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道破
那手上的力道開始收緊,由脖子處傳來的擠壓感也越來越強烈,而在臨死的時候人總能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在死亡的恐懼面前,他也顧不上身後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的,猛的一用力將掛在自己身上的人甩開。那個男人沒命的奪路狂逃。
打從一開始這個男人就沒反抗過,一直任由自己嚇唬著,以至於拔舌都忘了在死亡面前人類的本能遠比一切都要驚人。
這一個沒留意,還真就被人家給生生甩了出去。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中途穩住自己的身子,這一甩怕真要狼狽了。
想她堂堂一名地府的招待,這到外頭裝鬼嚇人居然被一個沒用的男人給甩了出去。這要是傳到客棧那兒,這件事能讓那群混蛋當笑話說上百來年呢。
面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的拔舌,還真就跟這個男人較起真了。站穩身子立在那兒,右手抬了起來。就只看到屋內的器皿晃蕩了起來,像是地震來臨之時晃悠得非常厲害,器皿與桌面不住的敲擊發出「鐺鐺」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在這樣的深夜裡,顯得異常恐怖。這個屋子裡男人再也不敢呆下去了,他不想死,所以現在的他只能快點逃離這兒。只可惜他現在碰上的是來自於地府的招待,逃與不逃同他沒有任何關係。
主要的決定權還是在身後的那個招待手上。
屋內的器皿,順著拔舌的指示從桌子上懸浮起來,隨後就看到拔舌猛的揮了一下自己的手,那些懸浮起來的器皿便像是離弦的弓箭一般,朝著男人的方向飛射過去。
也不知道是拔舌故意的,還是那個男人的身手太矯捷了。如此之多的器皿,竟然都沒有傷到他,而是全都準確無誤的從他的面旁身邊擦過,撞上周遭的一切摔得支離破碎。
那些飛濺起來的碎片有的從邊上擦過,而有的呢?則直接劃破他的衣服。幾次都要劃過他的身體,卻總是被他險險的避開了。
這樣一路有驚無險的衝到了門口,男人的手已經碰到門柄了。
什麼都沒問出來反而將人家嚇成這副模樣,他們今天來這兒是為了讓這個那人承認自己乾的那些事,不是把人家嚇成精神病啊。
如果拔舌所謂的讓林珍珍免受傷害的法子是這個的話,不得不承認這招待的腦子跟常人真心不一樣。
就在張思凡糾結於要不要上去讓拔舌收手的時候,那扇通往外頭的門自己打開了。
男人的手明明還沒碰到門把,可是門就這樣當著他的面自行打開。門開啟了,而他也看到了。
一個女人,一個穿著暗色系衣服的女人。因為外頭樓梯的燈並沒有打開,所以這個人的臉瞧得很不真切。
不過男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跟她死前穿的那件衣服。
一模一樣。
逃生的路被擋住了,她是真的不打算放過自己。莫非自己今天,就真的要死在這兒嗎?無限的恐慌重重的壓在他的心頭,恐懼害怕充斥全身,男人再也承受不住了。
腿上一軟直接跪了下去,男人驚恐的喊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一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殺我啊。」
今天跟朋友出去玩,中途也不知怎麼了被個冒失的人潑了一身水,濕漉漉的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穿了別人臨時出借的衣服。本來回家的時候這心情就不大好,結果這一到家發現客廳的燈關著還以為男友不在家呢。
門一打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男友驚恐的表情,本來就夠嚇人的了。誰知道自己還沒出聲質問呢,他就直接當著自己的面跪了下去。
嘴裡不住的念叨著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話。
這心裡頭覺得怪得很,林珍珍不禁說道:「你幹嘛呢,犯什麼神經啊,說什麼呢。」
什麼叫做那一天他不是故意的,什麼叫做不要殺他。自己的男友究竟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她一個字都聽不明白呢。
想要上去扶他起來順便問清楚,可是自己的才靠近男友看上去更加驚慌了,一把排開自己的手不讓自己靠近,男友不住的說道。
「小艷你別這樣,放過我吧,我知道我是個混蛋,我是個**,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訂完婚之後還跟別人交往,更不該為了珍珍跟你分手。是,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也要想想啊,我是個男人,我需要為了自己的事業去拼搏。珍珍的爸爸是我們公司的經理,如果跟她在一起的話對於我的升職有好處的。你不是一直都說愛我嘛,既然愛我那幾應該放手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啊。小艷我求你了,求你了,別再纏著我了好嗎?」
再也沒有什麼比驚恐下的人更加坦誠的了。
因為他們滿腦子都是驚慌跟恐懼所以完全沒有時間去想該如何騙你。
別推開的林珍珍,原本還打算再一次去扶他的,可是當聽到男友的這一番話后,她整個人都僵在那兒。
男友在之前訂過婚嗎?為什麼自己不知道。
還有他居然是因為這樣的事才跟自己在一起的,為了可以通過自己父親的關係更好的往上爬。跟自己在一起,說的那一些甜言蜜語並不是因為喜歡,而只是單純的將自己當成他事業的踏板。
這樣的事,這樣的衝擊,對於林珍珍來說太大的。這一時半會兒,叫她如何接受。
整個人就那樣愣在那兒,林珍珍瞪著自己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跪在那兒的男友,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道:「你……剛剛說什麼?」
質問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似的,每一個字都可以說是從自己ide喉嚨裡頭強行扯出來的。
林珍珍也算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男友的話,她雖然很難接受,卻還是敏銳的察覺到話裡有話。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男友一看到自己,就嚇成這幅模樣。可如果心裡頭沒有鬼的話,又怎麼會嚇成這樣呢?
過分的探究事實,有的時候同樣傷自己很深。可是比起傷到自己,她更加無法接受他人的欺瞞跟背叛。
站在那兒,微低著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友,林珍珍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本不想說這句話的,可是這話卻不知為何自己從她的口裡飄出來。而男友呢,在聽到自己這樣詢問之後,那臉色更加難看了。
聲音徹底失真,男人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艷你一定不要怪我啊。那一天我本來是想跟你好好的聊聊,咱們和平分手。可是你太激動了,你根本就聽不下去,而且還一個勁的哭鬧著說要跟我同歸於盡。我當時也是氣壞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把你推下去的。你一定要信我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真的不要。我還不想死啊。我不是故意不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一直死纏爛打的話,我根本就不會失手把你推下去。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
求生之下的男人,醜陋得讓人無法直視。他的驚恐,他的哀嚎,換來的卻是一切的道破。
林珍珍怕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覺得可以託付一生的男人居然是這樣的。失望的一連倒退了好幾步,因為她已經有些站不穩了,所以在跌撞後退的時候手臂撞到開啟的門。
門在手臂的推撞之下撞上了後頭的牆,發出清脆的碰擊聲。
而就是這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也讓男人猛然驚醒了。
當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林珍珍的時候,男人整個人都傻了。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自己又說了什麼的男人。
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塌下來了。
他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好不容易跟林珍珍認識,又好不容易得到現在的一切,難道就要因為方才的事情將過往的努力全部毀掉?
林珍珍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當看到他起身走向自己的時候,林珍珍直接轉過身順著樓梯跑了下去,
現在的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面前的那個他。
突如其來的所謂的真相,林珍珍完全無法接受,所以她也只能下意識的轉身離開。
而一看到林珍珍轉身離去后,男人慌亂了,顧不上細想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一直蹲在陽台外頭看著一切的張思凡,直到這個時候才從陽台外走了出去。他的本意是好的,想要讓林珍珍知道那個男人背著她幹了什麼。
卻從來沒想過,有的時候知道了真相的人,不見得會比被隱瞞時候的她更快樂。
從屋外走了進來,當跨入這棟公寓的時候,這頂上的燈亮了。拔舌側身坐在桌子上,樣子看上去非常的隨意,那吐得極長的舌頭這會子還沒收進去呢。
一看到張思凡走了進來,俏皮的微笑配上那長長吐在外頭的舌頭,別提多詭異了。
可能是也知道現在自己這副模樣有些驚悚吧,就只聽「吱溜」一聲,那長長的舌頭就跟麵條一樣被拔舌給吸進口中。舌頭恢復正常之後拔舌這才笑眯眯的說道。
「怎麼了?不是已經讓你的小玩伴知道她的那個男朋友是個混蛋了,怎麼你現在這副模樣,到有些後悔了。」
拔舌這話,實在聽不出是在闡述而是在調侃,只是張思凡現在的心,亂得很。安靜的站在那兒,屋內的一切整齊如常,就好像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沉默了一小會兒后,張思凡突然扭過頭問道:「拔舌,你覺得我們這麼做對嗎?」
「什麼對嗎?」張思凡這話問得奇怪,弄得拔舌有些迷茫。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們沒有過來的話,沒有裝鬼嚇唬那個男人的話。或許小珍什麼都不知道,她也不會那麼傷心,她還會是以前的那個她。」
剛剛林珍珍的表情,那種受騙之後無法相信的表情,那種被人欺瞞之後傷心痛楚的表情。
深深的刺著張思凡,以至於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明明說想讓林珍珍看清那個男人的是張思凡,這會子後悔的又是張思凡,拔舌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人類啊,可比她想象中的糾結得多呢,當即便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糾結,不過就我看來,這麼做根本沒錯。」
「沒錯嗎?可是那個男人的前任已經死了啊,現在活著的是他跟小珍,感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我們將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拉出來,強行插在他們兩人中間,真的好嗎?我只是在想,如果沒有這麼做的話,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珍是不是就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做決定的時候並不覺得怎麼,可是往往等事情做完之後,才曉得自己當初的決定,已經深深的傷到別人。
側坐在那兒看著張思凡,微偏著頭看上去很認真,審視了一會兒后拔舌才收笑說道。
「活人跟死人,也許只在你們眼裡有區別吧。不過在我的眼裡,他們都一樣,不管是與不是那個男人終歸害了一條性命,本來那個女人不該以那種方法死的。再說了,有了未婚妻還跟別的女人勾搭,那樣的男人就算活著的時候沒有受到制裁,到了死後也得到我們那兒去走一遭,所以今日的事於我而言,根本沒有做錯。」
拔舌說這話並不是在安慰張思凡,而是真真這樣覺得。
你的有些行為,在陽間或許不受法律的約束,不過這個世道上並不是只有陽間的。這陽間的背面就是陰間,那兒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可以搪塞過去的地方呢。
也許拔舌說的才是對的吧,做過的事,瞞得了一時難道還能瞞得了一世。這個時候讓林珍珍知道真相,總比以後兩人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孩子,再來知道的強吧。
換個思路想,很多事也就看透了。
默默的站在這兒,屋內整整齊齊的,可是這房屋的主人,今兒怕是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