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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番外】戈十七(五)

  戈十七說不清他是什麼時候在意上春謹然的。值得您收藏 白家山初逢, 金縷山莊再遇,抑或後面的多年相交?偷香是一剎那的心動,在意卻是比之更悠長久遠的事情。


  然而這件事情,也在春謹然與裴宵衣杳無音信的三年裡, 漸漸模糊起來。


  從前的他只是說不清何時在意,如今的他, 甚至說不清究竟在意春謹然什麼了。有時他甚至會想,自己在意的究竟是春謹然,還是他身上的自在逍遙,嚮往的究竟是這個人, 還是這樣的人生。


  被全江湖圍困在霧棲斷崖, 他也能安穩脫身, 脫身還不算, 竟神不知鬼不覺帶走了真的藏寶圖。每每想起上月在春府的共襄盛舉,戈十七都哭笑不得。


  他對寶藏沒興趣, 但他喜歡那樣一屋子人亂鬨哄鬧騰著, 越是交好, 越要拆台,鬥嘴奚落,樂此不疲。


  尋寶他是去不成了, 否則一走十天半月甚至數月,義父不起疑才怪。義父若起了疑,就沒有他探不到的秘密,屆時全江湖可就不只是再來一次圍剿那麼簡單, 被欺騙的眾怒,能把春謹然撕碎了。


  遙祝那幫傢伙們馬到成功吧。


  戈十七淡然隨意地祝福著,視線落到閣樓下的梅樹上。


  暗花樓里梅樹最多,皆為白梅,如今除夕將至,枝頭開得正盛。遠遠望著,就像落滿霜雪。


  戈十三就是這時候來的。他說,義父要見你。


  自己被召喚,從來都只有一件事,所以當戈松香問還記得三年前你「求」我放裴宵衣一碼嗎?戈十七是詫異的。他幾乎是想也不想便道,十七不敢忘。


  戈松香說好,那我要你取一人性命。


  戈十七想說即便不提這件事,他也會為暗花樓或者說義父鞠躬盡瘁,甚至戈松香提起這件事本身,就是對他忠誠的否定。然而所有百轉千回,到了嘴邊,也只化作一句,十七遵命。


  戈松香很滿意,滿意到再開口時,連戈十七都能感覺到他的愉悅。


  戈十一,他說,我要你殺掉戈十一。


  戈十七有片刻的恍惚,無所謂喜怒哀樂,就是毫無準備下的呆愣,良久,才又確認一遍,十一?


  戈松香點頭,看著他的眼神里儘是期待。


  戈十七收斂心神,恢復往日冷靜漠然,義父可知他現在哪裡?

  戈松香眼底的笑意接近於慈祥了,懲戒室。


  一個綁在懲戒室里的暗花樓弟子,別說戈十七,隨便哪個暗花樓沒有名字的下人都可以取他性命。


  但戈松香偏要他來。


  考驗他的忠心?


  戈十七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別說戈十一,就算要他自絕,他也不會有二話。畢竟沒有戈松香當年的收養,他根本活不到現在。在戈松香對著懵懂年幼的他說,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孩兒時,他便認定了,一輩子忠於戈松香。


  懲戒室里,戈十一被綁在刑架上,不著片縷。頭髮散亂,傷痕遍布全身,顯然在戈十七來給他痛快之前,已有人先給了他不痛快。


  戈十一是戈十七見過的最漂亮的人,無論男女。


  即便如今慘狀,那輕巧的一瞥,仍蝕骨噬心。


  「果然是讓你來。」戈十一的聲音不復往日動聽,連日折磨已讓他喑啞。


  戈十七沉默地站在那裡,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甚至戈十一還會時不時心血來潮,或投懷送抱,或輕佻撩撥,可真到了這種時候他才發現,竟沒有正經同對方講過什麼話,過往歲月里的相處情景一幕幕從腦海里過,都是戈十一在說,他在聽,結局往往是對方意興闌珊,拂袖而去。


  「你不好奇老頭為何偏偏要你來殺我嗎?」戈十一問。


  戈十七皺眉,他不喜歡對方這樣不敬的稱呼。


  「那好,換個問題,」遲遲沒等來回應,戈十一又道,「你不好奇老頭為何要殺我嗎?」


  實話實說,戈十七兩個都好奇。他不是木頭,他對世上所有不解之事都好奇,只是他按捺得住,忍得了,不問,不探究,過去也就過去了。


  戈十一已經習慣了這位師弟的冷漠,但這應該是他生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了,再不傾吐一番,怕是到了閻羅殿,也要憋悶喊冤。


  「老頭強迫我侍寢的事,你一直都知道吧。」戈十一笑了,剎那間,他好像仍是那個粉雕玉琢的少年,明眸鋯齒,艷而不妖。


  「強迫?」


  戈十七說了進來后的第一句話。


  他能按捺好奇,卻壓不住震驚。戈十七說得對,他曾不止一次窺見過對方與義父卧榻交纏,他沒有同任何人講,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後面的守口如瓶,統統只在自己心裡。但他一直以為戈十一是自願的。你情我願,就算有違倫常,那也是義父的事,他便沒資格評判。


  然而現在戈十一告訴他,自己是被迫?

  戈十一眯起眼睛端詳許久,終於不得不相信,戈十七是真的錯愕。


  他忽然笑了,笑得不可抑制,幾近癲狂,直到最終嘔出一口鮮血。


  他說:「戈十七,你是我見過最蠢的人!」


  不再等戈十七出聲,他索性把全部想說的一股腦倒給這個木頭腦袋。


  「我不是自願的,不管是跟別人還是跟他,從頭到尾都不是!他想殺我,因為我要殺他!我等了這麼多年,就在等這個機會,沒想到還是讓那隻老狐狸跑了。你以為他為什麼讓你來殺我,我都這樣了,誰還不能給上一刀。讓你來,因為我和你走得最近,他不放心你!」


  情緒太過激動,讓戈十一猛烈地咳嗽起來,他臉上本就不多的血色盡消,只剩慘白。


  「說完了?」戈十七淡淡地問,彷彿剛才戈十一不過是講了個無關痛癢的故事。


  戈十一在急促的呼吸里,笑著看他,笑意沒到眼底,眼底只有嘲笑和可憐。


  他忽然不想再跟戈十七說什麼了,一個字都不想。


  戈十七看著對方閉上眼,那樣安寧而坦然,好似所有的情感都已宣洩,再無掛礙,只等死亡降臨。


  他拿出匕首,寒光晃了自己的眼。


  驀地,兩張幾乎看不出區別的稚嫩少年臉龐在這一閃而逝的冷白色里浮現。那是戈十七和戈十九,他倆是孿生兄弟,與戈十七一批被戈松香收入暗花樓,三個孩童幾乎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習武,一起玩鬧,一起受罰。


  十一歲那年,戈松香讓他殺掉他們倆。


  具體的過程戈十七已經記不起了,明明十歲之前的很多事都還歷歷在目,可就是這件事情,成了記憶里最模糊的片段。他只記得十八、十九陳屍在他腳下,血流的不多,因為他下手又快又准。


  後來這些年,每每午夜夢回,都能見到這兄弟倆。有時是索命,有時是玩耍,有時罵他,有時又好像根本忘了這些事。


  不知何處竄進來的冷風,吹散了戈十七的恍惚。


  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已經握著匕首很久。


  太久了,久到他竟然不知該往何處下手。


  與戈十一的相熟是對方主動湊過來的,戈十七不喜歡,也不討厭,加之驅趕不開,久而久之,也就由著他了。


  春謹然說不是以命過命才能成為朋友,而因為你們是朋友,才會願意為對方兩肋插刀。


  原來,他一直拿戈十一當朋友。


  突來的暗器帶起一陣疾風,略過戈十七的鬢頰,嵌入戈十一的咽喉。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鮮血從咽喉汩汩而出,戈十一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戈十七顫抖著回頭,未及對上戈十三的眼,便被戈松香一巴掌扇得耳鳴。


  戈松香的臉陰沉得厲害,戈十七動了下嘴唇,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戈十三走上前來,他比戈**兩歲,也比戈十七高大一些,看起來不像殺手,更像刀客。


  「那年你殺華棧失敗,說的是中途就跟丟了,可不想今年又有人來找暗花樓殺他。義父讓我去,就在十天前,我跟蹤到白家山,怎料在白家山的樹上,竟發現了你的梅花刻。」


  梅花刻,即暗花樓殺手每次行動時,都會在目標附近留下自己獨有的痕迹。有時是刻在牆上,有時是刻在樹上,有時條件受限,也會想辦法留在別處。這痕迹只有暗花樓自己的人才認得出來,一是為了表明已最終鎖定目標,二是為了方便樓內聯絡。畢竟暗花樓義子皆單獨行動,若無意中在同一場合撞見自己人,提前知曉,總比蒙頭蒙腦撞了個兩敗俱傷強。


  「你當年沒有跟丟,而且已經鎖定了華棧,卻出於某種原因,最終放過了他。」


  後半句戈十七再沒聽進去,他現在滿心滿眼就三個字,白家山,戈十三也尋到了白家山……


  然後呢。


  戈十七怔怔看著戈十三:「你殺了華棧?」


  戈十三不屑皺眉:「當然。」


  戈十七靜靜眨了下眼睛,說不清什麼心情。或許他沒有任何心情,只一片蒼白,無悲無喜,無怒無怨,空洞而茫然。


  戈十三丨退下,戈松香緩緩來到他面前。


  「華棧的事十三和我說我還不信,可現在我不得不信了。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如果不是十三出手,你是不是還會放了十一,再騙我第二次?」


  戈松香的語氣再低沉,也壓不住聲音的尖利和猙獰。


  戈十七害怕起來,他不怕死,卻真的怕戈松香失望,怕到連聲音都開始發顫:「義父……」


  戈十七沒有辯白,這讓戈松香更恨。


  養了十多年的刀,說廢就廢了,可惜。


  但再可惜,也總比哪天刀鋒反過來傷了自己強。


  「你昨天能隱瞞我,今天能不聽我,明天就能背叛我。」戈松香忽然湊近他的臉,仔細端詳,末了搖頭輕嘆,「果然,不會叫的狗,都愛咬人。」


  戈十七僵住。


  拼了命想解釋的急切瞬間冷卻,慢慢地,眼裡的光也逐漸熄滅,最終只剩下一搓灰燼。


  他叫戈松香義父,不是叫在嘴上,是叫在心裡。戈松香說喜歡他的無情,所以他就努力讓自己無情。可說到底,他只是希望得到認可。


  但原來他不是義子。


  他只是一條狗。


  「自絕吧。」


  戈松香離開時,只留下短短三個字。


  狗隨時想要都可以養,雖然死掉一條最得意的可惜,但狗已經不忠心,留下何用。


  戈十三丨退到門外,等待收屍。


  懲戒室里只剩下戈十七。


  匕首仍在手裡,只是要殺的不再是戈十一。


  戈十七甚至懷疑戈十一在對戈松香出手時,就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或者說他本就是一心求死的,死,反而是種解脫。所以那人現在閉上眼睛,瞭然無息,卻嘴角掛著笑。


  生或者死,戈十七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在意的。無數次刀尖上舔血,無數次差點被目標反殺,他都不怕,他覺得自己對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留戀,生便生了,死也便死了。


  然而他發現自己錯了。


  或者說他從某一刻起已經悄然改變,自己卻絲毫未覺。


  他不想死,他想活,他想跟春謹然把酒言歡,想同裴宵衣切磋武藝,想聽祈萬貫講江湖秘聞,想看看青風又惹上了哪家姑娘,甚至,他還想再去趟白家山,也許來得及給華棧收屍,就算收不到,至少也可以立個空冢……


  這輩子第一次,想要活下去的念頭是那樣強烈,那樣鮮明。


  銅牆鐵壁的懲戒室,門口看守的戈十三,戈松香能放心離開,就料定了他逃不掉。


  再強的執念,終是抵不過殘酷現實。


  「你怎麼如此磨蹭。」


  戈十三不耐煩地返回,滿臉兇相,胳膊一揚!

  戈十七以為是暗器,下意識抬手去擋。


  暗器未至,幽香入鼻。


  戈十七再度蘇醒,已是柔軟床榻。


  「謝天謝地,總算醒了。」


  華棧的臉好似沒有任何變化,又好似不一樣了,戈十七有些亂。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沒死,眼前的是活人,還是厲鬼。


  「我……你……」


  「都活著,」華棧笑,「身強體健,德美貌端。」


  戈十七詫異於華棧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更多的是想打掉對方臉上怎麼看都不順眼的笑。


  「這是哪裡?」


  「白家山。」


  「你從暗花樓救出的我?」


  「看起來是。」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你就把我帶到了白家山?!」


  「我的師祖們當年有位摯友,輕功一絕,但無兒無女無弟子,就把武功一併贈予我派了。所以除了易容和劍法,我門派的輕功也很高妙。當然,這是秘密。」


  「師祖……們?」


  「嗯,本門派立派宗師有兩位,其中一位和你一樣,也是殺手,所以我想師祖們……呃,至少師祖之一,應該是同意我順手救你的。」


  「……」


  「你別這麼看我,為什麼會有兩個師祖我哪裡清楚,反正師父這麼告訴我的,我就這麼記,以後還要這麼傳給我徒弟。」


  「你有徒弟?」


  「……曾經有。」


  戈十七語塞。


  他好像能連起一些前因後果了,但又不敢貿然去說。他不擅長揣測人的心思,故而此刻,也不知華棧的用意。


  華棧倒大方,戈十七不語,他便自顧自講起來:「你師兄殺掉的就是我徒弟。當時我並不在山上,他正在練習易容,你師兄便以為那是我。後來我去暗花樓,只是想讓他償命。」


  「你怎麼知道殺害你徒弟的是暗花樓?」


  「你們喜歡隨處亂刻的毛病,這麼多年,也沒改好。」


  「……」


  不過你師兄刻的沒你的好看,他的梅花看起來像病梅,無精打采,惹人心煩。要不是旁邊落個十三,我還以為是你這些年技藝退步了。」


  戈十七沒再接話。


  他發現華棧明明在笑,可眼神里藏著悲傷,那個小徒弟同他感情很深,哪怕他故意說得雲淡風輕。


  「原本還想著遇見你怎麼辦,」華棧講到這裡,不輕不重地嘆口氣,「結果倒好,正碰上你要被人殺掉。」


  「所以你殺了十三,又易容成他,只為救我?」


  「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就為了讓我報你當年的不殺之恩,豈有錯過的道理。」


  「我當年根本殺不了你。」


  「殺不掉,和沒有殺,是兩碼事。」


  「……」


  戈十七不想再爭辯了。他發現華棧這人比春謹然還要難纏,後者只是油鹽不進,前者根本是刀槍不入。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距離上一次,已經過去六年。


  擦肩而過,一面之緣,對方熟稔的態度卻像他們這六年裡沒斷過交情一般。


  一不留神,華棧的臉已經湊到眼前,他很認真地近距離打量戈十七,虔誠討教:「暗花樓是不是有駐顏秘術,不然你怎麼半點沒見老?」


  戈十七氣結,他們相識時,他才十九,如今也不過二十五!


  「不過好像還是長開了些,沒有少年氣了,可惜。」


  「……」


  戈十七掀開被子,只想立刻離開。


  華棧連忙追出去,卻發現戈十七呆立在門口,不動了。


  「忽然發現喜歡上這裡了?」華棧好笑地看著戈十七迷茫的臉。


  戈十七沒閑心理他,只環顧庭院。這是一間與六年前截然不同的院落,無論是院落大小,陳設,抑或牆外風景,都有微妙不同。


  他直直走出院門。


  華棧不緊不慢地跟著,卻未阻攔。


  果然,戈十七沒有尋到自己曾刻下梅花的那棵樹。除非那兩臂方能環抱的粗壯大樹被連根拔起,否則即便被砍了,也該留有木樁,或者其他痕迹。


  疑惑地看向華棧,戈十七幾乎可以肯定:「這裡不是白家山。」


  華棧揚起嘴角:「不,方圓百里,所有山都是白家山。」


  廣袤山林,大雪皚皚。


  戈十七極目遠眺,只看見連綿山脈,蒼涼縱橫。


  戈十七斜眼瞥他:「狡兔三窟。」


  華棧狡黠一笑:「緲蹤者也。」


  戈十七忽然不想走了,起碼暫時,他還沒在這裡待夠。


  山風拂面,深吸口氣,彷彿能嗅到大雪淡淡的清香。


  墓冢之前,華棧將酒倒在地上。


  一塊無字碑,上面什麼都沒刻,無論何人前來,希望這裡是誰,便是誰。


  不過——


  「以後應該也不會有人再來找我了。」


  戈十七覺得這話說得不夠準確:「至少還有春謹然呢。」


  華棧一聲嘆息:「可別提那個見色忘義的傢伙了,自從有了裴宵衣,連面都不露了,虧我每次都用最好的酒招待他。」


  「這麼說,」戈十七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你現在缺朋友?」


  華棧怔了下,莞爾:「太能喝的我不要。」


  戈十七垂下眼睛:「可惜,我千杯不醉。」


  華棧:「但是大言不慚的我喜歡。」


  戈十七:「……」


  多年以後,江湖上關於緲蹤者的傳聞有了變化,說是原本的緲蹤者被暗殺了,但留下了兩個徒弟,一人得了緲蹤者真傳,劍薄而傷淺,一人不知是半路出家還是習得了緲蹤者不露之秘籍,刀利而痕深。


  然二者有一相同點,都輕功極高,來無影去無蹤,同時又不喜江湖事,故而若不主動招惹,他們永遠都在江湖之外。


  至於外在何處……


  天大地大,不過一空山,一院落,一襲風,一壺酒。


  作者有話要說:  謹然記到這裡就全部完結啦。


  其實這個文寫的不太滿意,很多地方都比較粗糙,所以對於不嫌棄一直看到這裡的朋友,真心感謝。


  你們是涼涼全部的動力,如果你們看得開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全摟過來用力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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