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一世波折
安曼臉色劇變,問道:「你殺了扎納海?你可是瘋了?」正想斥責,但她這些時日受飛蠅提點,心計耐性皆大有長進,初時震怒,立時便靜下心來。
飛蠅說道:「我殺此二人時,無人得知是我下手。扎納海與高爾麗雅王妃之事,除了你我之外,另有高爾麗雅之弟西里吉知曉。扎納海殺了高爾麗雅,自以為可掩人耳目,挽回局面,但西里吉親王遠在木鹿城,得知變亂,想必早已率軍遠遁。他為泄恨,必將扎納海與高爾麗雅之事宣揚出去。故扎納海不死,必被脫脫汗重罰,你身為扎納海之妻,自也將受到牽連。」
安曼心中一動,點頭道:「是了。只要扎納海與高爾麗雅同歸於盡,汗國中敬重死者,無憑無據,脫脫汗不會追究兩人之罪,西里吉親王便不會費心散布此事。我……我成了王子遺孀,反而更受慰藉厚待。可……可如此一來,我這王妃,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么?」
飛蠅說道:「你回去之後,脫脫汗為補償於你,定會將你改嫁給那月季伯王子.……」
安曼低呼一聲,想起此人曾當眾向自己求婚,紅著臉道:「那……那個小娃娃?這可太羞人了,如何使得?我年紀足足比他大了一倍。」
飛蠅說道:「月季伯信奉薩滿教,且地位極高,年紀輕輕,被教宗封為主教。這薩滿教受脫脫汗推崇,教義極為開明,與明教並無衝突,兩教更可藉此和睦相處。此人將來前程,不可限量。而他對你一往情深,死心塌地,況且品行端正,仁德為先,樣貌又極為英俊,比之扎納海王子,更是佳偶。」
安曼惱羞起來,說道:「我說了,我年紀大了,怎能嫁給這孩子?也不怕旁人笑話么?況且.……況且我也壓根兒不喜歡他。??? ?? ?? 要看?書 」
飛蠅說道:「婚姻,婚姻,注重的乃是姻緣,姻緣一起,阻礙便消。你二人門當戶對,他對你用情至深,這便是天大的姻緣。你雖年過三十,但內力深厚,容顏正似韶華少女,旁人見那月季伯與你好事,羨慕尚且不及,怎會笑話於你?你不喜歡這少年,難道答應嫁扎納海時,便喜歡扎納海么?」
安曼被飛蠅說的心緒紊亂,臉上發燒,說道:「你這媒人討厭透頂!快些退開,我不信你所說之事。脫脫汗怎會如你這般胡來?」
飛蠅頷首道:「此事未必成真,但萬一脫脫汗有此旨意,還望姑娘三思。」說罷退出房屋。
安曼睡意全無,滿心煩擾,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兒如墜入愛河的懵懂少女,一會兒又似芳華已逝的寂寞佳人,時而想起往昔情事,時而又想起將來局勢,腦中反反覆復,回想飛蠅所言,越想越是沉迷。
次日一早,她終於下定決心:若此事成真,她便厚著臉皮,答應此事。但仍惱飛蠅行事擅專,她竟不由自主的受此人掌控,仔細想來,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薩蘭丁畏懼日光,並不出面相見,但令人備齊車馬,送安曼等人出城返回。車載哈桑·齊姆同黨,更有重金厚禮,以致歉意,那漢子耶魯台亦相伴隨行。此人曾在大堂中與哈桑·齊姆大唱反調,維護脫脫大汗之威,安曼對此人記憶猶新。
耶魯台充當馬夫,縱轡而行,他說道:「薩蘭丁長老囑咐在下,要向大汗闡明其中經過,消解仇怨。」
安曼見他滿臉急切,笑道:「大汗明辨是非,定不會怪罪,耶魯台大哥不必擔憂。」
飛蠅忽問道:「耶魯台兄,你可是大汗派至阿剎邁特中的密探?」
耶魯台大呼一聲,險些從馬上摔下。? ? 要看??書? 安曼奇道:「飛雲大哥所說可是真的?」
耶魯台苦笑道:「這位飛先生怎會知道這事?我……我受皇上委託,十年前混入阿剎邁特城堡的勇士階層,可我辦事不利,從此被困在阿剎邁特,鮮有機會向大汗報信。我幾位上司早有疑慮,若非昨夜發生變數,我只怕難逃此劫。」
飛蠅說道:「薩蘭丁已知兄台身份,故而才挑選你當做信使,乃是放你逃生之意,望你在脫脫汗面前說些好話。」
耶魯台道:「是,是,我定然如實稟告大汗。」
飛蠅威脅耶魯台不可泄露格勒古塔在大堂中所施展種種神通,以免大汗心生恐懼,耶魯台忙道:「全聽兄台吩咐,我萬死不敢泄密。」
馬車穿林翻山,一路東去,過了數日,終於回到巴比倫。
脫脫汗見眾人終於歸來,大喜過望,率群臣相迎,問起緣由,安曼恭恭敬敬的說了,指著哈桑·齊姆同謀說道:「這便是謀划此事,加害皇上的罪人。」
脫脫汗見到耶魯台,吃了一驚,說道:「耶魯台,你我二人已有十年不見,我以為你已然死了。」忙率眾來到大殿,細細審問,漸漸明了前因後果。耶魯台詳述薩蘭丁之意,言辭謙恭,說薩蘭丁絕無惡意,而是哈桑·齊姆一意孤行導致,阿剎邁特今後不敢在與金帳汗國作對。
脫脫汗對阿剎邁特城堡的殺手極為忌憚,卻也知其首腦注重名譽,從不妄言,只要許諾,萬不反悔,登時轉怒為喜,又見禮物豐厚,更是龍顏大悅。
他說道:「聖女聖子與赤蠅勇士庇佑我國,救我性命,與強敵和解,真乃天大之功。」又賞赤蠅爵位,黃金無數,赤蠅推脫不得,只得領受。飛蠅早蹤跡全無,安曼知他脾氣,便也不提此人。
安曼假意問道:「皇上,不知我丈夫如今何在?」
脫脫汗面露悲傷,說道:「安曼,扎納海他去捉拿高爾麗雅,沒能……沒能回來……英勇戰死了。他是我最愛的兒子,如今.……如今卻遭遇如此不幸。」
安曼裝出傷心模樣,運功一催,淚水直流,泣道:「願扎納海在天之靈,能得平安喜樂。那叛亂的王妃下場如何?」
脫脫汗咬牙道:「這賤·人與刺客勾結,害我性命,但終究死在扎納海手上。只是以我宮中的獅子性命,換這下·賤母·狗的狗命,實在太不值得。」
安曼也不多言,只是雙手合握,瑟瑟發抖,祈禱曰:「那就好,那就好。扎納海,你我雖未曾……未曾同房,但你仍是我深愛的丈夫,我願為你守寡一輩子。」
脫脫汗見安曼可憐,忍耐不住,說道:「你放心,我身為大汗,欠你恩情無數,絕不會虧待於你。我有一義子月季伯,年少英雄,最是賢能,樣貌英俊非凡,乃是人中龍鳳,你也曾見過他了,我便讓他娶你為妻如何?」
安曼心道:「果然如飛雲大哥所料。」面露驚詫,連聲道:「這如何使得?我乃未亡之人,不祥之身,又是月季伯王子之嫂,豈能……豈能再嫁於他?那豈不是太委屈月季伯王子了么?請恕我無法答應。」
脫脫汗大笑道:「安曼,我已與月季伯說過此事,他高興的三天三夜睡不著覺,唱唱跳跳,如同發瘋一般,整天盼著你回來。我怕他嚇著了你,這才不讓他來此見你。況且月季伯與扎納海乃是兄弟,你與扎納海並未圓房,依照咱們蒙人習俗,此乃天經地義之事。」
安曼仍要推辭,脫脫汗道:「你如不允,月季伯這孩子只怕重病不起,我膝下諸兒,皆遠不及月季伯之能,他若再死,只怕無人繼承我大汗皇位了。」
安曼見他說道這般重,只得勉強答應下來。
脫脫汗大喜,忙讓月季伯出來相會,月季伯激動至極,險些向安曼下跪。
過了數日,巴比倫再辦婚禮,盛大超凡,全城歡慶,四處花海金山,璀璨炫目,更勝安曼首次婚禮。
安曼與月季伯成婚之後,格勒古塔屢施奇迹,治癒疑難雜症,全國拜者無算,薩滿教與明教教徒彼此接納,極為和氣,而飛蠅暗中教導安曼觀人處事之道,令她獲益匪淺,行事無往而不利。月季伯視安曼如同女神,終其一生,敬愛有加。數年之後,他繼承汗國皇位,在位三十餘年,治亂理國,平息紛爭,金帳汗國由此得太平盛世,此乃后話,不再多提。
安曼當了王妃,藏劍冢眾人亦得封賞。赤蠅竟得了領地,獲贈城堡,領受爵位,成了領主,芬德爾、歡扎、蒙脫、殷嚴、李書秀、李若蘭等人皆也大受惠,各有爵祿。
這城堡在巴比倫遠郊,名曰『糜爾挲』,田中所產,民家所獲,盡歸赤蠅所有,只需歲稅於皇城。赤蠅萬料不到自己陰差陽錯之下,竟成了這金帳汗國的貴族,整日叫苦不迭,彷彿死到臨頭一般。李書秀、李若蘭等人瞧見,只覺好笑,但也存心輔佐於他,教他善待百姓,廣施恩惠。
芬德爾則借赤蠅爵位聲望,重揚藏劍冢之名,招納勇士,替脫脫汗南征北伐,刺殺強敵,建立功勛,藏劍冢由此聲名遠播,短短一年之間,便成了金帳汗國中無人小覷的勢力。由於其大營設於糜爾挲,故而方圓百里無盜匪容身,百姓安居樂業,一時遷入者如潮。
赤蠅自幼仰慕歸燕然事迹,見他在帝台山守護一方百姓,免受官府強盜欺凌,數年堅持不懈,心中無比敬佩,想不到自己身在西域,無意間竟重現歸燕然昔日光榮,雖每日倍受苦惱,大覺不適,但偶爾見黎民百姓愛戴於他,往往也感慨萬千,喜不自勝。
如此時光如水,轉眼又過了兩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