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芳心迷亂
蒼鷹似稍稍走神,呆立片刻,驀然喊道:「來者何人,還不速速現身?」
李若蘭一驚,只聽長廊盡處垮垮聲響,又有數十人飛奔而至,借著月光,李若蘭見那幾人簇擁著奪魂,但盡皆面目陌生,並非相識。【ㄨ】她暗暗心驚,喝道:「你們也是叛逆的同黨么?」
來人奔行奇快,頃刻間便來至眼前,原來是一群乾瘦結實的和尚,皮膚黝黑,鼻樑高挺,並非中土人士。聽李若蘭所言,齊聲鬨笑道:「這女子好生愚笨,咱們在山下潛伏多日,她居然半點不知?」「不錯,她所問儘是廢話,容貌雖美,但卻是草包一個。」
李若蘭更是氣惱,俏臉一板,說道:「你們手中女子乃是本教叛徒,速速將她交還!否則要你們各個兒命喪當場!」
蒼鷹落在她身邊,說道:「你們可是殘滅派的和尚?與鹿角僧如何稱呼?」
眾番僧面露驚詫,互使眼色,一高大僧人走出,大聲道:「不錯,我們正是鹿角師父的徒弟,你便是那中原人吹噓的什麼鬼頭鷹、丟頭燕么?」言下極為輕蔑,竟全不將蒼鷹放在眼裡。他同門師兄弟全數譏笑起來,也不知那高大僧人所言有何滑稽之處。
李若蘭聞言莫名生氣,她其餘下屬更是惱怒,喝罵道:「你們這幾個蠻夷賊禿,嘴裡放乾淨些,不然咱們將你們千刀萬剮!」蒼鷹卻一反常態,全不動怒,只說道:「可是忽必烈的九嬰駙馬派你們來的?」
眾番僧更是驚訝,遲疑少時,那高大僧人才道:「不錯,正是駙馬爺讓咱們前來。」李若蘭「啊」地一聲。朝奪魂怒視一眼,想到:「原來她早有謀反之心,與她兒子九嬰串通一氣。」
奪魂嘆道:「侄女,我原先確不知我那兒子計謀,今夜方得告知。我要.……要隨他們去了,我對不起你。也不求你寬恕。但我華莎行向魔神發誓,我有生之年,絕不加害於你,九嬰若有意敵對,我也必將從中調停,息止干戈。」
李若蘭怒道:「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妙,哼,華姑姑,你們這些叛黨如今已無路可走。一個都休想活著下山。」
眾番僧又爆發出一通大笑,那高大僧人說道:「放著咱們刀骨十八羅漢在此,莫說區區玄夜教,便是……哎呦……!」他話說一半,李若蘭已沖至眼前,劍上銀光紛紛,如櫻花落英,漫天鋪地而至。那刀骨十八羅漢措手不及,被李若蘭當即刺傷四人。餘人被李若蘭彩龍追咬。連滾帶爬,折騰的灰頭土臉,頭破血流。但這十八僧畢竟皆是高手,霎時團結站定,結成陣法,各自從腰間摸出短鐮。出手狠辣嚴密,朝李若蘭連連進擊。
燕兒見李若蘭被團團圍住,敵人兵刃上內勁剛強,將李若蘭困在當中,心下擔憂。又見石階上壞人與好人殺作一團,互相斫砍,剎那間血光映月,場景極為可怖。她驚慌起來,撲向蒼鷹,求道:「神仙伯伯,你快救救我娘。」
蒼鷹見到燕兒,神色登時柔和起來,將她抱起,問道:「你為何叫我神仙伯伯?」
燕兒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凝視蒼鷹,其中滿是崇敬之意,說道:「先前不是你對我說話,暗中塞給我小刀,幫我殺了那大壞人么?神仙伯伯,你那匕首是怎生變出來的?」
蒼鷹說道:「我那是一門叫做煉化挪移的功夫,陽氣凝結,陰力虛化,將內勁引導入你手中,變出那小刀來。」
燕兒全聽不懂,但仍頗為歡喜,摸摸蒼鷹臉頰,說道:「神仙伯伯,你快些變出柄刀來,將這些壞人一個個殺了,幫幫我娘吧。」
蒼鷹柔聲說道:「你娘本事大的很,莫說這十八個賊……賊和尚,便是再來十八個,也不是你娘敵手。他們這陣法出兌入漸,過震奔師,不過是極粗淺的易理八卦,你娘正要瞧瞧清楚,才狠狠教訓他們呢。」
燕兒也不知這八卦易理,但李若蘭曾蒙蒼鷹與雪冰寒指導過八卦方位,聽蒼鷹說了這兩句話,心中一動,登時瞧出敵陣變化規律,再瞧眾番僧衝擊雖猛,卻毫無變化,想來也聽不懂蒼鷹所言,她擋開數招,霎時呼嘯一聲,長劍一轉,六龍分散,如飛雪激風,埋伏在敵人變陣途中,忽然發難,刷刷刷幾聲,登時擊傷六人。
眾僧嚇了一跳,再度散開,李若蘭冷笑道:「可沒那麼容易跑了!」六龍張牙舞爪,如光似電,頻下殺手,眾僧連聲驚呼,遮攔不住。就在此刻,奪魂長袖圈轉,出手迅捷無倫,袖袍化作數個大圈,攔住李若蘭去路,只聽鏗鏘數聲巨響,兩人身子一震,李若蘭深怕敵人合圍共進,足尖一點,已退出敵人陣勢。
奪魂凄然道:「蒼鷹侄兒,算我求你,你便放咱們走吧。」
李若蘭朝蒼鷹望了一眼,想道:「這事怎輪得到你做主?」但畢竟蒼鷹救了她女兒性命,再加她有意消去蒼鷹戒心,以圖復仇,便靜靜等待蒼鷹答覆。
蒼鷹苦笑道:「即便放走了你,這兒數百叛逆,也要咱們一併饒了么?」
奪魂搖頭道:「我與他們並非一路,要殺要放,全隨你心愿。」她確並非與這些叛黨勾結,純是心繫子女,倒非有心迫害李若蘭。她對李若蘭母女甚是關懷,對這些叛徒委實無半點好感,而那些番僧卻是九嬰派來,不得不相救。
蒼鷹說道:「那好。」將燕兒放在李若蘭懷裡,身形一閃,在那些番僧肩上各拍一掌,他動作也非奇快,但出手時全無徵兆,這一動一拍,精準無比,詭怪萬分,眾番僧在李若蘭手下吃足苦頭,盡數負傷,雖瞧見蒼鷹攻來,但費力躲閃,徒勞無功,仍被蒼鷹拍中。各人感到一股渾厚熾熱的內力湧入體內,五臟六腑似顛三倒四,痛楚難忍,口中鮮血狂噴,接連慘叫起來。
蒼鷹說道:「他們受此一掌,一個月內不可運功調息,否則掌力侵入經脈,立時走火入魔而死。你這便將他們帶下山去吧。」
奪魂握了握蒼鷹手掌,說道:「侄兒,你為何不也打我一掌?我如受些傷痛,心裡也好過一些。」
蒼鷹將手抽離,說道:「華姑姑,我與九嬰雖恩斷義絕,但畢竟曾有結拜之義,你要與他母子團員,此乃天下第一要事,我豈可阻攔?但他若再做傷天害理之事……」想起飛蠅過往種種行徑,一時竟說不下去。
奪魂哈哈一笑,踏步躍起,轉眼已在十丈之外,李若蘭屬下雖人數眾多,但竟無人能攔得住她。而他們見蒼鷹有意放人,也並不阻撓。那些番僧神情驚恐,顫抖著起身,望向蒼鷹與李若蘭,李若蘭瞧出這些番僧確受傷極重,心想:「且裝作對蒼鷹千依百順,誘他露出醜惡嘴臉,區區一群番僧,委實不足為患。」點頭道:「我給九嬰駙馬一個面子,放你們下山,將來若再上來,我可不再饒命了。」
眾番僧其實貪生怕死,毫無氣節,哪裡還敢久留?千恩萬謝,互相攙扶,下山而去。其餘逍遙宮叛黨誓死不降,僵持片刻,又咬牙上前廝殺。李若蘭怒道:「真當我好欺負么?」將燕兒放在地上,行動如風,運劍如流,沖入人群之中,轉瞬間將眾叛黨殺的落花流水,而她下屬也如虎狼般夾擊過來,不多時便將叛黨盡數制服,死者橫屍當場,活著的則被五花大綁。
李若蘭見狀鬆了口氣,也不禁身心睏乏,強打精神,對蒼鷹說道:「多謝二哥大恩,燕兒,還不快謝謝二伯?」
燕兒伸出小手,讓蒼鷹來抱,蒼鷹將她舉起,燕兒在蒼鷹額頭上一吻,嘻嘻笑道:「多謝二伯。」
蒼鷹望著燕兒,想起歸燕然來,心中忽喜忽悲,難以平靜。他不住暗中自語:「歸燕然縱然復生,也必不在乎生前妻女,我又為何替他歡喜,替他操心?這不過是心魔作祟,全是假的。我便是顧及凡人性命,一時心軟,這才上了玄夜的當。有此軟肋,將來必成大患。我為何要沉迷於這俗世之樂?那是飲鴆止渴,鑽冰取火的愚行罷了。」
他本悶悶不樂,但被燕兒小嘴一親,不知怎地,心情驀然開朗,說道:「妙極,妙極,這等厚重禮物,可當真令人歡喜。」撫摸燕兒小腦袋,神色慈祥。幼兒天性,燕兒知道此人友善可親,對他大生親近之感,抱著他又哭又鬧,撒嬌親昵,甚是活潑。
李若蘭見此情景,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悸動,暗想:「燕兒跟著我,從未有這等歡笑之時。她……她沒了疼愛她的父親,可.……可當真苦了她。」念及於此,對蒼鷹又是痛恨,又稍覺感激,心情複雜。
她愣神須臾,對屬下說道:「將這些叛逆關入大牢,我明日再行處置。」頓了頓,又道:「今夜勞煩諸位小心戒備,稍有敵情,便立時通告於我。」
群雄先前見了她出神入化的劍法、俏麗無雙的身姿,對她崇敬異常,由衷敬愛,哪裡敢稍有違逆?頓時齊聲答應,喊聲響亮,發自肺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