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像個瘋子
坐公車換了兩趟車,我才到了醫院,問了護士才找到病房。
住院的是岑如雄父親的弟弟,我應該要喊一聲叔公,聽媽媽說岑如雄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所以岑如雄很敬重他。
我在門外拉了拉衣服,整理了一下頭髮,才敲門進去。
開門的人一聲嬌笑,我抬頭一看,竟然是很久不見的周莉。
看到周莉第一件事就是低頭看她的手好了嗎。
但是我看到的卻是缺了一截的手掌。
周莉的笑聲在看到我的時候變成了哼笑,彆扭的將自己斷指那隻手放在了身後。
「進來吧,你爸也在這裡。」
我沒有想到周莉和岑如雄也會在這裡。
岑如雄看到我就板著臉,「什麼事?」
我想幫媽媽說句好話,所以就照直說了,「媽媽說叔公生病了,所以讓我帶了些東西送過來,希望叔公能好的快一點。」
「放下就給我滾蛋!」
岑如雄根本不在意我和媽媽,他的眼裡好像我的存在就是他的污點一樣。
「別這樣,如塵只是個孩子而已,能有這份心也不多見,你看看岑辭,都說了叔公生病也不見他來看一眼,虧得叔公曾經對他那麼好。」
周莉幫我說話,我有點受寵若驚,低頭的時候又看到了那截斷指,覺得很對不起周莉。
我一直覺得周莉的手很好看,特別像電視里拍護手霜廣告的手,細長白凈,就連甲面都十分的光滑。
如果不是我的話,周莉就不會失去手指。
我剛想說對不起的時候,周莉就拉著我走到了叔公面前,在我背後用力擰了一下。
「叔公現在身體不便,護工阿姨正好有事回去了,你不如幫幫叔公?這麼有孝心總不能這點事都不能做吧?」
周莉掃了我一眼,用腳踹了踹床下的痰盂。
我蹲下身體拿了起來,周莉和岑如雄立即掩住口鼻,一臉嫌棄的看著我。
周莉揮揮手,「記得洗乾淨一點。」
「好。」
我習慣了被人使喚,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麼是對的,做什麼是錯的,我只能聽命的小心翼翼的活著。
我想讓別人也看到我的好,但是總是事與願違。
等我洗好痰盂回來,岑如雄已經走了,周莉在削蘋果,和叔公說得十分投機。
這可能是周莉的長處,她和任何人都談得來。
「老爺子,你看看如塵多好啊,你剛才睡著那會兒,他都幫你把痰盂洗好了。」
「哼,賤人生得孩子就配做這種賤活。」叔公咳了一聲,冷哼著說了兩句。
我站在床尾手裡拿著痰盂,額頭被一個削皮的蘋果砸中。
「這裡這麼臟,你還不去打掃一下?還要我教你不成!」
叔公指著這間單人病房。
已經十分的乾淨,我心裡也明白,他只是想為難我而已。
我立即去找了抹布就開始擦起來,他們說什麼我就去做什麼,連根本不需要我打掃的廁所都去重新洗刷了一遍。
中午叔公和周莉吃飯的時候,就給我了一個饅頭。
我噎著氣說了聲謝謝。
周莉指著我送來的禮盒,「這東西不便宜,叔公吃點對自己身體也好,如塵都忙活了一早上了,老爺子就別跟小孩子生氣了。」
一直到開了盒子我才看到裡面的東西,是參茶。
媽媽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周莉泡了一杯放在叔公的手裡,一直都在替我說好話,我有些感激的看著周莉。
但是周莉的表情卻似笑非笑。
叔公喝了小半杯,人就有些睏倦了,卻不想突然上吐下瀉起來。
周莉和我嚇得不輕,我被周莉踹了一腳。
「還不去喊醫生。」
我手忙腳亂的去找了醫生,最後醫生卻說是吃壞了。
周莉一臉愧疚的看著叔公,「怎麼會吃壞了呢?我們都是吃的一樣的東西,除了……」
周莉看著桌上還剩下半杯的參茶。
我立即驚慌的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搖頭,「不是的,不是我。」
周莉不由分說就上來拽著我的衣領,「你和你媽到底能不能讓岑家消停了?你媽媽這樣對我,我也不怪你,你就是個孩子而已,你居然和你媽連個老人家都不放過,是不是打算弄死岑家好繼承啊!你這個小賤貨!」
周莉像是抓住了報復的機會,使勁的踹我,最後一腳踹在了我的膝蓋上,我立即跪在了地上。
「真的不是我!」我重複著話。
叔公氣得直接掀被子下床,人都走得顫巍巍的,抓起床頭的果盤就沖著我砸了過來。
「我就說家門不幸,自從他和他媽出現之後,岑家就沒有一件事順心的!怎麼會有這麼歹毒的人!給我打,往死里打!」
我求救的看著醫生,醫生也是愛莫能助,只是扶住了叔公。
周莉通知了岑如雄。
岑如雄帶著岑辭也來了,兩人臉色僵硬,看上去都很擔心叔公。
岑如雄聽聞了醫生的話,二話沒說就上來打了我一巴掌。
我跪在地上最後被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頭磕在地磚上,鼻子發酸,直接淌出了鼻血。
「是不是你媽叫你來害人的?走到哪裡害到哪裡!」
我捂著臉,無聲的哭著。
岑如雄的話就像是對我的死刑。
其實我早該明白,無論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沒有解釋的權利,因為我的出生就是錯的。
「對不起……」我道歉,忍著快要被他們目光撕碎的疼痛,「真的不是我。」
周莉嘖嘖的不滿,「你說這樣歹毒的孩子怎麼能留在身邊,今天我還誇他,想不到一轉身就出事了,下回也不知道他會作出什麼事情來。」
「許如塵你給我滾回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了趕緊滾蛋!滾到你媽媽身邊去,你們倆想死想活和我們岑家沒有一點關係,我就算是斷子絕孫了,也不在乎你們倆!」
岑如雄擰著我的耳朵,讓我起來,想推我出病房門。
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聞聲來湊熱鬧的人。
我一把抓住岑辭的衣角,哽咽的看著他,「真的不是我,我沒有!」
岑辭用力的拽回自己的衣服,「你滾了,更合我意。」
我忘不了此時岑辭冷漠的笑意。
我絕望的被岑如雄推出了病房。
我哪裡也不敢去,只能蹲在病房口,接受別人刺目的目光。
「這孩子下毒了?」
「真是作孽哦……」
我的解釋是多餘的,說不說都是我的錯。
離開岑家回到母親的身邊,我似乎已經看到了我最後的結局。
冰冷,黑暗,乃至……死亡。
後來,醫生拿著半杯參茶走了出來。
我在外面坐到了天黑,病房裡的人一個都沒有出來。
清冷的過道,好像整個世界都只有我一個人一樣。
直到醫生拿著報告快步的走進了病房,大約十分鐘之後,病房裡發出了爭吵的聲音。
聲音是周莉和岑如雄的。
「就是我下的葯怎麼了?減肥藥能吃死人嗎?讓這樣的小賤貨和他那個賤貨媽媽遠離你,是為了你好,我是在幫你!你要孩子,我給你生啊!」
我站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
葯是周莉下的。
就是為了趕我離開岑家。
岑如雄生氣的聲音很粗,帶著抬高的聲調,很刺耳。
「就算是個賤種,老子要趕走他也輪不到你動手,你算什麼東西?不也是個只會對男人搖尾巴的賤女人?還想給老子生孩子,這麼多年你跟著我都沒生出個屁來,能不能生還是個問題!滾!」
岑如雄的話讓我的心沉入了冰潭。
媽媽愛錯了人,在他的心裡,沒有一個女人是配得上他的,對誰好都是逢場作戲,對誰不好也只是好聚好散。
他沒有愛,沒有情。
病房的門突然被拉開,周莉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憤怒讓她整張臉漲得通紅,眼底也是猩紅一片,眼淚滑過臉頰,再好看的臉都顯得有些猙獰憔悴。
「開心了?還不去給你媽報告喜訊?我被踹了!我跟了他這麼多年,又是工作又是服侍。」
周莉聲音沙啞,說話的時候顧不得形象,口水混著嘴角的淚水噴了出來。
她離我越來越近,眼神可怖,「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小三,我的青春,我的一切都給了他!這就是他給我的回報,把我像個垃圾一樣扔了。」
周莉苦笑著離開,走廊里都是她的笑聲。
我似乎看到了又一個女人瘋了,像我媽媽一樣,付出了一切,最後……卻像個垃圾。
「還不進來!」
岑如雄沒有一絲一毫的可惜,好像如釋重負一樣。
我走了進去,看到桌上的報告,上面說檢查出了瀉藥,疑似減肥產品。
當時的情況,只可能周莉會用減肥藥。
叔公和岑如雄一樣,罵咧咧的,「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有了丈夫的吃裡扒外,沒有丈夫的勾三搭四!最大的用處也就是生個孩子!」
我聽了渾身發僵,兩隻手都在發顫,有憤怒有可悲。
抬眸看向岑辭,他臉色鐵青,叔公的話顯然是意有所指,將趙雅也罵了進去。
「跟叔公打個招呼,你們兩個都給我滾,馬上期末考試了,要是誰讓我再丟人,誰都別想好過。」
「是。」
我小聲的回答,岑辭則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