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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諸事如舊

  芬德爾喜道:「恭喜徒兒獲此寶劍。」尼恩道:「多謝師父教誨之恩。」高舉神機劍,滿面自豪神情,走向同輩師兄弟,眾人皆替他歡喜,抱著他歡慶叫好。


  安曼道:「好,尼恩拔萃於群,當受重用,我這便冊封你為汗國騎士。」尼恩大喜,單膝跪地,安曼接過神機劍,輕點他肩胛,令他發誓效忠,尼恩大聲複述,獲得榮譽。藏劍冢上下無不雀躍。尼恩同輩見狀激動,自也生出爭強好勝之心,暗下決心,今後要加倍用功苦練。


  隨後眾人飲酒盡歡,意消而散。李書秀見飛蠅獨自回房,忙快步跟上,見四下無人,走近說道:「飛雲大哥,方才對虧你相助,不然我定要出醜露乖了。」


  飛蠅說道:「阿秀姑娘既然身為執法使者,這擇人授劍的本事卻不可失卻。」


  李書秀自覺無能,羞愧無地,嘆道:「可師父死後,我……我再感應不到其餘寶劍上的劍靈,也難尋可造之材,贈於寶劍了。」她想起獨孤劍魔對她寄予厚望,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如今恩師仙去,她立時無依無靠,行事徒勞無功,有如無頭蒼蠅一般,雖殺了幾個奸惡叛徒,但昔日藏劍冢眾高手仍分崩離析,各奔前程。


  她一直深覺自責,此刻再追憶恩師,愁上心頭,忽然湧出淚花,不禁小聲哭泣。


  飛蠅問道:「姑娘為何如此?」


  李書秀抹淚道:「我對不起師傅,對不起大伙兒,真是枉稱執法使者了。」凝視飛蠅,手捧流星劍,說道:「飛雲大哥,我這些時日,一直在想,若非在荒漠中遇上你與師侄,咱們藏劍冢早已煙消雲散,更不會有今日局面。我……無能為力,才疏學淺,當不起這執法使者。今夜我將這流星劍……」


  她剛想以劍相送,飛蠅卻道:「你若知難而退,豈非更對不起獨孤劍魔么?原來你不過如此,倒也明智。」


  李書秀問道:「你說我知難而退?我……我是怨自己無用,並非……」


  飛蠅說道:「失了靈知,可以再練,失了信念,與廢人無異。姑娘若並非畏難,我可傳你遙感劍靈之法,假以時日,定能與往昔一般。」


  李書秀喜道:「真的?這.……這法門也可以傳授么?」


  飛蠅嘆道:「傳自然可傳,但卻極為艱難,若是生性懦弱,畏苦懼險之徒,那便不用多說了。」


  李書秀被他一激,生出傲性,挺胸說道:「我不怕吃苦,懇請飛雲大哥教我一教,莫要嫌我愚笨。」


  飛蠅當即傳她口訣,教授心法,感悟他人體內真氣與藏劍冢寶劍劍靈,何者相配,何者相斥,一一詳細說來。李若蘭收攝心神,默默記憶,用功甚是勤勉,如此講述兩個時辰,李書秀終於牢記純熟,運用自如。


  她長舒一口氣,心中喜悅異常,由衷說道:「飛雲大哥真乃良師益友,你是從何處學來這等本事的?」


  飛蠅說道:「這鬼隕劍時時擾我心神,我與之相抗,不知不覺便悟出一條門道來。以此隔絕其擾,應驗如神,也不知可用此處。」


  他所傳心法,不過也是殺生屍海劍的運用法門,只不過藉助鬼隕劍微做修改,用以尋配寶劍之主,效用立竿見影。李書秀內力與飛蠅相比微不足道,不能如他這般相隔數十里尋人,更無法與獨孤劍魔相提並論,但藉助流星劍之力,使動起來已頗有奇效。


  李書秀眺望星空,只覺夜風清涼,令人心曠神怡,張開雙臂,深深呼吸,風吹秀髮,半遮秀顏,她伸手撥理髮絲,側面相望,微笑道:「飛雲大哥,當年我與蒼鷹哥哥相遇之處,也是在一宮殿露台之上呢。世事當真巧合,那年夜晚,他便是……便是在那兒傳我功夫,與你先前所教之法,頗有相通之處。」


  飛蠅嘆道:「此事令你難忘,自然觸景傷情。但蒼鷹不在此處,你還是莫要再挂念他了。」


  李書秀今夜忽悲忽喜,受他恩情,早將飛蠅當做半師半友,恍惚之中,彷彿見到蒼鷹,見到獨孤,驀然按捺不住,垂首嘆道:「蒼鷹哥哥,蒼鷹哥哥,他……他是我義兄,又是我師父,還是……還是我深愛之人,我怎能不挂念他?」


  飛蠅答道:「他也曾提及你這麼一位義妹,言下後悔曾待你太好。」


  李書秀顫聲道:「他……後悔待我好?」


  飛蠅說道:「他與我無話不談,說起你來,總是懊悔。他有意無意,惹你愛上他,隨後又迫你恨他,從此令你深陷糾葛,耽誤你一生幸福。如若你二人不曾相遇,便不會有這等孽緣。」


  李書秀哽咽道:「孽緣?孽緣?他說我二人之間是孽緣?那可真抬舉我啦,我.……與他根本無緣。我……」哭著哭著,傷心至極,不禁慘笑起來。


  飛蠅問道:「你可知屍中蛆蟲?」


  李書秀問道:「你為何忽然說起蛆蟲?」


  飛蠅說道:「這樣的蛆蟲,它破卵而出,寄生腐朽之間,別無他欲,唯感飢餓,故而無物不吃。等它吃的飽了,力氣足了,破繭化作飛蠅,嚶嚶飛空,便有了別的念頭。它不僅要吃,還想要找雌蒼蠅,與它親熱,在腐物之中,生下更多蛆蟲來。」


  李書秀只覺噁心,嗔道:「你為何將男女之情說的這般……這般不堪?」


  飛蠅笑了起來,聲音陰沉,說道:「蒼蠅與人之情,其實並無不同,無外乎為了傳宗接代罷了。你若吃不飽,穿不暖,時時刻刻有喪命之危,怎會有這等婉約纏綿的念頭?你已不是蛆蟲,而是滿腦子找雄蒼蠅的母蒼蠅。」


  李書秀聽他說的言重,將自己比作蒼蠅,微覺害怕,又似曾相識,暗想:「他什麼都好,為何如此憤世嫉俗?我莫要再激他了。」答道:「飛雲大哥,我回房去睡了,這便告辭……」


  飛蠅拉住她手腕,喋喋不休:「有一隻蒼蠅,與眾不同。他自以為愛上一隻母蒼蠅,保護著她,敬而遠之,最終釀成慘禍,卻險些被那母蒼蠅吃了。他於是發了瘋,不停的殺,吃,忘了生娃娃的念頭,忘了活下去的念頭,但偏偏卻不得死。他成了精,不再是蛆蟲,不再是蒼蠅,而化作了人。一個吃人、殺人、憎恨一切的人。這樣的人,還能叫做人么?他是魔鬼,是屠夫,是罪孽深重、惡貫滿盈的混賬!」


  李書秀頓覺此人身上陰森恐怖,宛如置身地獄之中一般,她驚叫起來,細看飛蠅面容,模模糊糊間,想起了乃蠻王宮的地下神殿之中,那催促自己習練蛆蠅屍海劍的鬼神。


  她想要尖叫,但喉嚨阻塞,竟喊不出來,眼中流露出可怖之色。


  飛蠅鬆開了她,身軀發顫,眼中已滿是淚水。李書秀頓生憐憫,害怕之情煙消雲散,暗罵道:「我可是瘋了?飛雲大哥怎會是那地下的鬼魂?他對我有極大的恩情,我只顧向他訴苦,卻不顧及他的感受,當真忘恩負義之至。」她握住飛蠅手掌,柔聲道:「飛雲大哥,你.……你是你說的那蒼蠅么?」


  飛蠅瞬間鎮定下來,說道:「你我皆是蒼蠅,若不是蒼蠅,便成了行屍走肉。」說罷抽開手,說道:「阿秀姑娘,我先前言行失態,可令你受怕了?」


  李書秀鼓足勇氣,說道:「我倒覺得飛雲大哥更和藹可親了呢。」


  飛蠅胸中鬥志昂然,他想道:「我要活下去,我要擺脫這詛咒、這妖魔、這寄生的蛆蟲!無論他有什麼圖謀,我皆不能讓他得逞!」他朝李書秀躬身行禮,緩步而去。


  李書秀搖頭苦笑,朝他擺了擺手,回屋卧下,彈指間便已入眠。
……

  如此過了兩天,至第三日清晨,眾人齊聚一堂,果然有門人來報,說有七人站在門外,自報家門,乃是『劍魂主人』。


  赤蠅忙道:「快些請他們進來。」


  那七人走入城堡大堂,皆戴笠帽短衫,腰懸長劍,唯有正中一人身形高大,披風飄揚,甚是威風。


  芬德爾問問道:「諸位便是那『劍魂主人』的同伴么?不知那位高人何在?」


  正中那人哈哈大笑,走上一步,掀開笠帽,露出一張堂堂俊臉,說道:「芬德爾師兄,阿秀師妹,你們難道不認得我了么?」


  李書秀等人盡皆大驚,認出此人正是昔日藏劍冢同門,名叫『容魂劍』鍾虛。此人在門中一直不顯山露水,功夫也並非出奇高強,眾人皆不曾與他深交。想不到他便是那『劍魂主人』。


  芬德爾拱手道:「原來是鍾虛師弟,先前你差人送信,我還道是得罪了何方前輩高人,前來找我的麻煩,原來是師弟你來了。」


  鍾虛驀然仰天長嘯,內力巨震,屋上灰塵瀑落,李書秀、芬德爾等人心下暗驚:「他內力遠勝當年,早非吳下阿蒙了,難道這幾年不見,他另有機緣際遇,練成了神功么?」


  鍾虛止住嘯聲,說道:「大伙兒不必遮掩,都是同門中人,這就認識認識吧。」


  其餘六人也各自掀開笠帽,露出臉來。李書秀掃視一眼,不認得其中四人,卻有兩人相識,奇道:「步襲師兄、侯戾師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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