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終遇齊眉崖
野山雞也不知吃到了哪兒去,唇上盡沾染著他的味道,整個回程,顧小魚都還回味無窮。
說來傻氣,可愛情就是這般奇妙。未曾相遇前,她做夢也不敢去想竟會有這樣一個人能這般待她好,可一旦遇見,就是天雷勾動地火,這顆心全然不屬於自己,撲通撲通的,老是為他的一舉一動所牽繫。
江喻白把她帶得遠,來回一趟就是四十多分鐘,又在夜風裡偷偷摸摸吃了一隻雞,甜甜蜜蜜地親熱了一陣兒,等他們收拾完戰場再回來,已經快過去兩個小時。
烤野豬的晚間加餐早已散場,兩個姑娘都鑽進睡袋裡睡熟了,剩下一群老爺們兒正低聲商量著這幾天守夜的安排。
跟來的一共有九個老爺們兒,每晚守夜至少得兩個人,方便有個照應。七天六夜算下來,一個人怎麼著也得守一天半的時間。
都是些常在山裡混的老油條了,輪換次序他們幾乎是一拍即合。不必等大哥江喻白回來決定,直接把次序給安排了下來。
第一天晚上該江三柏帶人守夜。見江喻白和顧小魚回來,所有人都到齊,其餘人開始四下抱團,圍著火堆大咧咧地躺下了。一片酣然中,唯獨江三柏和另一個矮個子正襟危坐,手上抓著軍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刻也不鬆懈。
兩人架勢一擺出來,顧小魚便震驚了,蛾眉一蹙:「守夜這麼嚴呀?」
「是啊,」江三柏應著,「森林裡什麼情況沒有?蛇蟲蟻獸咱都得提防著點不是,咱出來玩歸玩,別把命給丟了。」
一說「別丟了命」,地上「呲溜」一下,突然坐起來一個老爺們兒,神神秘秘地接了句嘴:「蛇蟲蟻獸都還好說,主要得防著點那個……」
他話畢,所有男人臉上都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
唯獨顧小魚不明白他們這是在打什麼啞謎,追問道:「『那個』是哪個呀?」
「就是『那個』啊嫂子……」坐起來那人直衝她擠眉弄眼,「就是那個,長得老高,全身都是毛,一挑一咱都不一定能贏的那個!」
顧小魚:「……」
什麼玩意兒長得老高又渾身是毛,年輕力壯的特種兵上去一挑一還不一定能贏的?
這啞謎打得她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顧小魚是真猜不出來:「到底什麼東西啊?」
多番暗示均無果,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直話直說:「哎呀嫂子,就是大腳怪——野人啊!」
顧小魚:「……」
提防野人?
顧小魚都懵了:「這裡還能有野人?」
「有啊嫂子,」守夜的矮個子插嘴,「有一年哥兒幾個進山,落單的一個被偷襲了,腦袋都被石頭打破了,直接送醫院搶救。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誰使壞,後半夜有人起來上廁所,看到一個全身都是毛的大高個圍著營地打轉……卧槽可嚇人了,那眼睛可是發綠光的!」
顧小魚:「……」
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真能有野人啊!
矮個子描述得惟妙惟肖,顧小魚聽得目瞪口呆,半宿都沒能接上話來。
江三柏以為她嚇傻了,一個機靈,趕緊打住這話題:「嫂子你別怕,現在我們都是大部隊行動,沒事兒。一挑一不一定能贏,咱人多還怕啥呀!」
顧小魚微微一怔,忍俊不禁:「三柏我不怕,野人有什麼好怕的。」
別說是野人了,就算森林裡有吃人狂魔又怎麼樣,看看下午的山耗子和蛇就知道了,顧小魚有什麼好怕的,該是那些東西都害怕她好吧?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跑到顧小魚面前來裝神弄鬼,來唄,來了可是要被江隊長下狠手,一命嗚呼的!
換了以前她還會心悸,可下午連著兩次心驚肉跳,現在顧小魚一點都不怕。別說「怕」了,顧小魚甚至還有點同情它們:「三柏你別擔心,我真不怕,你們這麼多人在,而且,你哥肯定保護我!」
中國人說話都有這樣的習慣,轉折之後才是重點。
不管來的是什麼,江隊長肯定會保護她的。顧小魚信誓旦旦,滿臉都是甜蜜。
先前他們沒敢說,是怕姑娘們膽子小,嚇著了是個麻煩。聽嫂子這豪邁的一番話,地上一群大老爺們嘿嘿直笑,紛紛坐起身子,拍著胸脯表示:「沒事嫂子,野人有啥好怕的,就算大白哥不護你,我們拼了命也護你!」
顧小魚唇角一抿,江喻白已經笑罵:「滾犢子,我媳婦兒要你們護?」
「那可不咋的,」有人玩笑著,「沒瞧著這一路大白哥都圍著嫂子轉,寶貝著呢嘛!」
顧小魚臉上發紅,嗔道:「哪裡有寶貝著!」
「還沒有?」虎子都看不過去了,「一路都在夫唱婦隨、婦唱夫隨,嫂子你別不承認,你就說,正說守夜呢你兩就不見了……你兩偷偷摸摸幹嘛去了?」
顧小魚:「……」
這問題問得相當尷尬,他兩那是偷嘴偷情去了。可「偷嘴」這事一點都不光彩,「偷情」就更不用說了,能在大庭廣眾往外說嗎?
顧小魚閉口不談,吃了個啞巴虧,臉都憋紅了。
他都沒捨得欺負,卻給人家惹了個大紅臉!江喻白眉頭一挑,沉聲道:「虎子,你哥現在是個有家室的人。跟你嫂子說點悄悄話,還能跟你說啊?」
虎子:「……」
對呀,人家夫妻兩說悄悄話,管他什麼事?就算他明知道那是哥哥給嫂子開葷去了,哥哥把嫂子寶貝得緊,人家不認,你還能怎麼說?
虎子不吭聲了,與其說臭了臉,毋寧談受了傷。
顧小魚一個沒忍住:「……噗。」
原以為進山後環境艱苦,同路的又是一群陌生人,或許沒想象中好玩。可等她進了才知道,原來樂趣良多——江喻白一開口,顧小魚肚子都笑疼了!
那話怎麼說來著?姜還是老的辣!結了婚就是不一樣,聽聽江隊長那語氣,看把他自豪的,尾巴就差沒把天捅個窟窿了!
一時間噓聲四起,大伙兒對他護短這行為嗤之以鼻。
偏偏江隊長本人一貫不以為然,壓根就不理會一干人意味深長的眼色,動手鬆開腰包,掀起衣擺,柔聲喚著:「媳婦兒快鑽進來睡覺。」
森林裡潮濕至極。大老爺們也就罷了,這群大老爺們兒本就沒一個嬌生慣養的主,儘是爛泥堆里滾出來的,能躺哪兒不是床?軍人出身等於特別能吃苦,即便環境再差,他們也壓根不在意。
但姑娘家不一樣,姑娘家身子嬌貴,涼水都不能多喝,更別提直接在這等陰冷潮濕的地上睡覺。
兩個姑娘已經在睡袋裡睡熟了。顧小魚沒有睡袋,江隊長掀著衣擺叫她往裡鑽,言外之意……他這是要給她當「專屬睡袋」呀!
心頭忽然便是一緊。已經狂亂過諸多次,他薄唇輕抿,驀然啟口,胸膛里那東西卻還能千萬次如一的怦然。
顧小魚呆愣著沒動,心裡跳的有些急,臉上也稍稍染了些緋色。
江隊長皺了眉:「快來睡覺了,小傻瓜。」
「……」顧小魚一怔,臉上即刻發了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連「小傻瓜」都喊出來了!
一群老爺們憋都憋不住:「哎呀哥,太酸了,我受不了,我牙疼!」
江喻白眉頭一擰,不怒自威:「跟你們嫂子說話,你們管這麼多幹什麼!嫌酸別聽,耳朵捂上!」
老爺們兒們:「……」
江隊長是誰啊,蓉城鼎鼎有名的護短份子,那短護得可是連親爹親媽都不認,你是不是傻,試圖去跟他講什麼道理?
擺明制服不了哥哥,一群人的眼光紛紛投諸嫂嫂:「嫂子你也管管大白哥啊,這酸的,唉喲我的牙……」
「就要酸,哼!」
夫唱婦隨也好,婦唱夫隨也罷,虎子沒說錯,他兩就是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顧小魚才不管,唇角一提,頂著一干人的目光鑽進他外衣里。
身後熊熊烈火也不比他體溫更暖。江警官靠著樹,顧小魚靠著他,身下墊著一方自帶熱度的人肉軟墊,離地十幾公分,縱使是再冷的濕氣也與她無干。
「冷不冷?」江喻白還問,胳膊緊緊箍著她腰身,箍得她一點也不冷,甚至心裡還有點發燒。
顧小魚只顧傻笑:「不冷,你好暖和啊二白。」
暖得她心都要化了,再也不願當什麼縱游蔚藍的海「魚」,只想一心一意地穿行在江河裡……就是叫她死在這裡,顧小魚都心甘情願。
江喻白輕舒了一口氣,吻著她眉心:「暖和就抱緊點,別凍病了。」
「好,報警。」
江喻白失笑:「好好睡覺,不準調皮搗蛋。」
***
有江三柏帶人守夜,其餘人只管放心大膽地睡。
顧小魚從沒睡過睡袋,不知道躺在睡袋裡過夜是什麼體驗,不過睡在江喻白身上的滋味可是妙極了,妙得她根本不去想睡袋的滋味。
早上睜眼時,顧小魚還以為這是在自己家床上。習慣性地在他懷裡翻了個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唉喲」一下,顧小魚悻悻地爬起來,這才清醒,哪裡是自己家,這已經是入深山的第二天。
第二天旅程深入,又是一整日見不到活物。
日頭正烈的時候,兩個姑娘肚中空蕩,腿腳酸痛,已經走不動路了。情況比第一天更糟糕,無論是江三柏還是虎子都不方便再照顧兩人,只好把兩人的男朋友從先頭部隊叫了回去。
背她們是不明智的。在原始森林裡,任何突發情況都可能產生,一小段路尚可,但長時間地負重跋涉,浪費體力絕不是一件好事。
無奈之下,主力部隊只好放慢速度。十二人的隊伍又開始分成三波,這次簡單粗暴,直接按坐車的順序分層分序。
打頭陣的探險小分隊由大隊長江喻白領軍,江三柏和虎子護駕,再加上一個顧小魚。
頭天晚上顧小魚開了小灶,又窩在江隊長懷裡一夜好眠,清晨除了小腿有些許酸脹,其餘狀態都還不錯,勉強能跟上第一部隊的進度。而第一部隊的三個領頭人物又都願意帶著她這個累贅,顧小魚入駐第一部隊便無可厚非。
第一天入山盡在後頭拖拉,直到第二天走到前頭,顧小魚才知道前頭的好處。
難怪那些老爺們兒都愛往前跑,甚至女朋友都不管了,都還得往前。走前頭才叫是「探險」。
放眼望去,四周儘是稀奇古怪的山石,天上飛的全是城市裡未曾謀面的鳥,地上不僅各類走獸遍布,偶爾還有些獵戶安置的捕獸陷阱在,一不小心就會「上天入地」——
三個男人都還好,頭腦機靈身手敏捷、又富有野外生存的經驗技巧。
顧小魚就不行了,陷阱她差點踩了三回,要不是江喻白一直護著,小命都得玩脫。
心驚膽戰了若干回,就是再敏感的心情也非得漸漸趨於平靜,沿途再見蛇鼠,顧小魚甚至都不那麼恐懼,還能繼續邁開步子往前走。
越向山林挺近,一眾人體力差距越大。磕磕絆絆一直向北,等到完全漫過外援一大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時間已是第三天下午。
這路由江喻白親自領軍,按理說不該有差錯。但不知是怎麼的,這時就該見到此行目的地「月牙湖」,顧小魚滿是期待的抬頭,別說湖了,就連泉眼都沒有!
眼前除了山還是山,唯一不同的一道亮色懸於百米開外。
直像是天賜神刃,生生劈砍開了一座山一樣。一片黛青里,半壁斷崖如若天降,崖壁被風打磨得如刀削一般陡峭,呈現山石的本色,突兀至極。
崖壁本身並無特別,唯獨偏上位置,一對突出的「劍眉」上百花齊放,耐人尋味。
「那山真有意思!像人的眉毛,上面還有花!」顧小魚驚嘆出聲。
虎子跟著一瞄,差點沒蹦起來:「卧槽!是齊眉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