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蕩氣迴腸如雲
數天之前,雪蓮派上下忽然得到消息,說恆陽山莊竟似捉了一位極有來頭的人物,聽人描述,像極了蒼鷹。當年蒼鷹墜落山崖,被亂石砸得面目全非,全派皆曾目睹,一時斥之為無稽之談,九嬰與九狐都不想理會。但安曼勸道:「門主哥哥,即便那人不是師.……蒼鷹,但有人如此招搖撞騙,咱們雪蓮派怎能容忍?我願前往恆陽山莊瞧瞧,如是假的,也不打緊,萬一有些蹊蹺,咱們也好過無動於衷。」
九狐習練九鼎真經已久,但始終難破玄關,進境緩慢,雖然並不心急,但也頗為遺憾,總懷疑自己當時記得匆忙,於關鍵處有所疏忽。此刻聽安曼一說,遂道:「那『千言萬語』在江湖上名聲頗正,號稱無所不知,既然傳出話來,絕不會置聲譽不顧,以誑語妄言騙人。阿離,咱們還是派人去瞧瞧也好。」
此時安曼內力深厚至極,幾可與九嬰相提並論,與於凡不相伯仲,仗此功力,任何平凡無奇的招式到了她的手上,都能化腐朽為神奇,何況蒼鷹當年傳的招式都甚是精妙,在武林中可算得上獨一無二,也不知他是從何處學來的。這一年之中,她行走江湖,聲勢已不△◆,弱於昔日鬼劍門四鬼,所差的不過是種種伎倆經驗罷了。
饒是如此,九嬰仍不放心她獨自前往,恰好於凡留在山上,便讓於凡領頭,挑了十多位高手相隨,與安曼一道下了平嵩山,趕往恆陽山莊。
走到半途,兩人發覺有不少武林人士行色匆匆,似也要前往恆陽山莊。安曼焦急起來,說道:「別的門派倒還罷了,若是仙劍派也派出高手爭奪。咱們兩家豈不是又得起爭執?咱們雪蓮派離恆陽山近了兩天路程,更應該快馬加鞭,早些趕去,省得麻煩。」
於凡拗不過她,只得暫且與手下分別,與安曼催馬疾奔,日夜兼程,只有實在累了,才找客棧投宿小憩,終於在此刻及時趕來。
……
蒼鷹雖早料到雪蓮派有人會現身。但萬料不到來的竟然是安曼,但仔細一想,這豈不是順理成章之事?安曼心中對自己仇恨最深,聽到消息,自然忍耐不住。他雖然生性開朗,悲喜不縈於心,但每每想起安曼昔日對他的尊敬喜愛,對比今朝憎恨,怎能不惆悵悲傷?
殊不知安曼心裡雖曾憎恨蒼鷹。但當蒼鷹身死的那一刻,她悲痛欲絕,對他的仇怨早就散的一乾二淨。她是哈薩克族的嬌蠻少女,性子直爽。愛憎分明,行事衝動,往往先做而後省,她初時恨蒼鷹入骨。待得怒火消退,這才回憶起蒼鷹對她的種種恩情,若說是作偽。卻又不像,一顆心飄飄忽忽,搖搖擺擺,只想再見蒼鷹一面,有說不完的話想要質問他,告訴他。
騰千錄見雪蓮派趕來,面露喜色,笑道:「正主兒可算來了,你們不來,我可不敢貿然將他交給旁人,你們來此,我也可卸下擔子了。」
常青子聽他語氣偏袒,心中不滿,說道:「騰先生,雪蓮派又怎麼了?他們就算勢力雄厚、稱雄江湖,但早已那蒼鷹恩斷義絕了,怎地你一門心思的明著幫襯?那你讓咱們三兄弟上來待命,豈不是存心耍弄么?」
蒼鷹心想:「不錯!騰千錄一直在等的就是雪蓮派,先前種種言辭,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擺足架子,取信於人。瞧他神情,早就想將那『蒼鷹』交給安曼他們了,否則他為什麼不等仙劍派也到場?」
那練「悲喜神功」的黑袍漢子叫做張原道,多年來隱居深山,雖偶然聽過雪蓮派的名字,但自恃神功驚人,以為天下除了師父葫蘆僧人之外,再無人是他敵手,此刻見騰千錄這般阿諛奉承,如何不怒?他朗聲道:「凡事都講究先來後到,你們雪蓮派來得晚了,若要得那蒼鷹,如何能夠服眾?若是一心徇私舞弊,在下張原道不才,想要討教討教於凡、安曼兩位護法的高招!」
蒼鷹暗覺好笑,心想:「安曼眼下也是什麼護法了?那麼還有一位又是誰?是鬼魅么?不錯,昔日雪蓮派中高手雖多,但真正及得上她們的卻一個也沒有。」
安曼氣往上沖,說道:「莫說這蒼鷹真偽難辨,憑他往年與咱們雪蓮派的關係,如何輪得到你這無名小卒來拿他?」從腰間抽出紫薇軟劍,就要與張原道拚鬥,於凡袖袍一振,一股勁風擋在安曼面前,說道:「安曼,莫要急於動手!否則得罪了人,門主那兒沒法交代。」安曼對於凡極為尊敬,聽他這麼一說,立時愣住不動了。
蒼鷹見那柄紫薇軟劍通體紫色,柔軟如鞭,與自己的秘影長劍有些相似,心想:「我教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兵器招式,確實得用這等軟劍來使才妙,她是從何處找來這等稱手兵器的?」
張原道見於凡忍讓,心想:「還算你識趣,知道我的厲害,不然待會兒我下手過重,重創了這丫頭,你們可就追悔莫及了。」
騰千錄見眾人爭端止息,長嘆一聲,說道:「我有話直說,得罪勿怪。本來嘛,這蒼鷹下落,除了雪蓮派與仙劍派,我也不願交給旁人。但就怕你們兩派仗勢欺人,將此人奪走,不給我半分好處,還要殺我滅口,所以才想出這麼個下策來。召集天下英雄,來此共同發落這罪人。既然規矩已經定下了,我也不便偏心,將蒼鷹交給兩位。」
於凡神色淡泊,不怒不喜,說道:「不知先生規矩如何?」
騰千錄道:「你們這階上四家,誰能拿出三千兩黃金的,我便將蒼鷹交給誰,咱們江湖好漢,自來一言九鼎,公平地道,絕不耍詐,但也萬萬不肯還價!」
群豪心驚,紛紛暗想:「三千兩黃金?這騰千錄可是瘋了么?咱們這些武人,一輩子打打殺殺,賣命掙錢,莫說三千兩,就算三百兩也未必能攢得出來。」
李麟洪幫中雖然富裕,但身邊沒帶多少銀兩,正苦惱間,卻見李聽雨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十張票據,塞到李麟洪手中。李麟洪一瞧,每張是大乾錢莊的三千貫錢票,按照當時市值,三千兩黃金只多不少。他大喜道:「賢弟暫且借我,回去再還你。」
李聽雨道:「大哥,咱們兄弟齊心,何必分什麼彼此?這錢是你我共有,一同營救蒼鷹兄弟。」
李麟洪拍拍李聽雨肩膀,回過頭,揮手道:「我這兒有三千兩黃金,騰先生,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場中眾人原本對這江龍幫不怎麼待見,此刻見他們出手闊綽,登時轟動震驚,又是一陣隆隆議論。
騰千錄微笑不語,望向另外三家,卻見松風觀常青子沉吟片刻,命門下弟子拿來一個大包裹,解開包裹,裡頭都是些玉器、金環、寶石,寶光照耀之下,令人目不暇接,無法逼視。在群豪驚呼聲中,常青子朗聲道:「騰先生,這些都是些古玩奇珍,應該夠了吧。」
騰千錄笑道:「夠了,夠了!」
蒼鷹心想:「這松風觀也無礦產,也無田產,怎會如此富有?包裹中事物雜亂,隱隱沾有血跡,看來也是他們從某處劫來之物。他們定不敢得罪蒙元貴族,這些財物,只怕是從漢人富翁手中奪來的。清霄三劍道貌岸然,其實也不過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強盜罷了。」
黑袍漢子張原道冷笑道:「我還當先生條款有多艱難?不過是為了些俗物罷了。」他在懷中一陣掏摸,取出一個小布袋,解開綁繩,倒出許多璀璨奪目的血色寶石來,顆顆指骨大小,一模一樣,他說道:「這是昔日邊境小國向宋朝進貢時失落的寶石,價值連城,騰先生,算上這些石頭,還差多少?」
騰千錄皺眉道:「不差了,半分不差,只怕還多了不少。」
於凡早有準備,從背上取下一柄陽紋陰縵、鑲滿寶石的白玉長劍來,說道:「此劍材質特異,比尋常刀劍輕了一半,但鋒銳之處,僅僅比那天下第一的流星劍稍遜一籌,若蒼鷹之事屬實,自當以此物奉上。」
騰千錄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多謝於護法厚意,騰某何以敢當?」
群雄見台上四家鬥富炫財,只瞧得瞠目結舌,心道:「這騰千錄果然眼光獨到,看出這四家家底殷富,付得起錢,要是換做我們,如何拿得出來這三千兩黃金?」又有不少人心生搶奪之意,但這四家實力不凡,這些小小門派,自也不敢得罪。
張原道說:「騰先生,你出的題目,咱們都對了上來,眼下勝負未分,可你也該拿出些誠意,讓咱們看看你並非口出狂言,矇騙咱們,對么?」
李麟洪道:「不錯!快些將蒼鷹兄弟帶出來,讓咱們看看是不是正主!否則非但你拿不到錢財,只怕也休想活著下山了。」
騰千錄朝身旁兩位護衛使了個眼色,他們走入屋內,久久不曾出來。李麟洪、常青子、張原道、於凡牢牢盯著騰千錄,各個兒心下提防,以免他使出什麼詭計來。
約莫過了一炷香功夫,正當眾人又不耐煩時,門扉開啟,那兩個護衛推著一輛小木車,緩緩走了出來。木車上坐著一人,耷拉著腦袋,氣息奄奄,容貌消瘦,臉色極為蒼白。
安曼剎那間滿眼淚水,喜怒難辨,雪冰寒也淚光晶瑩,悲喜交集,李麟洪與李聽雨哈哈大笑,喜不自勝,而蒼鷹只覺渾身血液冰冷,頭皮發麻。
那小車上所坐的,不正是另一個蒼鷹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