呼呼呼!聽得見電梯上行的輕響,轉眼間,嚓!電梯門大開,老倆口抱著彤彤進去,保安也跟著動步,白何攔攔他,示意不用,電梯門徐徐關上了。
到了一樓,老倆口邊往外走。
邊咕嘟咕嚕:“外地人?搞了半天,他自己也不是當地人嘛。”白何差點兒噴笑,想起值班經理聽了自己的投訴後,氣憤的脫口而出。
“你看不起外地人?你自己不就是外地人嗎?安徽離上海多遠?再說,你那個窮光蛋小縣城,能和阿姨的大重慶相比?滑天下之大稽,不學無術,五十步笑百步的呀!”
中年保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其尷尬難堪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馬上鑽了進去模樣,真令人好笑又可氣。抱著彤彤的老伴兒,當然知道他笑什麽?也忍俊不住。
“活見鬼,我還當真以為我碰到一個真正的阿拉,結果,是假冒偽劣呀?”
“那錢呢?”
白何問:“五百塊喲,我們是不是過了點兒?”“兜裏!過了點兒?你沒聽那個值班經理當著我們批評他的,這是他第三次因為出口不遜被罰款了。這種人沒耳性,該罰。”
老伴兒忽然站下。
“你的包呢?”白何返手一摸,大驚失色:“哎呀麻煩了,不是一直背著的嗎?”每次到親家處接彤彤,白何就得背一個大包。
裝彤彤的小紅包,臨時換穿的衣物和水果什麽的。
幾樣一堆攏,就是一大坨,二手拎不勝拎,而且,時不時的還得抱抱幫幫,極不方便。特別是小孫女兒的小紅包,裏麵裝著進口的嬰幼兒保濕巾,消毒巾,尿不濕和水杯。
其中任何一樣。
在白何看來,都是貴得離譜,貴得咬人。更重要的是,兒子曾再三叮囑,因為彤彤太小,皮膚嫩薄,需要專頂專用,馬虎不得,更敷衍不得的。
比如,夏秋要用保濕巾。
冬春,則用消毒巾,二巾作用不一樣,所以切勿混搭亂用。這和彤彤的三餐,午睡,玩耍一樣,都屬於科學育兒範圍。
即是科學育兒,就一定得按照規定執行雲雲。
為此,當兒女不在場時,二親家湊在一塊兒,總是為此而咕嘟咕嚕。一向隨意的白何更是不以為然:“什麽專項專用,不能混搭亂用?我看完全是繁文縟節,事情複雜化。真不知現在這些年輕人,為什麽要這樣?”
香爸不屑,也接嘴到。
“我們那時是如何帶孩子的?我們又是如何被上一輩子帶大的?怎麽越來越高科技,這些屁事兒,反倒越來越麻煩了呀?”
香媽就笑:“那得怪你不懂科學喂養。”
老伴兒也說:“科學喂養呢,倒是有點道理。可這不準,那規定的,是不是太絕對了哦?”香爸就拍拍桌子。
“我就不相信,彤彤冬春用保濕巾擦了嘴巴,嘴巴就會汙染?”
香媽故意揭露到。
“暗地裏,你不是用過嗎?可人家白駒知道了一皺眉,你還不是屁顛顛的馬上改了過來?”因此,不管在背後不理解,發牢騷,二親家當著兒女麵,卻一個比一個專頂專用。
還樂顛顛的,有意當著兒女麵,為彤彤擦嘴,揩小屁屁……
可是現在,小紅包卻不見了。“天,什麽都可以丟,唯有小紅包不能丟,你卻偏偏把它弄丟了,”老伴兒急了,氣喘籲籲的數落著老頭子。
“你怎麽還在?你怎麽沒有丟?那些進口的玩意兒這麽貴,我們怎麽賠得起?又該到哪兒買呀?”
瞧著她,力氣快要用盡的模樣。
白何伸手去接彤彤,可老伴兒身子一扭:“你抱?我更擔心,還不如我自己抱。我抱回屋去得了,你快去那歐尚值班室看看,保不定小紅包就扔在那兒?”
白何恍然大悟,轉身就跑向電梯。
到了三樓的值班室,門,半開著,那熟悉的大背包,正溫順的放在沙發一角上呢。白何大喜,輕輕推開門,一把拎起背包,先背到了自己背上。
這才探探腦袋,瞅瞅半開著房門的裏間。
屋裏,二個熟悉的嗓音,正在一問一答。“王經理,罰款我認了,可麻煩你再給次機會行不?,不要向上麵匯報。”
沒錯!正是那個中年保安員。
“工作太難找了,家裏上有老,下有,”“少來少來,我最煩聽台詞兒。”這次,是那個值班經理:“我早教導你們,惹誰也不要惹老太太和老頭兒。如今的老太太老頭兒,政府都怕,都要捧著哄著逗著,以保自己的烏莎帽不落和社會穩定。可你倒好,藝高人膽大,三次都是與老太太老頭兒發生糾紛。我看你是得了病,得了專和老年人過不去的怪病……”
白何笑笑,輕輕出了門。
這一次,不用老伴兒連哄帶陪,小孫女兒一覺睡到四點過,仍呼呼大睡。趁此機會,老伴兒鬼鬼祟祟,輕腳輕手的在廚房,把彤彤的晚餐準備好了。
兵馬未動。
糧草先行。
清蒸桂魚,是中午路過魚檔時,老伴兒命白何跑快點去買的。老伴兒吩咐到:“不是有大中小嗎?挑大的,挑大的,一條桂魚剖背後,一半剛好夠她吃一頓。”
於是,遵其命。
白何專門要魚老板挑了一條大的桂魚。因為魚老板和香爸,同是蘇北人以及老顧客的關係,所以在香媽有意的暗示下,白何凡是買魚,專門繞過就離明月坊幾步遠的菜市場,舍近求遠。
這事兒呢,許是魚老板心明肚知?
白何每次來,都熱情得很,縱是顧客圍著,也專門抽身接待他。碎薺菜,是老伴兒仿著親家,花上比正常薺菜價高一些的價格,專挑鮮嫩翠綠的薺菜片兒買的。
買回家,先命老頭子細細的洗淨。
再後用溫開水泡一歇後,細細冼淨,用菜刀剁得碎碎爛爛的,準備揉在飯裏,一勺勺的喂小孫女兒。智級電飯鍋裏,還燉著半隻老母雞。
那是老伴兒一早爬起來,專門跑到大街上的雞販處買的。
這種雞販,在清晨的上海大街小巷,隨處可見。一輛三輪摩托車或一輛農用四輪車,稍加改裝,就成了流動的雞舍。
可憐的雞們,豈知大限己到?
伸著頸子在籠子裏,爭先恐後的啄食,鬥毆或振翅啼叫,大媽大爺們則在外指指點點,打著小算盤。看好一隻後,雞販一伸手,擰著不幸被選中的公雞或母雞出來。
就地蹲下,利刃一閃。
倒拎起流盡雞血,然後扔進小盆,端起用酒精爐或液化氣灶,燒得滾燙的開水一淋,片刻間,一隻打整得基本上算幹淨的肉雞,便扔進了大媽大伯的菜籃。
再瞧瞧,一地幹淨。
那些汙物和拉圾什麽的,都被事先準備好的清潔袋或化肥袋裝著。就像約定好了似的,不管春夏秋冬,刮風下雨,隻要一過清晨八點,雞販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場整潔,幹淨,仿佛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而這時,如果你還想要買雞,除了到名正言順的菜市場,在大上海任何一條大街小巷,你都會垂頭喪氣,空手而回。
長此以往,風雨無阻。
所以,每當看到老伴兒屁顛顛的一大早起床,白何就知道那一準是趕早去買雞。其實,老伴兒也和白何一樣,奉行有啥吃啥,簡單易行。
並不刻意去買,去費力的大弄特弄。
再說,上海不比內地。按照百度和地理書上的注釋,上海屬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主要氣候特征是:春天溫暖,夏天炎熱,秋天涼爽,冬天陰冷,全年雨量適中,季節分配比較均勻。
總的說來,就是溫和濕潤,四季分明。
可近年來,這些定律和注釋,似乎越來越失去了正確性和權威性。無論春冬夏秋,4—5級的季候風,時常肆虐,一來就是驚天動地。
風頭氣盛。
在林立的租賃房可疑的間距中穿過,發出一陣陣尖利的呼嘯,恐怖且嚇人。老伴兒一早起來之時,往往都伴著嚇人的大風,的確辛苦。
因此,出於心疼。
白何有時勸她:“何必非要找雞販?菜市場不是有賣嗎?”老伴兒答:“你不事家,所以不懂。菜市場的雞,怎能和雞販的雞相比?我家彤彤就要吃雞販的老母雞,這是個責任心的原則問題。”
不過呢,直到現在。
白何也仍然沒弄明白,“我家彤彤”為什麽“就要吃雞販的老母雞”?或是新鮮?或是伺料?或是價格?
總之,天昭昭,地烈烈。
凡彤彤歸爺爺奶奶帶時,電飯鍋裏,總是會偎著一隻香噴噴的,老伴兒一大早買回來的老母雞。當然羅,總是還有一小碟煮得爛爛的黃豆。
黃豆的秘密,老伴兒的發現。
每次喂還不太會自己吃飯的小孫女兒,都是一樁艱辛困難的工作。天性好動的小孫女兒,被兒童飯桌上的皮帶緊巴巴捆著,小公主一般,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東搖西晃,咿咿呀呀。
一手揮舞著自己專用的卡通品牌小勺子,費力且淘氣的舀著飯菜亂拋,一手則抓著飯或菜,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裏喂。
麵對著她,可憐的奶奶。
額上滲著細汗,竭盡全力的哄著,逗著或唱著,瞅準小家夥張嘴的一刹那間,撲!喂進半筷子被精心剔除了刺兒的桂魚肉;咣!喂進半勺摻著碎薺菜的蒸飯。
喳!喳!
又喂進了二小塊燉得爛爛的老母雞肉……老伴兒那個興奮和成就感呀,真是不說了。而這時的白何,則機智的瞪著眼睛,拿著專用的卡通塑碗。
一邊放著抽紙,保濕巾和消毒巾什麽的,寸步不離的守著。
被偷襲式喂食著的小孫女兒,一動嘴巴:“喝傷(湯)”白何就屁顛顛的跑到廚房,揭開電飯鍋,舀上半碗噴香的雞湯,用事先準備好的筷子頭嚐嚐。
嗯!不冷不燙,不鹹不淡,端出去也!
老伴兒一聲令下:“擦”,白何就順手一拈,取出保濕巾,消毒巾或抽紙,繞到小孫女兒背後,剪徑般一手捉住她的小腦袋瓜子,一手輕輕擦拭……
總之,一頓飯喂下來。
老倆口都汗流浹背,極不舒服。白何曾納悶到:“是不是我們的喂飯方法有問題?怎麽會這樣艱難?”“就該這樣艱難。”
老伴兒堅定執著,可不容老頭子動搖和懷疑。
“現在的孩子嘛,哪像我們那個時候?大了,自己會吃飯了,就會好的。”“一頓喂下來,浪費的比吃下的還多,這個成本,”
“閉上你的豬嘴巴!”
老伴兒不高興了。
恨恨的斜睨著他:“你也想來個‘紅旗到底打得了多久’?”“呔,這是哪跟哪呀?”終於有一天中午,彤彤照例咿咿呀呀,東揮西灑。
老伴兒和老頭子。
二人都累得疲憊不堪也無計可施時,老太太一眼瞅到了被移到櫃子上,白何下酒用的煮黃豆,靈光一閃,吩咐到:“把黃豆端過來。”
白何一伸手,放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