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封條
年節好過，日子難熬。
1979年的春節轉瞬逝去，四九城迎來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街道兩旁，到處掛滿了醒目的標語。
“認真貫徹落實‘三中全會’精神。”
“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
“深化改革，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製。”
居委會大媽們也活躍了起來，帶著紅胳膊箍，提著鐵筒喇叭，走街串巷的高喊著。
“為促進生產力發展，允許自謀職業嘍。”
“望廣大‘待業青年’，積極行動起來，抓住機遇，去創造屬於你們的明天。”
“人生不需懶惰，勤奮方使未來。”
邵北和馬寧，所租用的小工廠也有了些變化，臨街的房子已經開了兩個門麵。
一間掛著‘雞蛋批發’，一間寫著‘空車配貨’，兩塊牌上的幾個大字，招來了不少路人的側目，也給原本冷清的街道增添了一些熱鬧。
邵北和嘎子，正高興的給商販們付著雞蛋，與商販們有說有笑的閑聊著。
一輛吉普車從遠處駛來，‘咯吱’一下停在了小工廠的門口。
吉普車上探出了一個頭，向兩間門麵瞅了瞅，然後，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三、四個穿製服的人員。
幾個人看著門麵房，指指點點了半天，嘴裏也不知道說些什麽，相互的交流了一下，先後向邵北他們走了過去。
“同誌，先停一下，我們是工商局的，把你們的經營許可證拿出來，我們要查看一下。”
先到的一位年輕的工作人員，把圍著邵北和嘎子的商販們分開，站到了邵北和嘎子麵前，向邵北、嘎子，出示了一下工作證神氣凜然的說道。
邵北忙放下手裏拿著的記事本，掏出香煙，笑臉相迎，邊給工作人員遞上，邊說道。
“同誌，辛苦了，先抽根煙，您說的什麽經營許可證，我們沒有呀……”
年輕的工作人員，擋回了邵北遞上的香煙，他看了一眼邵北，隔著窗戶向屋裏看了看，語氣有些不善的說道。
“經營許可證，也就是營業執照，你們這是集體的企業，還是國營的？
把你們領導叫出來吧。
我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
年輕的工作人員，顯然沒有瞧得起邵北和嘎子，有種高高在上的姿態。
邵北聽了年輕工作人員的話，心裏好笑，官不大脾氣不小，自己連工作都沒有，上哪給你叫領導去呀。
“同誌，我就賣點雞蛋，還要營業執照嗎？.……”
邵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年輕的工作人員給堵了回去，他瞥了邵北一眼，冷哼一聲說道。
“哼，讓你去叫領導，你就去叫。
沒有營業執照，你們就是無證經營，這些雞蛋，是要被沒收處理的.……”
嘎子在一旁，早就看不慣年輕人的言舉，他向前一步，衝著年輕的工作人員，大聲的吼道。
“啥，沒收！
這是我們花錢買來的雞蛋，我看誰敢動……”
年輕工作人員被嘎子嚇了一跳，他看著嘎子五大三粗的身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但嘴上沒有任何服軟的意思。
“你想幹啥，我們可是國家的執法部門，替國家辦事，你敢抗法不成？”
“嘎子，你別胡來……”
邵北見狀，趕緊把嘎子拉到自己身後，然後，看著年輕的工作人員，不卑不亢的說道。
“沒人想抗法，你這帽子是不是扣的太大了？
我們是‘待業青年’，連工作都沒有，上哪裏給你喊領導去……
現在國家不是提倡‘自謀職業，自主經營’嗎。
我們又沒有犯法，你憑啥說，要沒收我們的雞蛋……”
年輕的工作人員，火氣不減，瞪著邵北就要發火，這時，身後的幾位工作人員也到了現場，一位中年人把他叫住。
“小田，你少說兩句。”
年輕的工作人員聽到中年人發聲，回頭看了一眼，那股盛氣淩人的架勢，立馬不見。
“王科長，你看他們.……”
中年人擺擺手，意思是，你不用說了，我又不聾不瞎的，有你怎麽辦事的嗎，上來就要找人家領導對話。
中年人沒有理會小田，他向前走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邵北，臉帶微笑的說道。
“小夥子，你是‘待業青年’！
現在，雖提倡‘自謀職業，自主經營’不假，但也不像你想的那樣，想怎麽幹就怎麽幹呀。
你們想做生意，‘自謀出路’這是好事，國家也大力的支持。
但，什麽事情都得有個章法不是，大家也都要遵守規定按章辦事。”
中年人說著，看了眼兩間掛著牌子的門麵房，笑了笑繼續說道。
“小孩子，看出來了，你有‘自謀職業，自主經營’的積極性。
這是好的苗頭，我們也會大力的支持。
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什麽事情都要一步一步的走。
想要做生意，就得去工商局先備個案，申請一下許可證才行。
嗬嗬。”
邵北聽了中年人的話，撓了撓頭，人家說的有道理，自己是不是把事想得太簡單了。
“同誌.……不，科長同誌，您說的這些我都懂。
可我就是個‘待業青年’，也是想尋一條活路。
還真的沒有想到辦什麽許可證的事情.……
您看，現在怎麽辦？”
中年人聽邵北稱呼自己‘科長同誌’，覺得邵北這小子反應還挺快，他笑了笑說道。
“小夥子，咱們公事公辦。
這些雞蛋你真的不能再賣了。
我們要把雞蛋封存起來，等你拿到了經營許可證，我親自來給你解封。
我們也是按章辦事，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邵北聽了中年人的話，沒有反駁，也沒有任何埋怨的意思，人家也是按章辦事，自己隻能無條件的配合。
中年人見邵北不語，他轉身看著在場的來批發雞蛋的商販們說道。
“同誌們，國家提倡‘自主經營’，但也要宏觀的管理。
你們拿到手的雞蛋我就不說了，這裏剩下的雞蛋和庫存，我們都要進行封存。
等這位小同誌，取到了經營許可證，大家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他做生意了。
謝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大家該散就散了吧。
小田，你帶人執行……”
中年人講完，看了眼身邊的年輕的工作人員說道。
年輕的工作人員，聽了中年人的話，看了一眼掛著‘空車配貨’屋子，輕聲的問道。
“王科長，那這件間呢？”
中年人扭頭看了一眼‘空車配貨’的牌子，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邵北，抬了一下手說道。
“小夥子，把牌子先摘下來吧。”
說完，中年人轉身向吉普車走去。
邵北站在原地沒動，眼裏看著幾個工作人員，手裏拿著封條，在門麵房的門上打著叉，他沒有上去阻攔，臉上很是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