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醉迷魂
莫憂嘴角微翹,似欲輕笑,但立時又變得臉色陰沉,搖搖頭,不發一言。
蒼鷹笑想:「咱們大男人,有話就直說,生氣了揍人,都圖個爽快,你平時倒也豪邁利落,怎地這幾天心事重重,反倒變得像個娘們兒了?」
莫憂道:「不錯,我心裡不痛快!但與你說,等若對牛彈琴,有什麼用?徒增煩惱罷了。」
蒼鷹說道:「你不答,我便猜上一猜,若猜中了,你就點個頭,若沒猜中,我繼續猜。」
莫憂嗔道:「誰與你玩這種無聊把戲?」嘴上雖拒卻,但心下卻覺得好笑,一時愁容稍斂,眸現笑意。
蒼鷹問道:「可是嫌李堂主給你銀子少了?比不上你在王爺府上的大富大貴?」
莫憂道:「你也太不像話,我豈是這等貪慕虛榮之人?」
蒼鷹又道:「那可是你住處太過狹小?是了,你住慣了明宮廣殿,在染林堂住著,著實委屈。」
莫憂道:「染林堂與皇宮相比,毫不遜色,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嫌棄?」
蒼鷹奇道:「啊,我知道了。準是你瞧上了若蘭※6,姑娘,但她對燕然情有獨鍾,你爭風吃醋,氣昏了頭腦。」
莫憂微微一愣,笑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怎會喜歡若蘭姑娘?」
蒼鷹見他笑容牽強,心想:「是了,是了,多半是這些風月情事,男.歡.女.愛的瑣碎煩擾。他強顏歡笑,正是欲蓋彌彰。」自以為猜中,誰知差之毫厘,但謬以千里。莫憂確是為情所困,心生嫉妒,但所挂念的不是旁人,正是蒼鷹自己。
蒼鷹兀自不覺。自以為猜中了,心想:「這等爛俗之事,怎值得費神煩惱?」笑道:「莫憂啊莫憂,聽我一句勸。這等男女戀情,最能見人性情,也最易生恨結仇,勿要擾了旁人好事,也勿要覬覦他人之福。你若起意爭風吃醋,挖人牆角,比之最下三濫的小賊。尚要低下幾分。」
莫憂心中忽然冒出一股無名火,怒道:「我就是不舒服,不待見,又怎麼了?」他前半生都是男子之身,位高權重,本領高強,自來予取予求,從未體會過這等女子細膩愁思,此時驀然為情所困。頗有些不知所措。
蒼鷹說道:「有道是『酒肉穿腸過,煩惱心頭消』,此地離花仙居不遠。那地方通宵達旦,從不歇業。咱們不如去喝上一杯如何?」
莫憂忍不住喝問道:「你先前從花仙居出來。對不對?你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蒼鷹連忙擺手道:「老子正正經經,在那兒會見一位武林同道,與他談武論劍,豪氣雲干。正是出淤泥而不染,豈如你說的這般不堪?」
莫憂怒氣勃發,說道:「我明明見到你抱著雪冰寒。一溜煙走入花仙居!那是煙花柳巷之地,你們去了那裡,又喝的爛醉出來,怎能去做什麼好事?」
蒼鷹腦子尚未轉過彎來,笑道:「你別打岔,咱們說的是你偷戀若蘭姑娘的事,你別扯上我與雪道長。」
莫憂見他並未否認,更急更怒,說道:「我偏要說你與雪冰寒,那道姑長得這般丑怪,怎能與我相比?你……你到底長沒長眼睛?」紅了眼眶,淚珠滴滴滾落,竟如女子般垂淚發嗔。
這話說的太過直白,蒼鷹登時嚇炸了毛,暗道:「正是白晝撞鬼,躺著中箭,老子易容得跟豪豬一般,這也能看上老子?」他收攝心神,不敢怠慢,結結巴巴說道:「莫憂祖宗,你瞧瞧我鵬遠這張老臉?怎像是那喜好男風之人?你瞧上老子,這才是眼光奇差,遇人不淑,還不如去喜歡一條狗呢。」
莫憂被他一逗,忍俊不禁,但想自己難得朝他發脾氣,若被他逗笑了,那可成何體統?咬一咬牙,走上幾步,與蒼鷹近在咫尺,與蒼鷹四目相對。蒼鷹見他絕世容顏,毫無瑕疵,心下忐忑異常,暗想:「老子當年因為得罪了九狐,這才鬧得與九嬰反目,無論如何,暫且敷衍,不可重蹈覆轍。」也不移開目光,只是瞧著他那張俏臉。
莫憂道:「鵬遠大哥,你實話實說,我美不美?」
蒼鷹陪笑道:「美,怎麼不美?美死個人了,不過咱們英雄好漢,原也不看重容貌.……」
莫憂又道:「雪冰寒與我相比如何?」
蒼鷹微微一愣,不知該如何作答。莫憂見他居然猶豫,火氣上涌,叱道:「莫非你真的鐘情於她,竟覺得她能與我相比么?」
蒼鷹苦笑道:「莫憂,你美則美矣,但若要我說雪道長不美,那可是強人所難了。在我心中,她舉止氣度,心氣性子,不遜於你,並非局限於容貌罷了。」
莫憂手掌一翻,「啪」地一聲,重重打了蒼鷹一個耳光,蒼鷹若要躲避,莫憂萬萬碰不到他,但這巴掌一挨,他反而鬆了口氣,心想:「這巴掌打得太好,以皮肉之苦,換得今後平安,再不用擔心他背後耍弄花招,陷害於我。」
莫憂這巴掌打得頗重,見蒼鷹嘴角流血,心生歉疚,但硬起心腸,說道:「你當真喜歡那雪冰寒?」
蒼鷹笑道:「我敬重雪道長的為人,但說什麼喜歡鐘情?雪道長風輕雲淡、老子光風霽月,不過性子相投罷了。」
莫憂道:「那……那你對我……」
蒼鷹裝出愁眉苦臉的模樣,有心哄騙,嘆道:「莫憂,你若真是女子,那我鵬遠自然被你迷得神魂顛倒,要死要活,但你眼下是男子,那可真沒法子了,老子不好這口,天生不愛帶把的人兒。」
頃刻之間,蒼鷹見莫憂神情雀躍,似要說話,但他硬生生咬緊嘴唇,不發一言,朝蒼鷹望了一眼,眼神喜憂參半,回身而去。不多時便已走遠。他身搖如花,步履輕碎,遠遠望去,竟似十分柔媚,與以往秀挺英姿,頗為不同。
蒼鷹如死裡逃生,渾身虛脫,低聲罵道:「老子已將自己整得這般丑怪,還能惹來風流禍事?難不成真得把自己閹了?」
此時他酒完全醒了,卻聽見身後腳步聲響。他一回頭,登時頭大起來,只見雪冰寒從一座小山後頭緩步走出。他心想:「原來她早就在這兒,我方才怎生沒留意?以我的功夫,怎會察覺不到?嗯,是了,剛剛酒喝得太多,昏頭昏腦的,可失了提防。」
他回思方才與莫憂所說的話。暗暗放心下來:「老子也沒說雪道長的壞話,她總怪罪不了老子。不過她可別將老子視作龍陽之好,斷袖之癖,那可就百死莫贖。遺臭萬年了。」當即嚷道:「雪道長,雪姑娘,你怎地藏在山後,可是吃壞了肚子拉稀么?」
雪冰寒笑道:「我心裡煩悶。在這兒吹吹風,看看大江,誰知你與莫憂倆跑過來親親我我。打情罵俏的,可把我嚇得躲了起來,不敢露頭,不然那莫憂.……莫憂她兇巴巴的,知道我躲在這兒,真要把我吃了。」
蒼鷹說道:「誰和他親親我我了?你可別嚇老子,咱們兩個大男人……」
雪冰寒心想:「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么?她確是女子,而且對你情深意重。」但想起蒼鷹對自己的評語,心中感動,竟濕了眼眶。她雖然不痴迷於兒女情樂,但年紀幼小,仍難全然免俗。
蒼鷹問道:「我先前在酒樓上說你好處,怎麼得罪你了?把你氣到江邊?若是你不慎落水,旁人只道你被我氣得跳河了呢。」
雪冰寒搖頭道:「我並不是生氣,只是你對我太好,我有些不好意思啦。鵬遠大哥,你先前對莫憂說的那些話,可是真心實意的?我容貌這般醜惡,萬萬及不上她,你怎能將我與她相提並論,看你把她氣的,將來她一定恨透我啦。」
蒼鷹笑道:「青菜蘿蔔,各有所愛,我瞧你雪道長順眼,是我腦子有屎也罷,是我慧眼識珠也罷,全是我自個兒的事。」
雪冰寒一時衝動,說道:「我……我其實瞞著你,我的臉原本並非如此。」她見蒼鷹目露疑惑,快步走到江邊,用袖口沾水,用力擦了半天,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喘氣道:「我並非有意掩蓋容貌,只不過……只不過不想惹來麻煩罷了。」
蒼鷹凝視眼前少女,只見她肌膚如玉,娥眉似月,雙眸同星,顏比天仙,既親切,又純潔,不在李若蘭、莫憂之下,也是一位極為罕見的美人。他想起多年前的昆崙山下,那位身負重病,氣息奄奄的女童,眼下卻出落的這般美貌,心中只感欣慰。
雪冰寒見他神情如常,並不如何驚愕,奇道:「鵬遠大哥,你.……你怎麼……,你早就知道了?」
蒼鷹笑道:「丑也好,美也罷,不過是一具外在皮囊罷了。你若真不在乎,也不用特意在我面前除下妝容了。」
雪冰寒苦笑道:「我沒你說的那般了不起,我.……心中仍有想著的人。也怕旁人憎恨我、嫌棄我,但我功夫平平,力氣纖弱,不得已,只能如此打扮,以求過得安穩罷了。鵬遠大哥,你覺得.……我與莫憂相比,容貌如何?」
蒼鷹閉上雙眼,說道:「原本差不多,但眼下可當真比不了。雪道長,我明白你為何要喬裝扮丑啦,你這般美貌,行走江湖,旁人一瞧見你,當即被迷得失魂落魄,沒幾天便相思而死。如此下去,這天下第一殺手的惡名,只怕逃不脫你的手心。你快些擋住臉面,不然我可不敢瞧你。」
雪冰寒哈哈一笑,啐道:「胡說!」但得了蒼鷹稱讚,心下大喜。
兩人又在江邊閑聊幾句,盡皆歡喜,雪冰寒有些倦了,蒼鷹便將她送回住處,隨即返回家中,沉沉睡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