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離魂斷腸長相思
離風臉色難看,似心又不甘,想要上前一搏,但另兩人竭力勸阻,竟不服離風號令。離風無奈,重重哼了一聲,朝蒼鷹等人望了一眼,率眾朝東面走去。
章斧山神色微妙,又驚又惱,又喜又憂,待他們走遠,走到那陽夫人面前,拱手道:「章某拜見陽夫人。十餘年不見,夫人清麗如昔。」騰千錄等人也向她行禮,臉上神情與章斧山一般。
陽夫人一擺袖袍,說道:「章大哥,騰先生,想不到你們這些老兄弟,此刻又聚在一塊兒啦。」望向歸燕然與李若蘭,微微一愣,又道:「這兩位小朋友又是何人?」
章斧山道:「陽夫人,這位便是咱們新奉的歸教主,這位是他的夫人。」歸李二人向她施以晚輩之禮,陽夫人怔怔盯著他們,默然不語。
章斧山又對歸燕然道:「啟稟教主,這位夫人,乃是咱們逍遙宮前教主陽悟言的妻子。」
歸燕然、蒼鷹、李若蘭同時大驚,蒼鷹心想:「這女人是九嬰、九狐的媽媽?」偷偷打量她的容貌,果然是第一等的美人,與九嬰、九狐有幾分相似之處,但聽她嗓音,瞧她皮膚,最多不過二十¤≡,八歲年紀,駐顏功夫,甚是了得。
歸燕然道:「晚輩得見夫人,當真榮幸之至。」李若蘭也道:「陽夫人這般年輕美貌,晚輩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陽夫人緩緩點頭,對歸燕然道:「你眼下是逍遙宮的教主了?」語氣並不驚訝,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歸燕然答道:「是,晚輩竊據高位,實則心中有愧,但大伙兒推崇。晚輩盛情難卻。」
章斧山觀察敏銳,說道:「陽夫人為何並不吃驚?莫非已經有所耳聞了?」
陽夫人登時清醒過來,笑道:「你看看我這人,反應太慢,實在不像話。歸教主,既然大家都認同於你。你也別太過自謙啦,當個教主,就要有教主的模樣。我瞧這些脾氣挺大的老朋友都對你畢恭畢敬,隱約猜到你身份不小,果然沒有猜錯。」
章斧山似乎對陽夫人有所忌憚,說道:「陽夫人……」
陽夫人一揮手,打斷他話頭,指揮下屬將那些屍首抬了,裝入麻袋、箱子之中。又回頭道:「章大哥,你以往都叫我弟妹,怎地眼下如此稱呼生分?」
章斧山沉吟片刻,說道:「夫人當年棄教主、拋兒女,不告而別,又去了什麼地方?你可知教主因不見了你而神智大亂,舉措暴虐,累得我逍遙宮分崩離析!實話實說。我等兄弟,對夫人頗有微詞。」
陽夫人神情凄涼。緩緩說道:「悟言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情,你們難道不知么?他折磨我,逼迫我練兇險可怕的功夫,我忍耐不住,這才離去,這件事不能怨我。」
章斧山心意稍平。嘆道:「咱們這些人聽到風聲時也已經遲了,但此乃教主家務,咱們怎能多管?累夫人受苦了。可夫人下山之後,練成了這樣一身罕見的功夫,也算是因禍得福。」
陽夫人笑道:「不錯。不錯,我眼下的功夫著實厲害,章大哥,你武功以前比我高強那麼一大截,可眼下已不是我對手啦。」
章斧山謙遜道:「章某如何敢與夫人相比?自然是遠遠不及了。」他頓了頓,又道:「陽夫人,多年之前,你雖然私自離教,但畢竟仍是逍遙宮的人,如今新教主降臨於世,肩負中興大任,你何不重歸教中,輔佐教主?」
歸燕然道:「晚輩這教主當得稀里糊塗,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還望前輩多多指教。」語氣謙恭,又極為誠懇。
陽夫人半點也不遲疑,點頭道:「自當效綿薄之力。」轉身對手下說道:「你們統統給我聽好了,從此以後,你們非但要聽我的號令,更要服從歸教主的指揮,若稍有違逆,下場如何,你們心中有數!」
李若蘭見她一口答應,比章斧山爽快得多,喜道:「陽夫人深明大義,我家燕然福氣可不小。」其餘人也盡皆大喜。
陽夫人身後那些華服客齊聲答應,語氣平淡,似乎心不在焉。蒼鷹見他們將一具具屍體有條不紊的搬動整齊,連仙劍派的人也不落下,暗覺不安。他本以為這陽夫人心腸慈悲,不忍這些人曝屍荒野,想要找地方將他們埋了,但見他們如此小心,登時心生疑惑。
他想:「這陽夫人見到燕然與若蘭時的神態,著實耐人尋味,只不過稍稍吃驚,似乎在哪兒見過他們倆一般。」沉思之下,她之前一言一行,點點滴滴的舉動變得清晰起來。
蒼鷹心想:「她是在哪兒見過燕然他們的?而且似是知道他們底細,因而對他們當上教主毫不驚訝。她為什麼要搬那些屍體?屍體……屍體……」
他望著陽夫人臉上厚厚的粉妝,朝她身下望去,見她衣著厚實,身上半點肌膚也沒露出來。他突感一陣惡寒,耳旁彷彿炸響了一個驚雷,腦袋嗡嗡作響。
她是那個奪魂!棄屍無魂派的那個女怪物!
念及於此,他立時便想拔劍相向,但在頃刻間沉住氣,神情如常,不動聲色,露出微笑,似乎對她入教之事極為喜悅。
他又想:「這女子等候在此,必有圖謀!說不定就是她劫持了韓霏,又想要加害咱們。此事還不忙對燕然他們說出,若蘭與燕然不善偽裝,若知有詐,馬上便露了底。我且小心盯著她,只要她稍有加害之意,我轉眼便制住她。」
這奪魂武功之高,足以與血姜女不分軒輊,但她不知蒼鷹心思,兩人一明一暗,蒼鷹連那鹿角法王都能戰勝,對她自也有獲勝把握。
奪魂準備妥當,便跟著歸燕然一道朝帝台山走去。歸燕然問道:「陽夫人……」
奪魂笑道:「悟言已經死啦,你也別叫我陽夫人,我本名華莎行,你叫我華姑姑吧。」一雙妙目眨了眨,不住往歸燕然臉上打量,神態著實親熱。
歸燕然道:「華姑姑,你們來這兒又有什麼事?又怎麼會與仙劍派起了衝突?」
奪魂嘆道:「一個月前,我在貴州城中的觀音廟中見到咱們逍遙宮的暗號,挖開地板,下頭有一封密信,信中說道:要我返回帝台山,恭迎新教主降臨。我本來不怎麼相信,但左右無事,便來此瞧瞧,誰知果不其然。」
蒼鷹搶著問道:「華姑姑,鄙人乃教主義兄,新任暗夜右使鵬遠。」
奪魂聽他這麼一開口,自然認出他來,淡淡一笑,說道:「原來是右使兄弟。」
蒼鷹又道:「夫人那封密信,又是何人所藏?夫人可有頭緒么?」
奪魂輕咬嘴唇,似在傻笑,但立時清醒過來,說道:「那人沒留姓名,但所用正是咱們逍遙宮的密文,我也沒追究此事,難道不是教主你寫的么?」
蒼鷹聽她點了點頭,說道:「這可奇了,想來是另有信徒,自作主張了吧。」心想:「這奪魂一聽見那封密信,笑得跟朵花似的。她上次與燕然相遇時,似乎對周行天頗為痴情,十有八九,是周行天讓她來此。」如此又多了幾分把握。
奪魂又道:「我來到浮遊山中,卻碰巧遇上了仙劍派的人。這些人老盯著我瞧,弄得我極不自在,言語上吵不過他們,便動手讓他們吃吃苦頭,卻想不到竟會鬧出人命。好在仙劍派的小崽子多得很,我手下這些娃兒也算忠心,死上幾個,也不打緊。」
歸燕然道:「咱們可得將這些兄弟好好安葬起來,華姑姑,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一聲。」
奪魂「嗯」了一聲,朝他望去,滿臉愛憐之情。李若蘭瞧出不對勁兒來,咳嗽一聲,說道:「華姑姑,你在想什麼?」
奪魂痴痴說道:「教主,我瞧著你,總忍不住想起一個人來。你與他年輕時長得好生相似呢。」
李若蘭皺眉道:「華姑姑說的那人是誰?」
奪魂突然眼眶微紅,抽泣道:「那人.……那人叫做周行天,我們倆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朋友。」
歸燕然與李若蘭面面相覷,聽這華姑姑聲音中情意綿綿、痴情萬分,絕非簡簡單單的青梅竹馬。
歸燕然心想:「爹爹與這位華姑姑,關係似乎頗為不妥。」
李若蘭心想:「我公公可真是風流,既有燕然哥的媽媽,又娶了安曼的母親,還與這位華姑姑不清不楚。」
蒼鷹心下大樂,一時也沒了敵意,暗罵:「這周老頭亂七八糟,成何體統?莫非送了陽悟言教主一頂綠帽子?乖乖不得了,莫非九嬰、九狐也是周行天的種?那燕然這一家兄弟姐妹可真他奶奶的一統江湖了。」
奪魂道:「我當時年紀還小,嘿嘿,悟言他已經死了,我也不必有什麼忌諱。我本來一門心思,想要嫁給周哥哥為妻,但他這個人……這個人老不安分,只有十六、七歲便天南地北的闖蕩,也不要我陪伴。到我二十歲之時,陽悟言他.……他霸佔了我。我苦候周哥哥不歸,又漸漸有了身孕,無可奈何,只能嫁給了陽悟言。
後來周哥哥也成了陽悟言的下屬,我知道他這麼做全是為了我,他這人總是這樣,滿懷心事,卻對誰都不透露。我依舊愛他,想他,而他也仍然東南西北的亂跑,一年到頭,我倆也見不上幾次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