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僥倖
水龍兵在城中滅火之時,站在下方的人往往看不到高處,這就需要有人在高處瞭望后告訴下面的人該用什麼角度朝哪裡噴射最有效。
這些用語胡英以前也曾聽到過,只不過從未在意罷了。
伊穆蘭兵顯然未曾料到火炮車會被冰凍,立刻換了後面的炮車替上。
這邊的水龍千戶則有條不紊地繼續換了目標,不一會兒就依樣幹掉了第二輛火炮車。
此時,伊穆蘭人忽然陣勢一變,不僅將廢炮車替成了新炮車,還將預備的炮車連調了五輛上前來,一時間變成了十車同發的局面。
水龍雖然能幹掉火炮車,但只能一輛一輛來,衝擊其中一輛的同時,其餘的依然在接連不斷地轟擊著左城牆的那個大坑。
胡英眼見那黑坑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凹陷,心急如焚,卻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千戶!如此下去,城牆豈不是支撐不住?」
千戶的聲音還是那麼冷靜:
「將軍請放心。」
那千戶將胡英晾在一邊不再搭理,這邊手勢依然不緊不慢,好似全然沒瞧見那黑坑似的,一直等到幹掉了五輛火炮車,方將手中旗子一揮,喊道:「水龍!左分!回!」
只見右城樓的水龍兵全然不動,只有左城樓的水龍兵一起齊聲應道:「護!」
水龍立時分成了兩股,右城樓上的水龍繼續噴射著第六輛火炮車,左城樓上的水龍卻紛紛迴轉過來,朝著那個大黑坑噴了過去。
黑坑離得火炮很遠,火炮轟擊過來尚有間隙,可黑坑離著水龍卻很近,就在眼皮子底下,且水流源源不斷。
很快焦黑如炭的大坑就被熄滅了火苗,然而水流依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胡英這才發現,那如牆上的大坑竟然變得越來越小,原來噴過去的水流很快就結成冰塊,將大坑慢慢修補了起來。這時二十輛火炮車還有十三輛,火力已比先前弱了不少。
於是這千戶便這樣反反覆復地指揮著水龍分分合合,看著坑被轟得深了,就分出一半來補一補,補完了再合回去一起噴火炮車。
胡英萬萬沒想到這水龍陣竟然能發揮如此大的威力,且能攻能守,將伊穆蘭的火炮營打了個無可奈何。
終於,在最後還剩下五輛火炮車的時候,伊穆蘭人似乎終於意識到了敗局已定,將所有的炮車都撤向了後方。
胡英忍不住大笑起來,一拍那千戶的肩膀道:「你的水龍兵果然厲害,此戰你是首功,我必為你向陛下請功!」
那千戶被她一拍,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苦笑道:「將軍莫要拍我,我已是嚇得腿都軟了……」
胡英覺得好笑,此人方才鎮靜自如,對著那麼多炮車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如何敵兵退了反而嚇成了這樣。
那千戶示意她湊過來,低聲道:「將軍,方才乃是僥倖,如若那五輛炮車不退,咱們就敗了。」
胡英一怔,問道:「怎會?我瞧你的水龍不是幹了一輛
又一輛么?就算再來個二十輛,你又有何懼?」
那千戶搖搖頭,悄聲道:「將軍,咱們沒水啦。」
胡英聞言渾身一震,看著遠處正在默默退去的火炮車,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
羅布借了震雷火炮營后,便一整夜都輾轉反側沒睡好覺。
借兵可不比借高利貸,還能九出十三歸,弄得好也就是得上溫蘭一句好話,弄不好可就血本無歸。
這個溫蘭……有賺錢的買賣總不照拂,賠錢的生意倒一直不忘拽上自己。虧了還是刃族的人,胳膊肘就從沒往裡拐過!
羅布躺在營帳中,越想越不平,側身看到帳內各式華美的陳設,這才心情略略平復了一些。
哪怕是行軍打仗的臨時營帳,吃穿用度他也一點都不願意湊合。
人生在世,可不就得黃金為骨玉作腸么,什麼樣的東西也沒有這些金燦燦的東西看著舒坦!
每次看著營中兵士舉著金盾金刀穿著金甲,雖然只是鎏金,也足以賞心悅目。更別提那震雷火炮營中那些金燦燦的火炮車了!
哎喲……真不能提那火炮車,越提越心痛,還指不定溫蘭帶去二十輛能帶回來幾輛呢。
羅布苦兮兮地憋著一張老臉,閉上眼睛竭力拋開不去想,結果恰好耳邊傳來一陣陣轟鳴聲,分明是那火炮營開炮的聲音。
真是作孽……
羅布捂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實在是忍受不下去了,乾脆坐起身來走出帳外吩咐道:「來人,備馬!我要去前面看看!」
然而說是去前面看看,羅布也只是帶了一千的金甲雙盾衛隊躲在遠處觀望。他是個生意人,衝鋒陷陣這種事他可不樂意去做。
他向遠處看了一會兒,又什麼都看不清楚,從城樓上潑灑下來的水流散得四周得迷霧重重幾乎什麼也看不清,羅布眯著眼睛只能聽到火炮聲。
算了,還是回營吧。羅布嘆了口氣剛要勒轉馬頭,忽然看到遠處一匹黑馬疾馳而來,正是血焰王祁烈。他見了羅布,劈頭就問:
「羅布,我聽得前方火炮聲響,何時開的戰?我竟然不知道。」
羅布一見祁烈,立時改了方才垂頭喪氣的模樣,神氣地說道:「此戰甚是機密,是國主和大巫神親自督戰,用的也是我的震雷火炮營。血焰王的人馬不是還需要歇息整頓些時候么?所以沒有告訴你也是國主體恤嘛!」
羅布每次瞧見這個祁烈騎著烏雲獅在自己跟前晃悠就覺得心裡火大。明明就是個鄉巴佬的蠻族族長,偏生和小國主打得火熱!我羅布哪一點不如你?
正好,今日就讓你知道,國主親自率兵立下戰功時用的可是我羅布的兵!
祁烈一聽蘇佑就在前方,根本不理會羅布在說什麼,口中一聲大喝「駕!」,大烏雲獅仰頭一鳴,已如電閃般地踏了出去。
迄今為止,在蘇佑的身邊,或是琿英或是祁烈,總之必須
得有一方守著他才讓人安心。祁烈方才出大營是看到琿英的本部人馬皆在營中,如今聽說只有溫蘭和蘇佑在前方……心中驟然一緊。
決不能把察克多的孩子再交回到溫蘭的手中!
因為誰也不知道那條毒蛇會打怎樣的主意。
行不多久忽然看到前方兩匹馬飛快地迎面並駕而來,身後緊跟著的是伊穆蘭的御旗護衛。祁烈正待細看,胯下的大烏雲獅極為歡快地嘶鳴了一聲,正是看到了蘇佑騎的小烏雲獅。
溫蘭見了祁烈先是一怔,見他滿臉急切的神情,隨即明白過來。
他冷笑道:「血焰王不惜單槍匹馬地衝出來,莫不是怕國主在我身邊有什麼閃失?」
祁烈照樣不去理睬溫蘭,只問蘇佑:「國主,為什麼這個時辰帶兵攻城去?也不告訴祁烈一聲,祁烈還可以讓阿裏海護著國主。」
蘇佑照例睜大眼睛一副迷茫神色,問溫蘭道:「他好像很焦急的樣子,是在說什麼?」
待溫蘭通譯了一遍,蘇佑才大笑起來:「血焰王過於謹慎了,我不過就是與大巫神帶了震雷火炮營探個虛實,那明皇果然厲害,各種奇思異想,竟然把火炮營給破了。」
話音剛落,後方羅布氣喘吁吁地趕到,一見了溫蘭就問,「大巫神,還剩幾台火炮車?」
溫蘭見了他想起他去偷偷向蘇佑求救的事便沒甚好氣,罵道:「你這破車好沒用處,只是拿來看的花架子,被碧海人用水噴了噴就廢了,現在二十輛車原數奉還,等冰一化,就與原來的一模一樣了。」
羅布一聽二十輛車一輛未損,大石頭落下心頭。他暗想,本來就是拿來看的花架子,要打仗讓血族人沖啊,找我做什麼。
嘴上卻說:「是是是,大巫神回頭幫我看看,那火炮車還有什麼有待改進的地方,咱們拆了再造就是。」
蘇佑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一夜未睡,我是有些困了,既然此戰亦不曾討得什麼好處,不如各位就先回營歇息,待我午後再召集大家一起商議下一步該怎麼辦。」
溫蘭因凌晨偷襲城門未能如願,心裡極是不爽快,不過同樣一夜未睡也確實有些撐不住。他見蘇佑沒有提失利原因,也不願在兩位族長面前失了面子,便順勢道:「國主辛勞,溫蘭暫且告退。」
說著便自行回了營去。
羅布待要再說些什麼討好的話,蘇佑懶懶地揮了揮手示意累了,胯下馬兒一催,也獨自疾馳而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蘇佑頭頂上的空中有一個小黑點,正尾隨著蘇佑一同飛向伊穆蘭大營。
蘇佑入了營,一直騎到王帳前下了馬,自解下金綉紋邊的雪羽斗篷向赫琳一拋,朝空中瞥了一眼。
那黑點已越飛越低,飛近蘇佑時,見主人將右臂一伸,便乖乖地停了上去,正是琿英贈予蘇佑的那隻珍種的小鷹。
蘇佑見那小鷹雙翅齊收,溫溫順順,鷹嘴上卻銜了一塊兒東西。蘇佑將左手心一攤,將那東西收入了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