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桃苑
穆瑾言沒有吭聲,隻是一踩油門,緩緩地跟上了餘倩音的車。
時間已過淩晨,冬天的夜又黑得晚,B市即便再繁華,終究還是在這樣的夜色裏安靜沉睡了過去。
車內兩人相互無言,沉默地目視前方。
車廂內沒有開音樂,安安靜靜的空間裏,彼此的呼吸聲的都能聽到。
麵具已經摘掉,即便再帶上,已然無法遮擋內心的虧欠。
桑美的手肘抵著車窗,偏過頭,目光懶懶的盯著窗外。
世界黑壓壓的一片,並不真切。
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昏昏沉沉的世界裏,隻有前方餘倩音的車亮著一尾橙色的車燈。
猶豫了半晌,桑美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語調微涼,聽不出半點的情緒,“什麽時候猜到是我是誰的?”
她紮著頭發,整張臉露了出來。
方才的搏鬥慘烈,她被對方的招式攻擊到,嘴角留下一片青紫色的痕跡。
渾身上下的衣服因為在地上翻滾過,更是沒了原本的形狀,殘破的鋪滿灰塵。
她原本溫柔的氣質模樣,倒是因這難得一見的瀟灑書顯得更加賞心悅目。
多變的造型,更迭不停的性格,桑美無形中給了造成了新鮮感,以致於更加的想要靠近她。
“誰?”穆瑾言不緊不慢的開車跟著,借著開口,語調幽深沉冷,“你想讓我說你是戚桑美還是曲相思?”
這話像是一枚暗器,“嗖”地紮進了桑美的身體。
她禁不住身體一縮,渾身的防備乍然而起。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要保持自己的沉著冷靜,以及明知故犯下遮掩的真相。
桑美握緊了拳頭,目光直視前方,冷冷地反問一句,“你什麽意思?”
穆瑾言開著車,隻用月光淡淡地瞄了她一眼。
桑美的佯裝鎮定令他很是來興趣,頓了頓,他微微揚起嘴角,淡淡一笑,“莫澈說,當第二人格侵占主人格時,你就是對於我而言陌生的人。”
桑美擰眉,鎮定沉默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穆瑾言沒有讓她死亡,一邊開著車,一邊氣定神閑地笑著調侃,“我想醫學性的指向除了主人格被第二性格所控製外,是不是還應該增加一條,可能存在性格侵占的過程中主人格強化黑化,從而借用第二人格,以達到躲避法律的目的。”
“.……”
桑美麵色沉定,默默地要緊了牙關。
忽然之間,她渾身散著涼氣,不可捉摸的令車廂的氛圍變得嚴肅起來。
穆瑾言不是沒有察覺,他開著車,依舊一副聊家常的神色,溫溫淡淡地說道:“你隻是借用相思的衝動行為作為裝罷了,其實真正的身份,依然是桑美才對吧。”
話一出,桑美被震得當即扭頭,滿眼驚恐低盯著穆瑾言。
她沒有說話,隻是臉上的輪廓僵硬,連帶著將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在桑美開口前,穆瑾言搶先一步按住了她即將炸裂的情緒,用一種沉定冷靜的語氣解釋,“你不必驚慌我怎麽知道,沒有的通風報信,你也沒有行為差異,但我就是看出來了。”
狡猾又傲嬌。
你掩飾得很好,騙過了所有的人,唯獨隻被我發現。
可穆瑾言這樣溫和的將話題轉開,桑美內心的火焰卻莫名地熄了大半。
或許,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穆瑾言而已。
一個對於桑美來說,不會傷害她,甚至必然會寵愛保護她的人。
桑美在內心很快的打好了腹稿,深吸了口氣,剛準備要解釋,穆瑾言卻突然開口提醒,“到了。”
桑美頓住,這才發現驅車在前的餘倩音將車停了下來。
餘倩音包裹得嚴嚴實實地下了車,然後小跑著去敲門。
桑美抬頭看了眼大院門,忽地臉色大變,冷聲問道:“你帶我來桃苑做什麽?”
穆瑾言坐在駕駛座,臉上的表情是同樣的冰冷。
他沉著臉,目光緊緊地盯著“桃苑”兩個字,清清涼涼地道:“是你小姨帶我來的。”
“.……”
桑美擰眉,被噎得無言。
桃苑,是B市鼎鼎有名的餘家住所。
打從餘倩雯與餘倩音嫁人過後,這裏就隻住著餘家當家餘靖州。
餘靖州是桑美的外公。
桑美擰緊了眉,心思更加的沉了起來。
他們懷疑是餘倩音帶走了穆星辰,可是如今這般緊張的時刻,餘倩音不轉移孩子,怎麽反而跑到桃苑來了?
越想越奇怪,越想心裏越是後怕。
突然,桑美挺直了背,扭頭,眸光驚愕地看向穆瑾言。
穆瑾言心領神會,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兩人不便現在暴露身份,隻是坐在車內密切關注。
此時,桃苑內,餘倩音橫衝直撞地衝了進去。
她跨進這座古樸幽深的別墅,雙手叉腰地立在大廳中間,氣吞山河地大吼起來,“老頭,你給我滾出來。”
管家原本還在叮囑傭人工作上的注意事項,看到來人原本的激動在聽到她的怒吼時瞬間化作驚慌。
管家連忙擺手打發走麵前的用人,跟著搓了搓雙手,惶恐地試探著喊道,“二……二小姐!”
餘倩音一撩衣袖,動作豪氣粗狂,早已沒了半點原本的氣質高雅。
她揮了揮手,瞪著管家,怒聲吼了起來,“二什麽二?餘靖州那老頭呢?讓他滾出來。”
管家被她這架勢弄得頓住,連忙解釋起來,“老.……老爺他已經休息,有什麽事您明天再來吧?”
以往餘倩音還是餘家人時,以她乖張跋扈的性格,成日裏與餘靖州兩人水火不容,相互鬥狠,經常氣得老爺子大發脾氣。
可那畢竟都是過去,那時候餘靖州的身體還算健朗,但這麽多年過去,老爺子的身體每況愈下,誰知道還能經得起餘倩音這幾天的躁。
餘倩音當即惱怒,瞪著管家,心火怒旺地嚷嚷起來,“休息?他劫走了我的人,倒是有脾氣睡得著啊!”
這話,沒大沒小,根本沒將餘靖州放在眼裏。
餘倩雯指著樓上的位置,瞪著管家直嚷嚷,“你進去,讓他滾出來。”
大吼大叫地直呼其名,現在還直接用“滾”了,管家根本不敢往下想。
如果真的去把餘靖州請下來,老爺子會不會被餘倩音的跋扈嚇得當場翻出個白眼來。
越想越後怕,管家嚇得腿都軟了,連忙打圓場,“使不得!使不得!”
餘倩音瞪著他,語氣加重了幾分,“你不叫是不是?”
管家看著她,滿臉急色,始終不敢吭聲。
餘倩音惱怒,脾氣躥了上來,再次開口冷聲重複,“我問你是不是不叫?”
管家往下矮了矮身,都快跪了下去。
他看著餘倩音,臉上帶著明顯的祈求,沉沉地道:“二小姐,您就別為難我了!”
“好,我不為難你!”餘倩音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聽到她妥協了,管家心裏憋著剛要舒下去一口氣,忽然就見餘倩音轉身,快步往客廳的收藏架走去。
她腳步邁得很大很快,怒氣衝衝,二話不說地拉開了收藏櫃的玻璃,幹脆利落地抓了裏麵擱著的青花瓷。
管家心裏一咯噔,差點就跪了下去。
他快跑著衝過去,立刻攔住餘倩音,著急的連聲祈求,“二小姐,您別砸!那可是老爺的命根子,是他最喜歡的青花瓷了!”
“你滾開!”餘倩音甩開他,並不打算就這麽放棄。
管家後怕不已,這青花瓷可是年份長遠,當初餘靖州可是花了重金將它投回來的。
要是就這麽被砸了,後果可想而知。
管家掙紮去抓餘倩音的手,嗓子都喊啞了,“二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別砸啊!”
餘倩音揮手推攘著他,跟著將青花瓷舉了起來。
她剛才要施力將青花瓷扔出去時,屋內突然傳出一陣沙啞威嚴的怒吼聲音,“給我住手!”
餘倩音被震得身子微晃,手瞬間脫力,青花瓷直接從手上滑了下去。
管家眼疾手快,立刻撲過去將青花瓷抱在了懷裏。
他閉著雙眼,緊緊地摟著青花瓷,沒有聽到破碎的聲音,這才敢睜開眼睛。
管家寶貝似的摟著青花瓷,不住地往後退了兩步,生怕餘倩音會動手上前搶。
餘倩音被管家防備的眼神看得煩了,傲嬌地冷哼一聲,拍了拍手,然後將臉別了開。
“老爺!”管家這才長籲了口氣,他抱著青花瓷,轉身對著樓梯口的餘靖州深深地鞠了一躬,滿是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是我沒處理好,驚動到您了。”
餘靖州板著臉,揮了揮手,冷聲道:“下去吧。”
管家點了點頭,懷裏抱著青花瓷,怯怯地瞄了眼旁邊的餘倩音,有些話含在嘴邊,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最後默默地退了下去。
餘靖州八十多歲了,身體倒是硬朗,渾身還散發著他年輕時的嚴肅冷漠。
他由專門的陪護扶著從樓上下來,然後坐在了客廳的沙發裏。
餘倩音瞄了眼忽然老了很多歲的餘靖州,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可那種心酸並不能抵消她的跋扈,以及當初戀愛時被反對,被鎮壓,以致於她最後逼不得已的私奔,以及一腳踹出餘家家譜的委屈。
她睨了眼沙發上的餘靖州,冷聲嘲諷起來,“不愧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
餘靖州冷冷一笑,直接反擊,“那你應該隻是比我更加長命。”
這話,明顯的是在罵人。
餘倩音惱羞成怒,瞪著他,“你!”
她氣惱地快步上前,整個人直勾勾地站在餘靖州的麵前,大聲質問起來,“我問你,為什麽要來插手我的事?我的人,你給帶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