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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日月出鴻蒙

  次日晌午,蒼鷹與歸燕然二人自碼頭告假而出,來到竹林之中,見張君寶已然等候多時。他身著一席灰色長袍,上綉太極圖,扎著高髮髻,流著長鬍須,手持一拂塵,昂首而立,神態悠閑莫測,舉手投足皆有仙風道骨之氣。


  蒼鷹一瞧,心生敬佩,笑道:「大哥,你這易容本事,只怕不遜於我蒼鷹。」


  張君寶朗聲道:「兩位居士,貧道正缺兩個道童,見兩位根骨極佳,正是修仙料子,不如投入我門下,隨我一道周遊列國,降妖除魔吧。」


  蒼鷹與歸燕然齊聲答應,匆匆穿上張君寶遞來的道服、帽冠、一人捧著大旗,上書「既知周易理,看破乾坤道」,一人手持玉屏、寶劍。蒼鷹抹去臉上黑泥,還複本來面貌,而歸燕然則貼上一綹小鬍子,扮得老成了些。三人打扮妥當,興沖沖、急迫迫,直朝海島弄堂千戶府行進。


  行至門外,恰好見到府上家丁將幾個大夫扔上大街,幾個大夫唉唉哼哼,鼻青臉腫,看似被揍得不輕。蒼鷹本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但見到此情此景,依然心生感觸,暗想:「若非咱們昨夜施展手段,這幾個大夫也不會吃苦,@∑,可見畢竟世事難以兩全其美。」


  張君寶道了一聲「無量壽佛」,走上前去,對那家丁揖了一揖,說道:「這位居士,不知為何如此對待這幾位居士?」


  那家丁想是挨了罵,正在氣頭上。見到張君寶前來招惹,眉頭一豎怒意生,滿臉橫肉氣敗壞。罵道:「要你們幾個喪門星來此作甚?」話音未落,一巴掌打了上來。


  張君寶拂塵卷過,那家丁只覺拳頭軟軟綿綿,竟發不出半分力道,他大驚之下,嚷道:「妖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使妖法害我?」


  張君寶見他夾纏不清,微微一笑,又是揮動拂塵。但覺一股雄風直吹上來,那家丁慘叫一聲,衝天而起,在空中盤旋了一圈。這才落在地上。他嚇得臉色慘白。跪倒在地,喊道:「原來是真仙駕到,小人不知深淺,有眼無珠,還請仙家原宥。」


  張君寶笑道:「不怪,不怪,居士,你先前為何當街動粗摔人?就不怕弄傷旁人手腳。遭來怨氣么?」


  那家丁正要答話,卻見一黑臉漢子從大門中走出。此人臉有病色,滿眼戾氣,見到這等景象,切齒瞪眼,鼻孔重重呼氣,罵了一句蒙古話,喝道:「丟臉東西,騙人,道士,打跑,打跑,莫要添亂!」漢話說不靈便,只能結結巴巴的蹦詞兒。


  張君寶向此人唱了個喏,抬頭一瞧,突然間神色驟變,彷彿見了鬼一般,他嘆了口氣,附耳對兩位義弟說了幾個字,蒼鷹與歸燕然驚恐萬狀,瑟瑟發抖,三人扭頭就往回走。


  那黑臉大漢一瞧,心知不妙,趕緊衝上前攔住他們去路,嚷道:「莫走,莫走,說說清楚,若能救命,必有重賞!」


  張君寶搖了搖頭,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居士好自為之。」


  黑臉大漢正是千戶塔海的次子,他慌慌張張跪倒在地,拱手哀求道:「人命關天,不可不救!」也是他今晨醒來如廁之時,竟然腹瀉不止,尿血如泉,嚇得心膽俱裂。又知老父、兄長毛病更重,三人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慌忙差人求醫,接連來了四個郎中,各個兒說不出所以然來,三人火冒三丈,命人下手一頓好打,將郎中掃地出門,誰知正碰上張君寶等三人。


  他正沒法子呢,突然見到張君寶神態惶急,若有所悟,正是溺者求河草,病急亂投醫,情緒崩潰,大哭大喊道:「你如不救,咱們父子三人變作鬼魂,也要找你復仇!」一邊怒罵,一邊號泣,渾不似以往囂張跋扈的模樣。


  此時屋外聚攏了一群看客,正朝這兒探頭探腦,議論紛紛。


  蒼鷹假意勸道:「師兄,事關重大,你還是對他們說了吧,好歹救上一救。須知『救人行善積功德,避雷避火渡天劫』。咱們將來若要飛升,可不能不顧世人生死。」


  張君寶微微頷首,將千戶次子扶了起來,低聲道:「人多眼雜,先進去再說。」


  當即四人走入府中,周遭景緻與昨夜一般無二,次子鼓足全力沖入內院,扯嗓子嚷道:「阿爸,大哥,我找著救命之人來啦!」


  只聽大堂中嘩啦嘩啦兩聲響,一位肥碩漢子扶著那千戶走了出來,兩人皆虛弱得不像話,眼窩深陷,滿面愁容,就像兩個活跳屍一般。這兩人背後跟著些奴婢家丁,盡皆驚恐。


  那長子嚷道:「什麼救命之人?就是這三位雜毛.……道長么?」


  張君寶神情肅然,走到那長子面前,仔仔細細打量一番,不禁倒退一步,臉色更加難看,又往那千戶瞧了一眼,啊呀一聲,驚慌之下,手中拂塵「吧嗒」落地。


  眾人原本將信將疑,此時見他驚咋,正是難信神佛易信鬼,福祿不至災厄來,登時全都信了,一家老小,全數跪倒,沖三人連連磕頭,喊道:「仙長救命,救命哪!」


  張君寶袖袍一拂,清風旋起,眾人身不由己,自行托立了起來。蒼鷹與歸燕然見張君寶如此功夫,雖然早已領教,依舊深感駭然,心想:「若不是大哥這等本事,也沒法在此裝仙道訛人。」其餘眾人更是驚得連連喊叫,敬拜不休。


  張君寶說道:「三位居士,貧道見你們印堂發黑,身上隱有陰氣,冥冥幽幽,迷迷茫茫,乃是鬼怪作祟之象,但這妖魔極為厲害,貧道也無把握勝他,若是稍有失手,只怕會累得你們三人性命!」


  那塔海千戶今晨上吐下瀉,那雀兒上長滿紅包。稍碰一下,痛徹心扉,正是生不如死。聞言垂淚喊道:「仙長,若能救命,這家產與你共享,從此供奉,不敢稍有不敬,我與皇上也有交情,你若願意。可保薦你入朝為官,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那長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只覺渾身煩躁。心猿意馬,但那雀兒卻偏偏不頂用,一碰就瀉,瀉完又起。煩悶的幾欲一頭撞死。也道:「你若能救我,認你做乾爹,從此鞍前馬後的服侍。」


  張君寶點了點頭,說道:「不必如此,但看你三人造化了!」裝模作樣的向他們三人問明病情,一抖袖袍,手掌平攤,歸燕然急忙掏出幾張道符交在他手中。張君寶手持長劍。凌空一劃,劍氣湧出。那三人腳下立時出現三個圈兒來,渾圓無縫,如同規矩丈量而成一般。而那道符在張君寶手中飄了起來,烈焰翻騰,如活物般落在圈內,剛一落地,立時火焰大盛,劈啪作響,彷彿妖魔在張牙舞爪。


  千戶父子嚇得不敢稍動,軀體僵硬,而府上餘人則瞧得心神迷醉,紛紛說道:「瞧瞧,這就是真神仙。」


  張君寶表情肅穆,如臨大敵,身子不停哆嗦,繞著那三人快步行走,暗暗出指,解開三人身上穴道。終於大喊一聲,說道:「兩位師弟,邪魔已出!快些捉了!」


  蒼鷹厲聲高吼,跳了出來,取出布袋,張口一截,只見布袋憑空鼓起,真如裝了隱形之怪。他隨即取出一根紅繩,喊道:「看我用渾天捆妖繩捉妖!」手法如電,不多時將袋子綁得嚴實。歸燕然取出長劍,朝袋子一刺,只聽一聲巨響,如同山崩地裂一般,那袋子四分五裂,煙塵四起,目不見物,過了片刻,等煙塵散落,地上豁然出現了一條紅肚兜,肚兜上沾滿猩紅,真是觸目驚心。


  張君寶說道:「此乃妖魔原形,快些將其燒了,以免繼續作祟!」他手指前探,虎虎兩聲,肚兜登時被火勢吞沒,轉眼化作灰燼。


  府上眾人盡皆歡呼,此時心中虔誠,對這三個道士敬佩的五體投地,正要跪拜,張君寶又招來一陣迅風,不讓眾人彎膝。


  他抹去額頭大汗,向蒼鷹、歸燕然兩人說道:「兩位師弟,辛苦,辛苦。」那兩人答道:「僥倖,僥倖。」原來那布袋中有個把戲,內里貼著肚兜,肚兜上塗滿豬血。蒼鷹作勢捉妖,實則兜住的乃是張君寶的掌風,而歸燕然那一劍刺破肚兜,張君寶激起飛沙走石,使了個障眼法,令肚兜落地,稱作妖魔原形,當場燒了,果然天衣無縫,無人察覺異常。


  千戶父子呆立片刻,忽然覺得神清氣爽,病症消退,不由得欣喜若狂,衝上前來,一齊嚷道:「三位仙長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還請到府上歇息,咱們好酒好菜,供奉三位!」


  張君寶長嘆一聲,語氣蕭索萬分,似有無限隱憂,那三人嚇了一跳,心頭憂慮再起,不由得面面相覷,心驚膽戰,千戶問道:「仙長,還有何事?」


  張君寶說道:「貧道觀你府上風水,委實陰氣過重,鬼影森森,乃是陰司夜行之相,我師兄弟雖然解了你們眼前災厄,可今後如再起妖孽,咱們三人未必在場,即便在場,也未必能敵得過。」


  千戶大駭之下,忙道:「那我這就丟棄了這宅子,跑到別處安家?如此能否太平?」


  張君寶搖頭道:「此乃人禍,而非天災,老居士,我問你:你們府上是否經常有女眷出入?又是否時常有那強娶婦女的勾當?」


  這惡千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道:「不瞞仙長,老夫我雖然六十多了,但說起這房事來,那可真是威猛如虎,猶勝少年……」


  張君寶急道:「這正是引禍的緣由,正所謂『多行不義,天令自斃』,你們若依舊如此行事,只怕將來禍事,更要慘烈千倍。」


  千戶父子三人聞言悚然,回思起方才景象,哪裡還有半分懷疑?當即連連點頭,顫聲道:「不敢了,不敢了,咱們今後再也不做這等勾當!」


  張君寶又道:「千戶大人,你以往曾在戰場上殺過人,對不?」


  千戶奇道:「仙長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連這也能知道?」


  張君寶嘆道:「你以往殺戮過重,招致惡鬼纏身,只要稍有不慎,便會引來災禍。依我之見,你年紀一大把,正應該修身養性,戒了女.色,如此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你府上這麼些妻妾,若是她們肯留下來,便由得她們;若是她們意欲離開,不如發些銀錢,就此遣散,也算是一場功德。」


  那三人對張君寶言聽計從,哪裡還敢拒卻?滿口答應,不停道謝,想要挽留,但張君寶等人借口有要事在身,執意離去,兄弟三人朝眾人拱了拱手,驀然失了蹤跡。千戶府眾人愕然相尋,又哪裡找得到半點影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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