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我們的緣分，盡了
他似乎很生氣，甚至可以說是方寸大亂。
這讓人著實意外，畢竟曲安格這樣的人，向來表情管理嚴格，根本不會出現大喜大悲大怒的情況。
今天這是怎麽了？
穆瑾言瞄了眼睛曲安格摔在旁邊的手機，可屏幕黑著的，根本看不到上麵的信息。
他對著自己問曲相思，很明顯指的就是桑美。
所以剛才那通電話與桑美有關嗎？
穆瑾言穩住內心的擔憂，臉上依舊不見半分異樣。
他盯著曲安格，鎮定自如，“警方不是在幫你找嗎？”
穆瑾言佯裝著聽不懂的樣子，故意曲解曲安格的意思。
曲安格瞪著他，連帶著呼吸都變得冷促起來，“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曲染！”
現在的他，表情猙獰，與以往的儒雅簡直判若兩人。
穆瑾言滿眼疑惑地看他，漫不經心地道：“你找的不是曲相思嗎？曲相思就是曲染啊！她後來的名字還是你負責改的吧？”
他難道還不清楚，曲安格想要找到桑美是什麽目的嗎？
左右都已見到真麵目，該防範的就必須要有所作為，穆瑾言現在正掉進婚姻的蜜罐裏，可絕不接受任何企圖拆開他們的陰謀。
曲安格被穆瑾言三言兩語懟得心頭窩火，他忍不住長長地吸了口氣。
半晌後，曲安格咬了咬後槽牙，雙眼憤憤地瞪著穆瑾言，“好！很好！看來你們這是鐵了心的要和我對著幹了？”
“您這是哪的話！”穆瑾言盯著他，眉眼裏存著幾分嘲諷，“您走官道，我走商路，本就路不同，何來針對一說？”
“哼！”曲安格咬著牙，麵無表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原本在沒找到戚桑美時，即便曲陌的關係他們與穆家有些許隔閡，但光憑曲安格與穆顯的師生關係，穆家再是怨恨最終還是會站在他這邊。
可打從戚桑美回了B市，嫁給穆瑾言後，這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曲安格不得不想，所有的變化都與戚桑美有關。
她在報複自己，一點點砍掉他的勢力和支持，妄圖瓦解他的地位。
權勢的誘惑令曲安格逐漸看不清事實的本質，他回頭看著穆瑾言，冷冷地道：“你最好回去提醒她，擦亮眼睛看清形勢。別因為對我不滿，意氣用事，落得後悔終身。”
他說的話讓穆瑾言倍感意外，但牽扯到自己老婆，他沒理由不護短。
穆瑾言站起來，笑著看曲安格，“希望這句話對你同樣有用。”
曲安格咬著後槽牙，麵部輪廓僵硬冰冷。
穆瑾言沒再說話，衝曲安格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周圍的保鏢麵麵相覷，猶豫著要不要攔，可上頭的人沒發話，誰都不敢妄動。
穆瑾言走了兩步，突然又站住了腳。
他轉身看著曲安格，忽而開口，嗓音低沉，“曲叔叔，爺爺送的字帖，那八個字你參透了嗎？”
穆瑾言站在堆疊的假山旁，昏暗的燈光將山體的影子打下來，籠罩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讀懂他問話裏的厚重感。
這樣的穆瑾言，著實像極了那位曾耳提麵命過他的老人。
曲安格眯了眯眼，沉著聲音問道：“怎麽？打算跟我說教了？”
“不敢。”穆瑾言輕笑出聲，頓了頓，趁著聲音道：“隻是提醒你，在事情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趁早收手。”
他沒露出任何的情緒，但能聽得出這話裏的實在。
曲安格卻隻是輕嘲著淡笑，“收手？”
他看著穆瑾言，揚起的嘴角裏透著無法掩飾的嘲諷，“老爺子難道沒有告訴過你，這是踏上後就不可能有回頭的選擇？”
對他而言，穆瑾言還是太過於年輕，所以才說出這樣找不著調的話。
穆瑾言明他笑裏的意思，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老爺子曾在最輝煌的時候選擇退隱，怎麽會沒有退路？”
不論如何，曲安格都是桑美的父親，作為丈夫，他不能看著她往後懊惱與後悔。
曲安格如果不收手，一旦踏入戰火中心，那就真的會是萬劫不複。
可權利唾手可得，對於這種稍微踮腳伸手的事，曲安格沒理由不取。
他笑看著穆瑾言，眸底的笑意甚濃，“如果我能坐到老爺子當年的位置，桃李滿天下，得意門生散布各個重要位置，我也可是如他那般從容不迫毫無留戀。”
他和穆顯不一樣。
穆顯當年是在登上那個位置，並且為未來鋪好所有的路，然後主動要求的退的位。
他是一路過關斬將，用功績堆疊，在民眾的惋惜之下離開的。
穆顯至今是神話，並且受人尊重。
可曲安格如果現在收手，那就是不戰而退，外人隻會罵他沒有骨氣，毫無鬥誌。
甚至可以說，他現在收手，上位的必然是死對頭葉擘。
那人睚眥必報，行為狠戾，為永絕後患，勢必不會放過他。
那時候，曲安格不會有穆顯的待遇，麵度他的隻會是掀底的查，然後一樁樁事層出不窮，將他前半生的勞苦功高全部推翻。
麵對如此固執的曲安格，穆瑾言隻能表示惋惜，“看來我們之間的交流最終是要以談崩收場了。”
該做的，該說的，他已經都做了，剩下的一切都隻能是聽天由命了。
曲安格同樣笑了起來，“如果不是合作，那就沒有談的必要。”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默契，心照不宣，但都已從細微的辭藻裏懂了對方的意思。
穆瑾言點了點頭，“竟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大門口走。
曲安格站在涼亭裏，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 勉不了地開了口，“希望你勸勸她，看清時局，多想想未來。”
他歎了口氣，言語裏透著太多的無奈，“別軸，別意氣用事的做決定，不支持我，但也不要盲目投敵。”
穆瑾言背對著他，淡淡地道：“她本可以不用卷入這場亂局。”
他垂著頭，沉聲歎了口氣，“既然當初已經放棄，現在又何必妄圖操控。”
很多事，很多人，原本有他們自己的生活軌跡的。
可時事造人，繁複的交匯，打亂了所有人的步調。
如今再來譴責或者埋怨的人，都是沒有道理的。
穆瑾言前腳離開古風堂，下一秒，曲安格就惱怒地將桌麵上的東西掀翻在地。
隻聽見“哐當”幾聲，茶杯茶壺齊刷刷地摔在地上，亂七八糟。
周圍的保鏢不約而同地低下頭，生怕被遷怒似的。
曲安格掄著拳頭砸在石桌上，怒吼一聲，“李晟！”
李晟立刻上前，恭敬地喊了一聲，“曲先生！”
曲安格目光陰冷地盯著大門口，冷冷地問道：“車準備好了嗎？”
李晟低著頭，連忙道：“已準備妥當。”
曲安格眯了眯眼，他咬著後槽牙，沉默了許久，忽地開口，“馬上追蹤，給我查她的位置，找到她，處理掉。”
李晟感覺腦袋“哐”地被人揍了似的，不可思議地看著曲安格，“處……處理掉？”
他有些緊張地往嗓子裏咽了咽，磕巴著開口，“曲……曲先生，這.……”
黑暗裏，曲安格猛然扭頭，雙眼鋒利如刀，嚇回了李晟到嘴邊的話。
見李晟站在那裏沒有動，曲安格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大聲怒吼，“還不快去！”
李晟愣住，他看著曲安格，忍不住給他打親情牌，“那可是小小姐，您的親生女兒啊！”
這十幾年，他們虧欠戚桑美的已經夠的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遇到穆瑾言，開始有安定的生活，自己的親生父親卻妄圖要她的性命。
在見證過曲陌的悲劇過後，李晟的心開始軟了。
可曲安格卻不這麽想，他如今已完全的偏執到走極端的地步，耳邊不斷回響的是方才那通電話裏傳過來的錄音。
曲安格咬著牙，表情猙獰，陰森恐怖，“那天晚上的事，她全部知道了。”
李晟瞪大了眼，整個人顯得有些茫然，“怎.……怎麽可能呢？”
那天晚上，他們確實仔細地搜過宋育的身，並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任何與外界聯係的東西，戚桑美是怎麽知道的？
曲安格也是一頭的霧水，他擰著眉，表情凝重，“宋育不知道用了什麽，傳了語音給她，剛才我在電話裏全部都聽到了。”
李晟，“.……”
曲安格都說聽到了，那麽也就是說這些都是事實。
一旦宋育的事傳出去，那他們.……
李晟擰著眉，滿臉的沉重。
曲安格沉著臉，忽地開口，冷冷地道：“追上穆瑾言，然後抓到她。”
他握緊著拳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如果她肯配合交出語音原件就留她一命，如果反抗，就地處決！”
就地處決？
這四個字像悶拳擊中李晟的心髒，震動與疼痛雙管齊下，他甚至覺得靈魂被顫得有些脫離。
見他沒有吭聲，曲安格已表現出了明顯的不耐煩。
他瞪著李晟，粗魯地罵了起來，“你要是覺得沒辦法處理，那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李晟連忙低頭，深深地鞠了一躬“我這就去安排。”
他不敢怠慢，揮了揮手，調動起周圍的人跟他一起行動。
曲安格站在涼亭裏，渾身冰涼。
他看著外麵飄起稀疏的雪花，濃墨的夜色裏，他的心隱隱地顫抖起來。
她出生時，也是這樣一個飄雪的季節。
那時他為了政績忙的不可開交，在組織開完會時收到餘倩雯動了胎氣已經進入產房。
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冒著風雪趕到醫院。
護士遞給他一個用襖子包著的粉色團子，小姑娘的眼睛很大，像顆黑色的葡萄，當看到他時，嘴角莫名地往上翹了翹，笑得格外的漂亮。
曲安格默默地嗬出口白氣，抬頭盯著頭頂的蒼穹，沉重地道了一句，“孩子，我們的緣分，今天算是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