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舍友
走出宿舍就看到幾個男生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去，我走在最後聲音很輕，就是為了不引起注意。
「許如塵！許如塵！」走廊盡頭，蔣鴿大聲的喊著我名字。
我壓著腦袋沖了上去，「別喊了。」
然後快速向宿舍門外走去。
蔣鴿追上我，「你們軍訓結束有迎新生晚會，你有沒有什麼節目要參加的？我可以安排一下。」
「沒有。」我用力搖頭，不習慣別人這麼熱情的靠近我。
「你別怕我呀，我就是看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參加我的社團，這個宣傳單給你。」
蔣鴿拉過我的手將宣傳單放在我手心，然後他就一邊跑一邊回頭沖我招手的走了。
我低頭看著手裡的宣傳單，色彩很豐富，一排小人拿著各種樂器，最前面是一個很可愛的長發女孩在唱歌。
下面是一行手寫字，這個字我很熟悉，是岑辭的字。
音樂社。
盯著熟悉的字跡，我心底有些複雜。
小心的疊好宣傳單，刻意避開字跡的地方，這樣字就不會疊壞了。
然後把它放進書包里，趕時間跑向自己的教室。
教室里很熱鬧，大部分的人都是背井離鄉的出來讀書，所以都希望自己能快些融入環境，找幾個談得來的朋友，然後一起吃一起玩。
這才是正常人眼中的大學生活，青春和活力，還有伴隨而來的微澀的成長。
我坐在最後，依舊將自己像高中一樣隱藏起來。
直到班主任來，我才知道自己考得很好，居然是全班第一。
「許如塵，軍訓以前你就暫時做班長，等大家都熟悉了解以後，我們再重新進行競選，應該沒有問題吧？」
眾人順著班主任的目光看向了我。
我很怯弱，只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迅速低下。
內心其實很抗拒，我在高中的生活已經不堪回首，我真的不敢再去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但是……「沒有問題。」
大家的聲音都透著朝氣和開心，沒有對我一絲絲的惡意。
「許如塵，你來發一下軍訓服，上面我已經給你寫好名字了，報到名字直接上來領行了。」班主任沖我招手。
我起身緩慢的走到了講台，周圍人的目光讓我雙手有點發抖。
班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叫鄭雯，辦公室在這棟教學樓204，有什麼問題，你來找我。」
鄭老師看上去很年輕，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她已經快四十歲了，因為很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所以穿著和言語上都顯得十分的年輕。
這也是大家為什麼一直很喜歡鄭老師的願意之一。
而我喜歡她，是因為她總是拍拍我的肩膀，笑著說，「許如塵！別泄氣！」
我看著名單和手裡的成套軍訓服，透明包裝袋上工整的寫著每個人的名字，我只需要報每個人的名字就行了。
「李，李建明。」
「什麼？」底下一片笑聲，那個叫李明建的男生圓乎乎的起身，「班長啊，你大點聲，我差點以為有人喊我李賤人，這我可要上去理論了。」
大家的笑聲都是善意的，我舔了舔發乾且疼痛的唇瓣，微微抬頭，劉海因為緊張都濕噠噠的貼在腦門上。
「李明建，你的衣服。」
聲音抬高了不少，正視看著自己的同學。
李明建一愣盯著我好一會兒，還撞了一個上來拿衣服的同學。
好不容易發完衣服，我又縮回了最後的位置。
軍訓要半個月，教官很嚴厲，好幾個人中暑被抬下去了。
身為班長的我，要去扛水，還要背著中暑的同學去醫務室。
其實自己也很累，但是聽到同學對我說謝謝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只有午飯的時候大家才能隨心所欲休息一會兒。
我一直以為大學食堂的飯菜也很貴，被同學拉進食堂才知道，其實選擇很多，而且比外面便宜多了。
當所有人抱怨食堂飯菜難吃的時候，只有我慶幸還可以吃到熱騰騰的飯菜，有時候和阿姨說多打一點，阿姨也不會價錢。
沒有人會明白我在陌生環境里的竊喜。
不會有人理解我看著一塊錢的飯管飽時計算著自己一百塊能吃多少頓的艱辛。
更不會有人看到我一邊塞白飯一邊忍著眼淚的場景。
我有時慶幸這裡人多，多到沒有人注意到我，慶幸他們看不到我在陽光下的掙扎。
有天回宿舍的路上發現林蔭道上多了一排桌子，畫板上寫著各種社團納新標語。
我這才想起了一直被壓在枕頭下的音樂社宣傳單。
眼尖的蔣鴿踩在桌子上沖我招手，「許如塵！許如塵！」
從來沒有人這麼大聲的喊我的名字，喊得整條路上的人都回頭看著我。
我低著頭快速來到了音樂社桌前，發現桌子後面的樹蔭下還坐著幾個人。
三男一女，其中一個就是岑辭。
「如塵，你考慮好了嗎？」
蔣鴿急切的詢問，引得身後幾個人都向我投來目光。
岑辭的目光很冷淡，淡到好像從來都不曾認識過我，但是嘴角卻多了一絲不耐煩。
從岑辭的眼裡我看到他不希望我出現在他的朋友面前。
我對蔣鴿搖頭，「很抱歉，我不能參加，我什麼都不會。」
「你擔心什麼？學業嗎？我們學校啊，也看社團分數的，你看岑辭學得再好還不是得乖乖過來給我當助手混分數？我告訴你他唱歌還特別難聽。」
「蔣鴿，你是不是希望我今天退社去隔壁社團？廢話真多。」
岑辭言辭警告，但是語氣卻多半是隨和的玩笑。
看來岑辭在大學生活不錯，那我更加不能打擾他。
「我……」
「哎……學長，學長，你們社團還收人嗎？」
幾個女生涌過來把我擠到了一旁，她們身上還穿著軍訓的訓練服，應該和我一樣是大一的學生。
「肯定收。」蔣鴿熱情的招呼女生，「再看看我們岑大校草都在我的社團，絕對保質保量。」
我抬頭看去，幾個女生害羞的盯著岑辭。
岑辭不耐煩的起身離開了，我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心裡不由得酸澀起來。
我熬夜苦讀，只為了岑辭一句話。
岑辭恨我，他對我做一切能傷害我的事情。
但是現在的岑辭卻淡的像我用血都描繪不出，他連恨都覺得像是對我的施捨。
此刻，我站在偌大的校園，失去了一切的目標。
為媽媽而活，為岑辭而恕罪，貫穿了我整個高中。
可是現在卻變得暗淡無色，不知所措。
我漫無目的的回了宿舍，軍訓會避開太陽最熱的時候，所以刻意休息一會兒。
但是走到門口才發現，宿舍門是開著的，我嚇了一跳沖了進去。
看到一個男生正在整理行李。
「誰？」我驚慌的看著男生。
男生身上還穿著打籃球的運動服，看到我的時候也嚇了一跳，用護腕擦了擦額頭的汗，抖了抖身上籃球服。
「蘇遇。我是別的系的，開學也不知道是哪個人把我性別打錯了，給我分女生宿捨去了，再回來一號樓我們系的都分完了，昨天我就借宿在別人宿舍，今天通知我搬到你們系來。」
蘇遇說話又快又急，根本沒有給我插嘴的機會。
我緊張的揪著衣角，原本說好了一個人住，現在卻變成了兩個人，還是一個男生。
「我看你桌上本子上寫著名字，許如塵？」
「是。你，你好。」
我看他要湊過來，抬手阻擋了一下。
蘇遇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中午被他們喊去打球，弄得滿身是汗，我洗洗再和你說。」
說完，蘇遇就跑到浴室，門也不關，身上的籃球服往地上一扔，接了一盆冷水就往身上倒。
看他拽褲子的時候，我立即背過身體。
「我……我沒住過校，不太習慣，你，你把門關上。」
身後就響起了關門，我鬆了一口氣，但是一想要和一個男生同宿舍，整個人又緊繃了起來。
十分鐘后，蘇遇穿著大褲衩，頭上兜著大毛巾走了出來。
他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擦頭，順手就從抽屜里掏了一支煙放嘴角，想了想看著我。
「介意嗎？」
「我……不介意。」
我這才看清楚蘇遇的樣子，他的頭髮很黑很黑，皮膚呈麥色，很健康的膚色，臉上有種壞壞的帥氣。
或許是我打量他，他猛地抬頭看向我。
我立即低頭，他整個人都湊了過來，彎著腰，兩腿岔開，手肘拄著膝蓋，十指交叉托著腦袋。
「沒想到我的舍友這麼好看，可惜是個男的。」
我不說話，盯著手裡的書，轉動身體背對著他。
蘇遇爬到床上躺著，一直玩著手裡的手機。
我有些支持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最後在自己的鬧鈴中慌亂的起身。
「許如塵！」
聞聲我整個都呆在原地，我這才想起來我在一個半小時之前多了一個舍友。
「許如塵，你居然用這麼老的音樂做鈴聲，你不覺得彆扭嗎？」
「不彆扭，挺好聽的。」其實是我不會換。
當初杜清雅給我手機后，我就只用來打電話，後來發現，沒有什麼人會找我聊天，就變成了鬧鐘。
蘇遇伸手拿走了我的手機，皺著眉頭盯著手機。
「這麼老的手機居然還在用，不過保存的倒是很好。你就沒有喜歡的音樂？」
「沒有，我沒有音樂。」
蘇遇用特別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略薄的嘴唇微微一撇。
他在我手機上胡亂點了一通，然後還給了我。
「這個音樂軟體我有賬號，所有專輯都不要錢，你聽聽選選，趕緊把你的老年催淚鈴聲換掉。」
說完，蘇遇戴上軍訓的帽子走了出去。
我連一句謝謝都沒有來得及說，低頭看著手機上的音樂軟體，小心翼翼的打開。
像是打開了新世界一樣，頭像是蘇遇的自己的照片，昵稱就是他的名字。
我驚奇的晃動著手指，走出宿舍的時候，隨意點了一首歌。
一個女人細膩低啞的聲音響起。
在沒風的地方找太陽，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陽，人事紛紛，你總太天真，往後的餘生，我只要你。
手機躥出的音樂，從耳朵一直到達心口。
我獃獃站在宿舍門口，看著熱鬧的走廊，彷彿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有這個女人的聲音。
「如塵，你站在門口乾什麼？」
蔣鴿從樓梯上走下來，沖我招手。
音樂繼續唱著，往後餘生……目光所致，也是你。
岑辭就站在我的目光所致里。
我捏緊手裡的手機，立即關掉了音樂。
蘇遇又折了回來，一把摟過我的肩，「許如塵，快給我開一下門，我忘帶鑰匙了。」
我避開岑辭冰冷威脅的目光，低頭給蘇遇開了門。
蔣鴿問我，「這是你新來的舍友？」
我咬唇，用力點頭，「我來不及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