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上元開闢
血姜女迷茫萬分,說道:「血元大哥,你在說什麼?我親眼見到你被那人殺了,砍下頭顱,那麼.……那麼……」
血元嘆道:「那是山海門整出來的名堂,他們將我腦袋拋在冥池中,沒過多久,我就活了過來。又花了二十多年時光,我才想起自個兒是誰。」
蒼鷹問道:「你傳授她們三人煉化挪移時,打得是什麼主意?為何後來師父與谷霞所練的功夫會出岔子?那也是你搗的鬼嗎?」
血元摸摸鬍子,神情戲謔,瞧見血姜女泫然欲涕的模樣,心下更覺滑稽,他笑道:「我見她們姐妹三人友愛情深,彼此照顧,當時便心想:『若是我令她們三人互相生出猜忌,餵養她們心中貪念欲·火,那又會是怎樣的情形?』於是我便隨意這麼試探試探,哈哈,她們毫無察覺,果然在短短几年之內便互生敵意。若非我被那魔頭殺了,我在位之時,她們只怕已自相殘殺起來了。」
血姜女神色漸漸變得兇狠起來,眉頭緊皺,雙眸閃著寒光,她咬牙說道:「我們.……我們功夫當中的異樣,那封你留下來的書信,都是你搗的鬼?谷霞她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也是你的安排?」
血元連連擺手,笑道:「這你可冤枉我了,我怎知她吸入四獸輪迴玉中的內力,竟會自行煉化血肉,形成那般怪異模樣?我本來只想讓你們三人互相動手,看看誰生誰死罷了。」
蒼鷹哼了一聲,說道:「谷霞雖然身死,但卻換來了師父與師伯之間的和睦,只怕你心中失望的緊了。」
血元咧嘴而笑,露出雪白的牙齒,眼中閃著異光,他說道:「谷霞一死,她們兩人自會和好一段日子,但我自另有妙計,讓她們兩人再度翻臉。這位小兄弟,你可不知這人心底的黑暗,到底有多深多惡。若是心智一亂,便是為了蠅頭小利,錙銖之數,亦會拋棄親情,殺妻食子。」
血姜女聞言大怒,尖嘯一聲,飛速朝血元襲來,她雙掌在空中轉了一圈,逼出渾身內力,一時掌力大盛,勢如狂龍。血元嘆了口氣,手指微動,面前忽然豎起一面石牆,血姜女一掌擊在石牆上,只聽「波」地一聲輕響,掌力如同泥牛入海,消弭不見。
她萬料不到自己全力一擊,在血元面前宛若兒戲,慌忙之下無暇細想,抽身倒飛出去,誰知那石牆陡然化作泥漿,霎時將她罩住,又凝集成條條鎖鏈,纏住她四肢,將她捆綁在地,血姜女用力掙扎,表情瘋狂兇狠,但那鎖鏈卻紋絲不動。
血姜女嘶啞著嗓子哭喊道:「你騙我!你騙我!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害了我,害了谷霞,害了姐姐一生!」
血元嘆道:「你境界不到,自然不知,所謂情·欲凡心,不過是庸人自擾之情罷了。若是一心鑽研武藝,不斷擊破其中障壁,便知世間之樂,無一能與之相比。我生平樂趣,習武乃是首位,而操縱人心,遍覽醜惡,尚在其次。至於男·歡·女·愛,於我而言,直如同糞土一般。」
蒼鷹走上一步,握住劍柄,說道:「你打算對她怎麼樣?」
血元說道:「我可以煉製一種藥物,你倆服下之後,便會忘卻在此遇上我之事。回去之後,我再費心安排些巧妙戲碼,哈哈,那又將是數十年的恩怨情仇。」
蒼鷹深深吸了口氣,神色愈發平淡,他說道:「在閣下動手之前,在下尚有一問。」
血元點頭道:「你問吧,你能將我揪出來,我自然應當賞你些甜頭。」
蒼鷹問道:「除我之外,你可曾帶外人進入這洞穴之中?那人是否研習過煉化挪移之法?」
血元露出驚訝表情,奇道:「你怎麼知道?不錯,大約在三十年前,我扮作波斯商人模樣,曾在西域遇上一位挺有學問的中原俠士,我與他稍稍聊了片刻,他說起過一些奇妙設想,嘿嘿,那些道理十分深奧,連我聽了也有些好奇。於是我便帶他來到此處,讓他習練『仙藥煉化』的功夫。他天分不錯,又精通波斯文字,只看了三遍,便將功法全數記住了。」
蒼鷹又問:「那人叫什麼名字?」
血元思索片刻,說道:「他叫周行天,說來也巧,他是玄夜教逍遙宮的人物。嘿嘿,大伙兒全是西方邪教中人,我自當幫他一把。」
蒼鷹心想:「這麼說來,周行天於三十年前在此習得了煉化挪移,將其悄悄傳給了九嬰?無怪乎他能吸納輪迴玉中的真氣。」
他深深呼吸,垂下腦袋,拱手說道:「多謝閣下指教。」
血元笑道:「你又何必謝我?反正待會兒你倆什麼都想不起來……只不過我可得好好斟酌藥劑份量,免得燒壞了你們的腦子,那可未免太無趣了.……」
話音未落,蒼鷹身子忽然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晃動的如此厲害,連周遭石壁也隨之劇烈搖晃,一時之間,洞穴隆隆作響。血姜女只覺渾身湧起惡寒,彷彿身處冥府之中,身旁滿是瞧不見的妖魔鬼怪,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卻不知這恐懼感從何而來。
血元睜大眼睛,默然相望,過了半餉,他說道:「好凌厲的殺氣。」
蒼鷹抬起頭來,已然換上了另一張臉,那張臉上雙眸血紅,神情冷酷,但眉宇間卻充斥著令人膽寒的殺意。似乎只要朝他望上一眼,那殺意便陰魂不散的湧上心頭,意欲吞噬觀者心神。
血元呆立許久,說道:「是你?」
那人說道:「是我。」
血元嘆道:「飛蠅,你失蹤已久,人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兒,連門主也一無所知,這可真是奇哉怪哉。阿青四處找你,你可曾遇上她?」
飛蠅說道:「不曾遇上她,我此次前來,便是專門來找你,原本心中不抱希望,誰料果真在這兒遇上了你。」
血元奇道:「找我?你找我又有何事?」
飛蠅說道:「在此殺你,門主也未必知曉。」
血元愣了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道:「殺我?就憑你?莫說你武功未必勝得過我,就算你贏了一招半式,又能奈我何?你瘋了嗎?咱們現下已經是山海門的人了,不死不滅,若存若亡,你要殺我,真是痴心妄想。」
飛蠅說道:「我不止要殺你,凡是山海門的人,我一個個都要宰了。但除了你之外,餘人我暫無把握,又怕被其餘人知曉,若是被他們找到我的下落,只怕難以應付。今日你深陷地底,即便門主神通廣大,一時三刻,也難以知曉。」
血元笑了幾聲,搖頭道:「山海門裡滿是你我一般的瘋子,但誰知你病的如此厲害。罷了,罷了,左右無事,我便陪你打上一架吧。」
剎那間,血姜女已經看不見兩人身影了。
她一百多年來定居荒山,以野獸本元為食,耳清目明,視覺敏銳,尚勝過明王神女一籌,但當著兩人動手之時,她只感到模模糊糊的霧影在眼前晃動,在頭頂晃動,在這洞穴中晃動,在四面八方的每一個角落晃動。
她聽見刺耳的交鳴聲,那是兵刃相撞發出的轟鳴,但聲音密集,以至於有如龍吟虎嘯,竟無片刻停歇,兩人出招之快,如電駭雷耀,難以想象。
鬥了片刻,飛蠅與血元現出身影,兩人手中皆持刀刃,飛蠅手上乃是流星,而血元手上則是一柄黑乎乎的彎刀,表面上滿是劍痕,她知道流星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神兵,而這彎刀居然能與它相抗而不折,不知又是什麼兵刃。
血元身上罩了一層銀色盔甲,盔甲表面光影流離,宛若水銀一般。他說道:「說起武功招式,你確實勝我半籌,剛剛你刺中我三劍,若非我煉製這青天銀甲護體,已然被你刺傷了。」
他隨手將那柄彎刀拋在地上,在地上一拍,一團黑泥涌了上來,他隨手一拉,又成了一柄斧頭,他說道:「那彎刀太重,用這斧頭,只怕還能再快一些。」
血姜女身子發顫,暗想:「還要再快?還能再快?」頃刻之間,她回想起了百年前血元與那魔使之間的惡鬥。那兩人激斗之時,高宮樓宇,宛如用沙子砌成一般脆弱不堪。而眼前之戰,絕不比昔日遜色。
飛蠅化作一道黑光,剎那間刺向血元,血元不閃不必,任由那一劍刺中自己胸口,長劍受阻,血元一斧斬下,砍中飛蠅肩膀,飛蠅身上也有真氣護體,將利刃彈開,不曾受傷。血元歡呼道:「了不起,了不起,護體神功?可不比我的青天甲差了!」他拍出一掌,命中飛蠅胸口,與此同時,飛蠅也一腳踹中他的腹部。兩人如箭矢般分開,又同時在空中凝滯。
血元笑道:「這就完了?你不是說要殺我么?讓我見見你的真本事吧,飛蠅。我聽說你精通無形劍氣功夫,我倒要看看,你的劍氣,能否破了我的青天銀甲?」
飛蠅站在遠處,毫無聲息,他手掌微震,血姜女突然感到身上鎖鏈盡斷,身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一直向上飄,直至貼住了百丈高的洞頂。她嚇得驚叫起來,但一股柔和的內勁護住了她,讓她不至於摔落。
她很快明白過來,其實在這廣闊洞穴之中,唯有此處,才是最安全之處。
因為須臾之後,飛蠅使出了他的無形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