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誘餌
推開院門,林明月站在門檻外看著垂花門,一眼望進去,這間院子彷彿已經荒蕪了很多年,雖然油漆還是一樣鮮亮,地上勉強還算乾淨,她也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可她站在那裡,一眼望過去,看到的只有荒涼。
「春草。」林明月下意識的回頭叫春草,她一個人竟然不願意邁進這間院子!
春草在前,林明月緊跟在後,兩人進了垂花門,才看到垂花門外兩個小丫頭正擠在角落裡鬥草,一抬頭看見春草和林明月進來,嚇的手裡的草掉了一地。
林明月見了兩個小丫頭,長舒了口氣,這院子里還有人侍候,那就好,那就好!
「你們大娘子做什麼呢?」春草雖說不滿,不過這不是她那一畝三分地,她也犯不著管教這兩個小丫頭。
「剛才還睡著呢,姑娘自己進去吧,我們還要去園子里摘花呢。」小丫頭也就是片刻的驚慌,等看清楚人,也就一臉的不在乎了,隨口交待一句,拉著手轉身就跑了。
見林明月又豎起了眉頭,春草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且耐一耐性子,這府里……多管了能有什麼好處?」
林明月深吸了口氣,越過春草,徑直進了上房。
上房跟院子一樣,說不上哪裡不好,可就是讓人覺得荒涼衰敗。
「大姐兒!大姐兒?怎麼連個人都沒有?」春草打著帘子,林明月站在門口叫了兩聲,竟無人應答。
「姑娘睡著,誰這麼大聲?!一點規矩都沒有了?」裡屋一聲斥責,比林明月的聲音高多了,隨著聲音,一個丫頭睡眼惺忪,摔帘子出來。
「是姑娘睡著,還是你睡著?你的規矩呢?」林明月這回真火了。
那丫頭見是林明月,急忙曲膝見禮,「是林娘子來了,姑娘早上醒了一回,哭的厲害,後來哭著哭著又睡著了。」丫頭一邊說,一邊退到裡屋門口,打起了帘子。
屋裡帘子都拉著,林明月乍一進屋,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是誰?」一聲浸透了眼淚的哽咽聲問道。
「是我,是玉姐兒?來人,把帘子拉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是怎麼侍候的?這府里簡直是……」林明月看到現在,氣的已經說不出話了。
不等那個睡眼惺忪的丫頭動作,春草已經利落的打起了窗戶以及門帘子。
「明月姑姑。」玉姐兒認出了林明月,喊了一聲就開始號啕大哭。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怎麼還在床上?是不是病了?請了大夫沒有?」林明月忙幾步到床前扶住玉姐兒,玉姐兒一雙眼睛腫的睜不開,看樣子腫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姐兒眼睛都這樣了!你給我進來!你就是這麼侍候你們姑娘的?真當沒人收拾你們了?我告訴你,這京城能剝了你皮的多得很呢!請了大夫沒有?」林明月再一細看玉姐兒,又驚又怒,回身點著那個丫頭就開始罵,「你叫什麼名字?管事嬤嬤呢?去叫來!還有刑房的,今兒我非處置幾個不可!」林明月一陣亂罵。
那丫頭臉上一片恐慌,『撲通』跪在地上連哀求帶解釋:「林娘子饒命!婢子叫秋明,實在不是婢子的錯,昨天夜裡大娘子直哭到過了子時,婢子勸的口都乾的,大娘子只是哭,請過大夫了,請了不只一個,說大娘子好好兒的,這哭也不算病,從我們爺走到現在,大娘子這哭聲就沒斷,婢子們也實在沒法子,求林娘子勸勸我們大娘子,不能再哭,再哭真能哭死人了!」
秋明說到最後,怨氣都上來了。
春草同情的看著秋明,寧海侯府、靖海王府、林府還有這端木府,下人之間總有點親戚朋友的關係在,彼此通連,很多事瞞上不瞞下,這端木府的情形,她倒是比林明月知道的早,也知道的多,站在下人們的立地上,大娘子確實作的讓人沒法侍候。
「你二叔往南邊統軍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哭什麼啊?」林明月看著從喊了她一聲后一直哭到現在沒斷半聲的玉姐兒,有點不滿了。
「我命……好苦……」玉姐兒嗚咽道。
玉姐兒一句命苦說的林明月一個機靈,想起了正事,她才是命苦呢!都板上釘釘的事了,偏偏金明池鬧了那出,生生要把她的親事鬧成仇事!
「你先別哭,我有話問你呢!」一想到這個,林明月火氣就上來了,再看玉姐兒那紅腫的眼,可憐勁兒往下褪,討厭味兒往上升。
「我問你,到底……你出去!」眼看要問出口,林明月反應過來,指著還跪在地上的秋明喝她出去。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林明月聲色俱厲,「到底是誰調唆你陷害二嫂的?你跟我實說!」
這一句話問的玉姐兒哭聲戛然而止,神情恐慌的四下亂顧,「就是她!我沒陷害……就是她……我沒陷害……」玉姐兒聲音越來越低。
「你以為你能騙得過誰?滿京城誰不知道是你害死了韓六娘嫁禍二嫂?二嫂是為了救你才命喪火海的,你二叔也是為了保住你,才沒替你二嫂申冤,你竟敢跟我說這種鬼話!你老實說,到底是誰調唆你的?是不是林明玉?你老實說,不許胡說八道!」
林明月心眼不多沒經過事,這話問的簡直是給玉姐兒遞梯子,玉姐兒目光閃爍,「就是她……」
「你胡說!」林明月急的一下子跳起來,「敢這麼胡說,你就不怕報應?就不怕半夜三更鬼上門?」
一個鬼字嚇的玉姐兒抖成一團,「不是我!我沒想害死誰!是她,是賈姨,我都告訴二叔了,是賈姨,都是她讓我做的,東西也是她給我的,是賈姨……是二叔不讓我說,二叔……」
玉姐兒這幾句話聽在林明月耳朵里,簡直就跟仙樂一般,「哪個賈姨?哪家府上的?你趕緊給我說清楚,說清楚了,我把你接出去,接到我們府上去住好不好?」
林明月興奮的信口開河亂許願,春草想攔,剛揪住林明月的衣袖,林明月這幾句已經說完了。
玉姐兒眼睛一亮,急忙答道:「我是韓府認識的,還是六姨把她帶過來的,她說她家在南邊,說是看了金明池演禮就回南去了。」
「韓府?是韓六娘帶她認識你的?我就說!韓家是害人不成反害已!我知道了!你先歇下,回頭我就來接你!」
林明月一陣風跑了,沒回家,直奔靖海王府去了。
林明月衝進靖海王府,還沒見到端木守志,先被過來捉她回去的老嬤嬤逮住了。
大約是江老夫人發了狠話,兩個嬤嬤按了林明月就往外走,全然不理會林明月的請求和保證。春草早就被捆綁上了,林明月急眼了,被兩個嬤嬤拖架著一邊掙扎,一邊扭著頭大叫:「表哥!表哥你快出來!我查出來了!不是明玉!是韓家,是韓家自己,有叫姓賈的,玉姐兒叫她賈姨,姓賈的就在韓家,表哥!你出來啊!」
林明月一路跳一路叫,直到被塞進馬車。
入夜的端木府,比白天更加陰森破敗。
玉姐兒倒沒再哭,梳洗乾淨,穿著件夾襖坐在南窗下的炕上,望著窗外昏暗的紅燈籠發獃,明月姑姑說明天就來接她,她不喜歡寧海侯府……
燈籠下垂的流蘇猛的晃了晃,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靠到上房門上,停了片刻,黑影動了動,抬手要去推門,沒等他手碰到門上,廊下突然垂下一個人,一掌砍在黑影脖子上,身隨掌落,在黑影倒在地上前,一把撈起扛在肩上,往後退了幾步,閃過月亮門不見了。
貓耳衚衕那間小院里,白水正襟踞坐在扶手椅上,冷臉看著兩個護衛將剛才玉姐兒門口那個黑影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搜查。
「回水爺,什麼也沒有。」兩個護衛看動作都是常干這事的熟手,一會兒功夫就搜的徹徹底底稟道。
「扎個大字押起來,這是個死士,不能死了。」白水吩咐一句,站起來往外走了。
人已經捉到,就不用再把大娘子放在那個宅子里了,一個小姑娘也是可憐……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老話從來就沒說錯過。
李思淺的船雖說走的不快,卻早發晚歇,若沒風就雇上幾十個縴夫,這腳程其實一點也不慢,連走了七八天,這天午後,船泊進處大碼頭,鄒嬤嬤出來吩咐歇半天,明天一早再啟程。
餘七一身船夫打扮,又喊了幾個壯實的船工,下了船,往各處採買。
直賣了大半天,幾個船工一個接一個押著大筐的東西回來,最後,餘七才懷裡抱著一大包,帶著個挑夫回來。
上了船,餘七大聲指揮挑夫將東西交給船上的廚子,這才小心翼翼的抱著那一大包東西進了船艙,在桌上攤開,原來是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精緻的蜜餞。
餘七從中間挑了包遞給鄒嬤嬤,「嬤嬤,這是奶奶點明要的糖漬青梅,好不容易才買到。」鄒嬤嬤忙接過,象抱嬰孩一般抱進了內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