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捉影
三個小姑娘棄了車,有說有笑地往北走,沿途嘰嘰喳喳地說到方才鷲尾易容之事,直說得朱芷瀲心癢之極,想要學上幾招。
「鷲尾姐姐可嚴厲了,不知道她肯不肯教。」
「不肯又有什麼關係,公主可以去找筑紫大人呀。大人開口,鷲尾姐姐一定會教的。」
鷲尾不在,阿葵和阿藤都調侃得肆無忌憚,把朱芷瀲說得好不尷尬。
忽然阿葵朝前一指。
「看,那不是筑紫大人和鷲尾姐姐嗎?」
朱芷瀲一看,果然不錯。
她趕上前去,只見秋月神色凝重地站著,鷲尾則蹲在地上似乎在查看什麼,臉色更是難看。
「怎麼了?你們可是發現了什麼?」
「殿下,你來看,這一片地方就是當日使團紮營之地,可看出什麼端倪?」
朱芷瀲看了看四下。
這是一片老樹林,雖不茂密,但大小樹叢也不少,其餘倒沒什麼特別之處。
「我沒看出來,有何不妥么?」
「安營紮寨,多半會選平地上視野開闊之處,四下無遮擋,夜間才容易設置警哨戒備。如此叢林茂密之處,如果想要劫人,事先埋伏下四五十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是說……大蘇是在這裡被劫持的?」朱芷瀲一臉的不相信,「這裡有使團護衛,離江邊的屯軍也很近,誰這麼大膽敢來劫持?」
秋月搖搖頭道:「從紮營后殘留的痕迹看,他們的護衛並不多,帳篷也不過三十多座。這樣少的人數,只須在江邊當道紮營,藉助渡口的屯軍來護衛便可,為何要捨近求遠,入了這林子里來紮營呢?」
「可是,你怎麼就能斷定大蘇是被劫持的呢?」
秋月看了看伏在地上仔細查看的鷲尾,後者正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撿起一片枯樹葉,又拿指甲在葉子上颳了刮。
「殿下請看。」鷲尾說著將葉子和手指甲一同伸到朱芷瀲的眼前。
細細看去,指甲蓋上和葉子上,都有一層薄薄的紫色的東西。
「這是什麼?」
「這就是我們霧隱流中常會用到的霧影散。」鷲尾答得臉色甚是嚴峻。
秋月見朱芷瀲不明,解釋道:「霧影散用處頗廣,大到連蛇形艦那樣大的船隻也可以藏匿於霧中,小到藏一個人一輛車或者一樣東西,只需撒在空中,再拿輕火炙烤些熱氣出來,便可以在附近形成一團煙霧,最長可持續七八個時辰不散。這個東西用過之後,會在地上殘留下紫色的粉末。此地三十多個帳篷,只有這裡方圓二十步內的地上發現有這霧影散的痕迹,說明當時有人曾藏匿於此。」
「可……可這不是你們琉夏國的東西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鷲尾恨恨道:「是林通勝!從日子上推斷,我琉夏國人倖存之人那時遭遇沉國之難,正避禍於海上。會用霧影散又能在異國興風作浪的,也只有他一人。只要此人尚在人間,我必報父仇!」
「可是為什麼林通勝要劫持大蘇啊!他不是跟聞和貴是一夥兒的嗎?可大蘇也沒得罪聞和貴啊。不會的!聞和貴和那個林通勝都那麼有本事,當日南華島上若是想要殺人,早就動手了,怎麼會把我們還送回太液城去?」朱芷瀲聽到大蘇是被林管家那樣身手的人劫持了,覺得凶多吉少,已是慌了。
想當日,林管家瞬間擊斃白沙營好手三人,是她親眼所見。如此高手,大蘇如何能敵?
她竭力捺住心神,勉強爭辯道:「可霧影散只是隱去蹤跡,並不能說就是劫持了人啊。」
鷲尾搖搖頭道:「方才我已查看了霧影散的粉末殘留的地方,是從這裡一直通往林后的山道,過了山道就是一處湖泊所在,瀑布聲震耳欲聾,人若被劫持到那裡,再大的動靜也不會被發現,實是動手再好不過的地方了。事先埋伏了人在此,又盤算好了後路,說不是劫持只是走失,未免不通情理。」
秋月接著道:「而且我覺得此事沒有那麼簡單,就如方才我推斷的那樣,明明有更好的紮營之地,卻非要到這林子里來紮營。若說是有人劫持,如何能料定使團不會在江邊紮營呢?必是團中有人內應!」
「……使團中有內奸?」朱芷瀲越聽越心驚。
秋月沉吟道:「如何安營當屬於軍中的常識,就算率團之人是個文官不通曉行軍之法,團中也必然配備了武官,不可能不提醒。所以我覺得,這個決定在林中紮營之人,很是可疑。敢問殿下可知道當時使團中有何隨行的武官么?」
朱芷瀲想了想,道:「聽說是個姓曹的將軍,大蘇曾說過是個忠厚老實之人。你是覺得這個曹將軍可疑?」
秋月搖搖頭道:「這個我不好說。」
朱芷瀲忽然想到了什麼,道:「不過這個曹將軍是有些奇怪,他起初護送我姨母銀泉公主歸國,也是到了這濱州境的時候,被伊穆蘭人給劫了去,後來還是我大姐派人斡旋才解救了回來。」
秋月奇道:「這樣冒失之人,如何這次又來擔了護送使團的重任?豈非用人不淑?」
「起初我也有些奇怪,聽大蘇說好像是葉知秋舉薦的人。」
「葉知秋……是何人?」
「就是這次率團之人,是蒼梧國的禮部尚書,也是來碧海求兩國聯姻的正婚使。」
「禮部尚書……是個不通曉兵法的文官?」
「應該是。」
秋月皺眉細細想了一通,豁然開朗。
「那就是了,依我看,此人不僅通曉兵法,還通曉得很。」
「這是何意?」
「劫持之人,一定十分清楚使團的行程。殿下請想,自歸國途中從出了太液城到瀚江邊的這一段路上,有柳明嫣重兵護衛,而一旦渡了江,勢必又會有接應的護衛之軍。那麼在柳明嫣離去后,未渡江之前紮營的這一夜,就成了護衛最薄弱的死角,這也是下手劫人的最佳時機。葉知秋既然為率團之人,一定比誰都知曉這一點。」
秋月不顧朱芷瀲的驚訝之色,繼續說道。
「光是知曉行程這還不夠,須得將營寨扎在林中,而不是江邊,才可以不驚到江邊的駐軍。隨行的武官要麼是故意,要麼是拗不過率團之人的堅持,不然不可能不提醒不宜紮營林中之事。這姓曹的將軍曾經失職於護衛銀泉公主,還能被舉薦為隨團護衛,這本就蹊蹺,舉薦之人還是葉知秋,那麼他對這個葉知秋一定是言聽計從的。所以真正的主謀我倒覺得,應該是這個叫葉知秋之人,姓曹的將軍,不過是他的一個棋子。倒不如說,葉知秋當初就是看中了他的糊塗,才又舉薦的他也未可知。如此一來,選擇渡江前夜紮營,且宿於林中,再讓林通勝的人把人劫走,一氣呵成。能成此事者,也只有這個葉知秋了。」
朱芷瀲獃獃地看著秋月好一會兒,才喃喃道:
「這不可能,這絕無可能!」
「殿下覺得我說的哪裡什麼不對勁么?」
「你說的很有理,你說得都很對!可是,這就是不可能的啊!」
「為何殿下如此肯定?」
「因為……」朱芷瀲幾近絕望地大叫了一聲:「因為葉知秋是大蘇的舅舅啊!」
此言一出,眾人都呆住了。
饒是心思縝密的秋月也沒料到葉知秋與蘇曉塵還有這樣一層關係,但他依然覺得這個葉知秋可疑得難脫干係。
「殿下,我想問,自蘇學士失蹤之後,蒼梧國那邊可有消息?」
「沒有……」
「那麼蒼梧國也沒有向碧海國來要人?」
「沒有……」
「殿下不覺得奇怪么?」
朱芷瀲看著秋月,眼神十分無助。
「我去問過姐姐幾次,她都心不在焉,蒼梧那邊丟了人,卻沒和她討要,她便越發地無所謂了。我實在是無人可求,才迫不得已自己跑了出來……沒想到,真的是被劫持了?」
朱芷瀲忽然扯住秋月的衣袖,哀求道:「秋月君,你這樣聰明,林通勝的事又那樣清楚,能不能幫幫我,幫我把大蘇從他手中救出來?我……我回頭一定好好謝謝你。」
秋月忙一把扶住她。
「這是我承諾了殿下的事,何來相幫一說。何況林通勝是我們琉夏國的罪人,我和鷲尾都不會放過他,我們一定會找到他把蘇學士救出來!」
說完,當下定了定神,吩咐道:
「此處乃是兩國交境之地,蘇學士被劫持后並不能判定是朝哪個方向去了,鷲尾方才說林後有山,山中有道,那是一個方向。但渡江入蒼梧也是一個方向。總之,在不確定林通勝有何謀算之前,我們只能廣撒網分頭搜了。鷲尾,既然你探到山後有路……」
秋月剛想說,讓鷲尾隻身向北去搜尋,忽然看到鷲尾眸中閃過一絲落寞,立時明白過來。
她想與自己同行。
方才對她言語上嚴厲,秋月心中已有些悔意,當下改口道:
「阿藤,你去山後搜尋,若有線索,就想辦法找到我們來報信。鷲尾,你與我陪殿下一同渡江,你在身邊,我也方便許多。」
鷲尾聞言,眼中頓時有了喜色,臉上仍是淡淡地應道:「是。」
「阿葵,你速速趕回南岸,告訴族叔宗直大人,讓他撥一艘小一些的蛇形艦過來載我們渡江,我們稍後自會在南岸候船。你傳達完指令后,再帶幾個霧隱門的好手,一同往北助阿藤搜尋蘇學士。」
阿葵應了一聲,瞬間已是隱入林中去了。
朱芷瀲不解其意,問道:「我們渡江……入蒼梧?可蒼梧這麼大你想去哪裡找大蘇?」
秋月微笑道:「先渡了江探訪看一看,只要有心,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殿下放心,就算是去了萬樺帝都,一直找到葉知秋那兒,我也定會陪著殿下的!」
「秋月……」
朱芷瀲望著目似朗星的秋月,一時連素日稱的「君」都略了去。秋月聽在耳中,似是添了幾分親近,心裡不覺有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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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鴻去何許》不知,《夜闌無寐處》更愁。
神州的歷史從第十七卷翻到了第十八卷,各路人馬的謀局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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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小說,首先得情節有趣,然後描寫出彩,才能讓讀者愉悅。
我本人也是盡量以這兩個標準在要求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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