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滾滾凶河血海吞牛羊
眾人苦勸無果,無奈紛紛退去,心中都想:「他對咱們恩重如山,咱們捨命難報,他此刻縱使消沉,咱們也絕不能稍有怪罪,只是他一代豪俠,卻如此不自重,當真可惜之至。」
蒼鷹等眾人走遠,心道:「我那赤蠅徒兒居然在府上打雜,老子將他帶來,又屢次捉弄於他,不可不管,他要當天下第一高手,如此可萬萬不能。」遂逐門逐院的去找他。
……
赤蠅大清早起來,跑到井邊打水,到街上買了柴火煤炭,回來之後,又跑去馬廄喂馬,他手腳勤快,也不與人多談,眾僕役見了,都道他是新來的小廝,偶爾有人與他搭話,赤蠅答非所問,神神秘秘,眾人漸漸也懶得搭理。
赤蠅忙活一陣,坐在石階上發獃,心想:「真正了不起的高手,便當隱姓埋名,藏於世間,不動聲色的行俠仗義。若是貪圖美色,聚斂財富,爭名奪利,那自是落了下乘。」如此一想,便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功夫高與不高,一時也無關緊要,如此做些雜事,便成了清高孤遠之舉。
呆了好久,見一女子朝他走來,那女子容貌美麗,但行走時風風火火,比男子尚豪邁幾分。那女子見他相望,似認得他,問道:「小赤蠅,你怎地做這等僕役打扮?」
赤蠅答道:「我不喜裘袍錦衣,故而這般穿著。」漸漸認出這女子叫郭遠征,乃是丐幫幫主,她穿一身縫縫補補的長袍,手藝卻十分精緻,不似丐子,倒像戲子。
郭遠征皺眉道:「你師姐人呢?她任由你與下人廝混,也不來管你么?」
赤蠅乾笑幾聲,信口胡謅道:「師姐?她武功不濟,怎能做我師姐?咱們蒼鷹門中,自來以武功高者為尊。」這幾句話說的有氣無力。心虛萬分,似生怕被外人聽到似的。
郭遠征格格一笑,說道:「什麼蒼鷹門?你又有什麼本事了?不過你說她功夫不濟,倒也不算離譜。她比我總差上一些。」她與香兒年紀相仿,乃是小一輩中武功最高、名頭最響的兩人。香兒得李聽雨器重,實已執掌江南第一大幫的大權,而郭遠征也是丐幫幫主,方才中興。兩人雖結盟行事,齊心抗元,但彼此之間卻不免較勁。她幾天前與那羽衣女子相鬥,便是為了在香兒面前顯顯威風。
忽然間,赤蠅只聽身後有女子冷冷說道:「赤蠅,你在外人面前說你師姐壞話,當真胡鬧之至。」
赤蠅嚇了一跳,回頭說道:「師姐?你怎地來了?」
香兒邁了一步,剎那間便已至赤蠅身邊,與郭遠征相視而笑。但眼中都有挑釁之意。赤蠅暗覺不妙,背上涼颼颼的,說道:「那兒似要開飯,我去備齊碗筷……」
郭遠征笑道:「香兒姑娘,你這師姐兇巴巴的,你師弟瞧你,當真如老鼠見了貓一般。」
香兒暗自恚怒,伸手攬住赤蠅肩膀,神情親昵,微笑道:「乖乖師弟。師姐之前可沒發火,你怎地見了師姐便走呢?」
赤蠅心道:「這兩隻母虎相爭,我卻成了待宰羔羊。」只覺香兒身子緊貼過來,心中一陣迷糊。便道:「師姐身上兇器詭異,我抵受不住,實不敢擋師姐之威。」
香兒奇道:「什麼兇器?你是說我的寶劍么?是了,我的劍法,比之當世各幫各派的頭頭,只怕要高明一籌。但你既然是我師弟,卻也不必害怕。」
郭遠征怒道:「你說你劍法比我高明?」
香兒道:「我可沒指名道姓,你也不必自個兒往裡湊。」
郭遠征性子耿直,大為不滿,當即說道:「你說你比各門各派的頭頭要強,那豈不是有我在內?小赤蠅,前幾****二人與那羽衣女子比劍,我一舉成功,她卻敗下陣來,你親歷其事,自當有所定論了?」
赤蠅面露驚懼,情不自禁的說道:「當時師姐一對綿軟暗器擠在我臉上,我幾欲窒息,痛不欲生,只怕是師姐武功更勝一籌。」說著輕挪腳步,離香兒遠了幾寸。
郭遠征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說道:「這玩意兒我也有,但我卻不會拿來擾你。」香兒惱羞成怒,一腳將赤蠅踢翻在地,恨恨說道:「今後你再提此事,我便狠狠抽你鞭子,要你長長記性!」又見郭遠征滿面得意,更是不滿,刷地一聲取劍在手,說道:「郭幫主,聽聞你手中『太乙幻靈劍』乃當世絕學,而我的『九霄貪狼劍』亦頗有薄名。今日你來得正好,咱倆大可切磋切磋,分分高下。」
郭遠征道:「好!既然香兒姑娘有此雅興,郭某定當奉陪。」兩人各邁步下場,走到院中,其時花絮飛落,風吹草動,兩人對峙而立,長劍在手,久久凝視,香兒使一招「有來有往」,郭遠征則擺一招「有朋遠來」,盡了比武禮數。
香兒心想:「先前見此女出手,銀光閃動,迷人耳目,似與我的眾鬼開門有異曲同工之妙,我萬萬不可大意。」知道此戰乃一世英名所系,至關重要,不可輕忽,兩人暗自戒備,也不輕易出手。
卻聽見不遠處有人說道:「赤蠅,這把花生你拿去,光看不吃,有何樂趣?」
赤蠅答道:「師父,你當真料事如神,居然身上還帶著花生?」
蒼鷹笑道:「可惜沒帶好酒,不然花生下酒,滋味當真不壞。」
雙姝猛然望去,卻見蒼鷹與赤蠅坐在一旁,蒼鷹模樣逍遙,赤蠅眼神愜意,這個說花生烤的好,那個說兩人姿勢差,竟如同看戲聽曲、評頭論足的大爺一般。
香兒怒道:「混賬師父,你何時冒出來的?要你多管什麼閑事?」
郭遠征怒道:「蒼鷹前輩,你快些滾了,咱們在此比武,不許旁人觀看!」她雖受蒼鷹大恩,對蒼鷹極為尊重,但蒼鷹生性沒大沒小,沒上沒下,行事顛倒,話語無稽,久而久之,她也不與蒼鷹客氣。
蒼鷹見兩人清場,暗叫不妙,這熱鬧只怕瞧不成了,忽然心生一計,哈哈笑道:「你們兩個小丫頭武功雖高,但卻一味蠻幹胡來,哪裡有半點武林高人的風範?須知高手切磋,鬥智而不鬥力,呈勇而不逞強。你二人皆乃大有身份之人,如此直接相鬥,非但有傷和氣,更涉及幫派之爭,稍有不慎,便會引起風波,攪動口舌,雙方屬下心存火氣,大型械鬥,豈非不美?」
香兒與郭遠征都覺有理,同聲奇道:「你這般啰里啰嗦,定然已有法子了?」
蒼鷹答道:「不錯。」朝赤蠅一指,說道:「我這徒兒已得我真傳,招式上頗為不弱,但內力卻是平平。你二人不運內力,單憑招式與他過招,誰勝的更快,便算贏了。」赤蠅害怕起來,拔腿就跑,蒼鷹將他抱住,笑道:「跑什麼?她們還會吃你不成?」
郭遠征秀眉微蹙,見赤蠅嚇得面色如土,抖如篩糠,說道:「前輩,你這徒兒能有什麼能耐?我即便不用內力,一招之內也能勝他了,又顯不出我功夫高明之處來。」
香兒也道:「是啊,師父你也別捉弄赤蠅啦,他如此膽小,我長劍一晃,他只怕會當場尿出來。」
郭遠征又道:「更何況他與香兒姑娘乃是同門,保不定他心中偏袒,速敗在她的手下。」
香兒怒道:「就算他不偏袒,難道能擋得住我一招?」
蒼鷹見兩人鬥口,忙勸道:「徒兒,你當全力應戰,不可落敗。你若擋下她們兩人各三十招,便算你贏了。贏了之後,可有大大的彩頭。」
赤蠅奇道:「彩頭,什麼彩頭?」
蒼鷹笑道:「她們兩人各親你一口,任你摟抱……」
香兒與郭遠征同時大怒,正要斥責,卻聽赤蠅慘叫道:「不要,不要,這兩個母老虎會吃了我。我……我寧死不屈,死也不勝。」二女生性高傲,美貌非凡,在江湖上追求者不計其數,聞言更是驚恨,心道:「這小子不識好歹,竟如此瞧不起我?」
蒼鷹板著面孔,說道:「好,你若輸給任意一人,便得與她們親嘴摟抱,任她們處置,你若不想遭殃,那變得全力以赴。」
赤蠅逃脫不得,面無人色,頃刻間眼神變得堅定無畏,說道:「好,我豁出性命,也不能輸給她們。」
香兒哭笑不得,郭遠征也著實無奈,雖不想與赤蠅比斗,但念及武名顏面,卻不得不下場,兩人心中尋思:「即便取勝,親他一口,又能怎樣?這小子不近女色,畏我如虎,我也不算吃虧,他也不算佔了便宜。」當即紛紛點頭道:「好,那就陪他過兩招吧。」
蒼鷹倍感興奮,搓手嘆息,嚷道:「豪傑好漢,比武爭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二人抽籤看運,定下先後。」遂讓雙姝抽籤,郭遠征先行上陣,香兒隨後再比。她二人料定赤蠅招式平平,自己即便不用內力,片刻取勝,實在也無耐力分別。
蒼鷹折下兩根樹枝,長短一致,交到兩人手上,說道:「話不多說,點到為止。」郭遠征接過樹枝,見赤蠅抬頭望天,嘴唇微顫,似在禱告,只覺莫名其妙,說道:「小赤蠅,別墨跡啦,你先出手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