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零章 崩壞
蘇曉塵終於出言允諾道:「裴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鑒,裴大人的家私我也不會動分毫。然而若是就這樣放裴大人出去,只怕沿途保不定還會遇上什麼風波。不如這樣,裴大人就在我這營中住幾日,待我落城之後自是要回瀚江向聖上復命,屆時替裴大人在聖上面前言明事情的經緯,也好替大人請功,如何?」
裴然眼珠子一轉,心想莫非這小子真有本事平定帝都?看他的十八國伏城之計倒也使得不賴,不如索性就賭上一把,隨他在營中住上幾日。真要是能落了城,我還跑什麼呀?帶著金銀回家繼續過日子去啊。到時候朝中一片蕭瑟,我裴然能挺身而出,和這個什麼蘇學士一文一武,那豈不是能將平定帝都的功勞搶過一半來?
想到這裡,方才的惶恐之意早已丟到九霄雲外,只剩下心花怒放。
「蘇學士既然這麼說,我裴然當然求之不得。如今國賊當道,匹夫有責,我裴然雖手無縛雞之力,但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若要平定帝都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定不推辭!」
蘇曉塵暗自好笑,心想若是小瀲在這裡,觀得他這等的花花腸子,只怕噁心得當場要吐出來,當下忍住笑意回道:「那好得很。」
不過兩日,帝都忽然躁動起來,從一早上便從城門處湧出大批的百姓朝四面八方逃散開去。蘇曉塵命鷲尾易容后前去打探后才得知,那些百姓都是暫時出城避難去的。
「城中出了什麼事?」
「陳麒的首級已掛在城樓上了。」鷲尾答道。
蘇曉塵聞言微微一笑:「舅舅果然下手極快。具體說說,是怎麼個情形?」
「是蘇學士的離間之計奏了效,葉尚書和鄭崙私下商定暗算了陳麒。葉尚書先是假意請陳麒去青槐山莊,說是替陳麒和鄭崙調和,鄭崙又佯裝服了軟,哄得陳麒多喝了幾杯。兩人趁著陳麒大醉,便割了他的首級,對外宣稱是陳麒通了敵,想要安撫人心。」
「安撫人心?可怎麼百姓反而逃了呢?」
「這個就是老天開眼了。前些日子裡裴尚書在城中各處布了粥棚,結果他逃跑之後,粥棚自然就無人料理。那些貧苦百姓本來得知是能布施個十日八日的,不料才三四日就不布了,個個惱火,於是開始滋事尋釁,恰逢葉知秋心裡有鬼,覺得這定是十八國伏兵乘機鬧事,於是大肆鎮壓,打死了不少鬧事者,還誤傷了四處的百姓,結果就激起了民變。」
「這可真是節外生枝了。」蘇曉塵皺眉道:「可城中畢竟有龍鱗軍,百姓一時間應該不是他們的對手。」
「一時間不是對手,但百姓畢竟人多勢眾,於是葉尚書就被逼得將所有的龍鱗軍撤離的城池的四邊,退居皇宮附近的百官邸所,將權貴和百姓用高牆徹底隔開了。有些百姓覺得帝都動蕩不太平,城門也無人看守,所以便趁機逃散了。」
「好得很,我等的便是這一天。只要舅舅他把百姓隔在外圍,我要動手便再無後顧之憂。
鷲尾,我前些天吩咐你準備的事都進行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最多再一兩天便可齊備。」
兩人正說話間,恰逢徐孚探頭進來,聽到蘇曉塵要動手,興奮地摩拳擦掌道:「怎麼個動手?蘇學士快吩咐,我老徐好早做準備。可是要大殺一場?」
這段時日里徐孚對蘇曉塵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言語間早忘了自己只有區區四千人。
「哈哈,徐將軍來得正好,是要交代你些事,只不過不是大殺一場。」
「那是……?」
「徐將軍,如今龍鱗軍已悉數撤往城內固守皇宮附近,城門各處防備空虛。三日後,你可將四千人分作三批,守在迎曦門、崇景門、百泰門這三處城門,只看城中火起,便會有人四處逃竄。若是百姓你就放過,若是官兵就地招降,若是權貴么……俘虜起來嚴加看守!」
「火?」徐孚尷尬地看著蘇曉塵,笑道:「蘇學士……你這是要火燒帝都?」
「是!以下攻上,火攻是最好的法子,只要火勢一強,自然會朝上燒,勝過千軍萬馬圍城。」
「可是蘇學士啊,你也知道咱這萬樺帝都……」
「徐將軍是在擔心龍涎口?」蘇曉塵顯然猜到了徐孚的憂慮,「不錯,世人都以為龍涎口是用作灌溉城下良田之用,其實當年慕雲太師們鑿了這龍涎口,最大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有人以火攻城。千萬個龍涎口中的妙岱山飛瀑之水經流不息遍布全城,一般的火攻難以奏效。」
「既然蘇學士知道這龍涎口的妙用,為何還……」
「徐將軍,龍涎口的妙用可不止於此,徐將軍只管按我說的去圍住城門,到時候這把火燒不燒得起來,卻看我的手段便是。」
徐孚見他說得雲淡風輕,心中驚異不已,慕雲太師設下的龍涎口豈能輕易就被破去?就算是如今天寒地凍,龍涎口的水已被凍成了冰,可一旦著了火,還是會把冰融成水,這不是依然燒不起來么?
蘇曉塵卻不再不肯多說,只讓他回營分兵編隊,好準備三日後的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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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江邊,溫蘭手搭涼棚看著隔江而對的蒼梧國。
「如何,江對面有什麼動靜?」
林通勝在旁謙恭地說道:「已探明,國主入了李厚琮的王帳,討要了些兵馬回帝都平亂去了。」
「哼!好好的國主不當,卻非要去當別人的奴僕,真是胸無大志!怎麼,他沒和朱芷瀲在一起么?我還道他眼裡只有兒女私情,別的一概看不見了。」
「並沒有,他帶著李厚琮給他的兵往西面的帝都方向去了,朱芷瀲則是去了南邊。」
「南邊?」
「是,她上了秋月實的蛇形艦,很難繼續追蹤,所以暫時不知她的去向。」
溫和站在一旁問道:「兄長,她真的會像兄長預料的那樣偷襲太液國都?」
溫蘭搖搖頭
道:「她會不會偷襲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讓祁烈埋伏在國都附近。她手上不過就是鯤頭艦厲害,海上咱們打不過她,但若她自不量力敢上陸偷襲太液,祁烈自會給她苦頭吃。我故意放消息出去說伊穆蘭三族人馬盡集結於瀚江邊,想必這消息也一定傳到了她耳朵里,至於上不上當,就隨她去了。不過國主去向李厚琮討兵馬,倒是很中我意,這麼一來,我們與李厚琮對陣時便會輕鬆不少。」
說著,轉頭又問林通勝:「李厚琮給了國主多少兵馬?」
「四千。」
「什麼……四千?」溫氏二老都是臉色一變,「區區四千人,如何能攻下萬樺帝都?」
「準確說,應該是四千兩百人,國主向李厚琮還討要了二百人的裁縫。」
「這……」溫蘭與溫和對視了一眼,心中是同一個念頭:難道又是慕雲兵法中的什麼詭譎之策?但不管怎樣,李厚琮只給了四千人馬,足見對蘇曉塵毫不信任。
林通勝又稟道:「另外,霍青林的五萬大軍已駐紮於涇州南岸,和李厚琮的大營相隔並不太遠,倒成了掎角之勢。」
「嗯,老林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溫和見林通勝退下,這才與溫蘭說道:「兄長,這琉夏人的蛇形艦神出鬼沒,只怕是個隱患。」
「確實是個隱患,不過此事,我已有了對策。」
「哦?」
「琉夏人隱伏在梅隴嶼已經有些時日了,那裡的蛇形艦也有不少。既然已經探明所在,我自會派兵想辦法捕獲一艘過來。聽林通勝說,那蛇形艦船速又快,又能變化船型,很是好用。」
「兄長這是想要……仿造蛇形艦?可這等異國船艦,只怕輕易間仿不來吧?」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咱們這次招降了碧海的眾臣中,有一個人你大約沒在意,有他在,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哦?是誰?」溫和不禁大為好奇。
「工部尚書魯秋生。」
「哦……就是那個格致世家、當年造了第一艘鳯頭艦的魯氏後人?」
「不錯,這碧海魯氏很能仿造,只要能捕獲一艘蛇形艦交給他,定能琢磨出圖紙來。相信憑碧海的國力,這等小小艦船一旦有了圖紙,不出月旬,要造個幾十艘出來又豈在話下?碧海在這濱州岸邊本來就有造船之所,所需物資一應俱全,咱們到時候用這蛇形艦渡江過去,便是於江面被攔截,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溫和疑惑道:「這魯氏的名頭我雖然聽說過,但從未親見過,果真有如此本事?」
「那是自然,這魯氏頗有才智,偏生這性子卻懦弱得很,得了太液國都之後,我便暗中使人數次脅迫於他,幾乎沒花什麼力氣便讓他聽話了。」
「碧海人,終究是沒幾根硬骨頭,兄長只看那些陸氏子弟便是,亡國之臣居然還能偏安一角。」
「那豈不正好?」溫蘭聞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