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衝動是魔鬼
背後響起“叩叩叩”地敲門聲，並不急切，徐徐緩緩的。
敲完門後，梁媽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她來到桑美的旁邊，小聲地說道：“少奶奶，探病的時間已到。”
畢竟是ICU病房，穆瑾言目前昏迷不醒，情況多變，為了保證病人擁有足夠的休息，家屬的探病時間都是有嚴格控製的。
桑美輕輕地“嗯”了一聲，拇指輕輕地撫過穆瑾言的虎口，然後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手。
對方沒有絲毫的回應，仿佛方才那股收緊的力道隻是桑美的錯覺而已。
桑美拽著被角蓋住穆瑾言的手，輕輕地拍了拍，這才鬆口，“梁媽，推我出去吧。”
“好。”梁媽點了點頭，立刻扶著輪椅的背後，輕輕地將桑美推了出去。
她們剛從ICU出來，迎麵就撞見了充滿趕過來的袁悅君。
辦公室的會議已經結束，醫生和警局的人都跟在她身後。
桑美輕輕地喊了一聲，“媽！”
那聲音含著幾分疲憊與言說不盡的難過，像極了醫院裏家屬的情緒，拿捏得當，感情自然流露，令在場的人信服不已。
袁悅君心裏發慌，忍不住出聲問道：“瑾言怎麽樣？”
桑美回頭，視線從那麵玻璃牆望向病床上躺著的人，悠悠開口，“在睡覺，還沒醒。”
沈謬被帶動著心裏發慌，回頭直瞪秦高。
袁悅君看著旁邊的護士，急忙詢問，“還能進去看他嗎？”
醫生副手聞言，剛要出麵阻攔，桑美就已率先開口應了下來，“可以的。”
醫生副手剛準備要強調探病時間，旁邊的宏碁立刻抬了抬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
對方似乎跟隨宏碁多年，領悟過來，果斷放棄了阻攔的想法，直接側開身將路讓了出來。
“那我先進去看看他。”袁悅君拍了拍桑美的手，回頭衝著身後的人交代一句。
沈局長和秦高見狀，邁步也要跟進去。
梁媽眼疾手快，連忙拖著桑美坐著的輪椅，二話不說地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沈謬暗叫不妙，這橫在麵前的人，一看就是要找事的節奏。
果真，桑美板著臉，滿眼冰冷地瞪著他們，嘴上不饒人地開口攻擊，“我丈夫如今被害進ICU，罪魁禍首的你們好意思進去礙他眼，給他找不痛快嗎？”
沈謬聞言，嘴角忍不住抽了起來。
不愧是袁悅君的兒媳婦，這架勢以及抹了鴆毒的嘴，誰能招架？
沈謬猶豫了片刻，這才腆著臉，滿含歉意地道：“穆太太，我們隻是想看望看望病人而已。”
桑美直接衝他翻了個大白眼，態度傲慢又不講理，“想看什麽？欣賞你們的傑作，辦得多麽漂亮嗎？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搞得入住ICU，是不是格外有成就感？”
她明明坐在輪椅裏，比較現場所有的人都矮了大半截，可渾身冷銳的氣勢卻震住了場子。
戚桑美說話陰陽怪氣的，一字一句像皮鞭似的抽著沈謬的老臉，讓他根本不敢再開口。
秦高看不下去，他咬著後槽牙，雙眼憤怒地瞪著桑美，低聲吼了起來，“戚桑美，你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點？”
沈謬感覺血液直衝天靈蓋，扭頭就嗬斥一句，“秦高！”
這家夥，還嫌給他惹的事不夠多？嫌場子不夠亂是不是？！
孔舒然與劉一明杵在旁邊，連帶著被吼得直抖肩。
可奈何秦高卻隻是擰了擰眉，表情凜然，並未有妥協的意圖。
桑美盯著秦高，勾著嘴角笑了出聲，“我這就咄咄逼人了嗎？”
那聲音陰沉沉的，聽得人頭皮發麻。
下一秒，隻見桑美臉色大變，表情憤恨地盯著秦高，冷聲嗬斥，“我又沒搞得你缺胳膊少腿，橫屍街頭，說你兩句就受不了了？秦隊長如果就點氣度的話，那我就很有理由懷疑，我丈夫在警察局裏的五十多個小時到底遭受過什麽非人待遇。”
周圍的人被她的氣勢震得僵在原地，不知做何反應。
秦高被諷刺得麵色鐵青，握緊著雙拳，“你別血口噴人！”
如果戚桑美不是女人，他的拳頭一早就揮過去，揍得對方鼻青臉腫了。
周嶽感受到秦高的情緒，二話不說地出麵阻攔，“秦隊！”
不管秦高會不會打女人，保護戚桑美的人生安全都是他周嶽目前最首要的任務。
孔舒然與劉一明也怕秦高衝動，一左一右的拽住了他的手腕。
秦高的情緒激動，脖子上和受傷的青筋全部都凸了出來。
這一切，桑美都看在眼裏。
可這個人給她造成了太多的不痛快，沒理由就這樣放過。
桑美眯了眯眼，笑著挑釁起來，“怎麽？這是要比誰的表情更猙獰嗎？說話聲音大就了不起啊？”
秦高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嗖”地點燃，直接邁了一步上去。
沈謬氣得差點爆血管，二話不說地擋在他麵前，“秦高！”
秦高惱羞成怒的，大聲地質問起來，“局長，我們是依法辦事，沒理由接受她的惡意詆毀！”
沈謬被這頑固不化，不懂得看目前形式的徒弟氣得差點暈厥。
他深吸了口氣，瞪了眼秦高，咬牙切齒，“你給我閉嘴！”
說著，沈謬用眼神衝孔舒然與劉一明示意，兩人立刻按住秦高的手，強行將他拽到了後麵。
沈謬忐忑地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低著頭，態度誠懇地道：“戚……穆太太，這件事我們會著手調查，一定給你滿意的答案。”
沈謬比自己大了三輪，怎麽著也算是長輩，桑美不好懟他，隻得點了點頭，禮貌疏離地道：“那就謝謝沈局長了。”
聽到這話，沈謬如釋重負。
他回頭瞪了眼不遠處的人，這才吩咐道：“孔舒然，劉一明，你們馬上跟我回警局。”
劉一明愣住，微微地有些結巴地問道：“不……不用留人待在這裏嗎？”
沈謬指了指門口站著的身著製服的警員，神色自若地道：“他們幾個留下就行，警局還有事讓你們跟進。”
孔舒然立刻應聲，“是！”
劉一明看了眼沈謬，又看了眼秦高，內心莫名地有些忐忑。
桑美現如今對警方有偏見，沈謬也不便多留給她增添不快，寒暄幾句後，帶著自己的孽徒著急著離開了。
秦高被自己的兩名下屬拽出去，剛到醫院門口他就掙開了。
孔舒然插著腰，一手指著麵前的軍醫大樓，吐槽起來，“哎喲，沒想到穆瑾言這老婆嘴巴竟然這麽厲害，諷刺人都不用打草稿的。”
劉一明點了點頭，跟著附和起來，“那可不，瞧瞧沈局長的老臉，被說得青一陣紅一陣的，其功力真是不同凡響啊！”
“你們兩個，看熱鬧很開心是不是？”秦高瞪著麵前的兩位，板著臉訓斥，“是不是，是不是？”
劉一明擺了擺手，一臉的幸災樂禍，“唉唉唉！秦隊，我們倒是想要幫忙，可實力不允許啊！”
剛才戚桑美那架勢，他們要敢說一句話，指不定會被她懟成馬蜂窩。
秦高磨著後槽牙，憤憤然，“養你們兩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孔舒然笑了笑，跟著附和起來，“用處可大，比如剛才要不是我們架著你，你怎麽下得來台？總不能真打女人吧！”
劉一明連忙點頭，“就是.……”
秦高沒理會他們的打趣，然而沉下臉，淡淡地吩咐道：“你們兩先去車上。”
劉一明聞言，衝上前拽住秦高的手臂，表情誇張地玩笑起來，“秦隊，你要幹什麽？衝動是魔鬼，你冷靜一點！”
“你閉嘴吧你！”秦高一把推開劉一明，指了指不遠處的位置，“我過去問聲好。”
劉一明看到不遠處等著上車的宏碁，“噢”了一聲，跟著就放開了的手。
他衝著孔舒然聳了聳肩，兩人無奈地往警車的方向走。
秦高快步往宏碁的方向跑。
宏碁已過七十，已早已退休，但因其醫術高明，被反召回的醫院，掛的是專家和顧問的頭銜。
因個人身體原因，宏碁的坐診時間不太長，更別提像急救這樣的手術了。
但湊巧的是，今天穆瑾言莫名其妙地中毒，送來醫院後恰巧宏碁就在現場，並且親自上陣進手術室，並對其采取緊急救助。
一切的手術有條不紊，沒有絲毫的慌亂，安排得越是合理化，越是讓人心生疑慮。
秦高加快了腳步，沉著聲音喊道：“宏老，請等一等。”
聽到呼聲，宏碁立刻站住腳。
看到追過來的秦高時，宏碁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意外，鎮定地問道：“秦隊長，還有什麽事嗎？”
秦高在離宏碁一米來遠的距離站住腳，他喘了口氣，這才笑著道：“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宏碁沒有逃避，反倒是點了點頭，“說說看。”
原本已拉開車門的司機再次將門關上，並且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
秦高盯著宏碁，笑著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在做完急救手術，且化驗部還未給出結果前就判定穆瑾言是中了鉈毒的？”
今天在辦公室他留意到，宏碁是在會議過程中收到信息才篤定穆瑾言所中的毒。
秦高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宏碁盯著秦高，神色自若，毫無遮掩，“經驗。”
經驗？這解釋真是牛得一匹啊！
秦高在心裏腓腹一番，笑著道：“中什麽毒還能靠經驗判斷出來？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如果經驗就能判定出來，那麽當今的臨床學不就是多此一舉？”
不得不說，宏碁的解釋讓他這個從事刑偵科多年的人真沒辦法接受。
總之就是牽強。
宏碁看出了秦高的質疑，他隻是輕笑一聲，語氣還是平穩而淡定，“既然秦隊對我的話抱有懷疑態度，那最後化驗科給出的化驗結果你是覺得會有什麽出入嗎？”
他盯著秦高，給了他更多去尋找真相的渠道，“那可是在你們警方的監督，並且還有警方化驗部參與的情況下完成的。”
當時為了保證調查的真實性，沈謬特意調來了刑偵科的化驗部權威，同時參與中毒物質的檢驗。
可今天在辦公室，不論是軍醫方麵，還是刑偵科同事，他們出具的兩份記錄都是一致的。
穆瑾言的的確確是鉈中毒。
秦高看著麵前始終言笑晏晏的宏碁，心裏有些沒數起來。
他衝著宏碁點了點頭，笑著將話題轉向輕鬆，“宏老說笑了，我隻是門外漢不懂，所以多問兩句而已。”
總不能告訴宏碁，自己在懷疑他吧。
“後生可畏，好好幹！”宏碁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他倒是沒有再多言，隨著司機將車門拉開，轉身邁步坐進了車裏。
秦高後退兩步，讓開了。
他盯著宏碁離開的車，蹙了蹙眉，有些不太明白他離開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