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三章 雄之心,雌之欲
燕東陽最後聽見腳步聲,挽起弓箭,手臂上深可及骨的槍傷立即開始往外冒血。李虎丘白了他一眼,道:「放下吧,這個距離內你想放個屁他都比你先知道,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洞口人影一晃,出現一灰衣老者。
「七年前,董兆豐約我比武,除了印證彼此功夫之外,還為了方便你進檔案室盜鶴鳴圖,那時候的你甚至連我老人家的面都不敢見。」老者踱著方步走進山洞,低頭看見死在地上的千葉龍一,枯守乾癟的臉頰流露出惋惜之意,嘆道:「痴兒,你這又是何苦來哉!」抬頭沖賊王擠出一絲苦笑:「他一心一意要跟我學猿公劍法,為了這件事陪伴我整整一十九年,縱然我與他從未彼此真心相待過,但畢竟是一場緣分,我為他報仇也是應當的。」
李虎丘:「高歌軍,你真是隱門的武軍師?」
「隱門?從今後江湖上再也不會有這個門戶了。」高歌軍輕輕一嘆,「當年我和師兄兩個得家兄舉入隱門,也曾懷揣濟世救國的雄心夢想,當日玄門左道的周老鬼算我一生執著俱是虛幻泡影,我這一生前半輩子都在思索如何興旺隱門,現如今卻要親手毀掉這自明朝以來傳承六百年的門戶,唉,緣起緣滅自有定數啊。」[
李虎丘道:「當年令兄與杜心五先生交情莫逆,他在戰場上倒戈一擊,促進了解放戰爭的進程,端的是一代俊傑,雖然飛鳥盡良弓藏,令兄的結果令人惋惜,但只要高家有你這尊大神在,便足以屹立不倒!」
高歌軍饒有興味的:「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是董兆豐那碎嘴老頭子跟你說的嗎?」
李虎丘嘆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什麼也不知道才好。」
高歌軍忽然向旁邊一讓,指著地上的小鬼子道:「他來找我學劍,我沒傳他劍法,他倒教會了我北辰一刀流的落葉閃身法,你想跟我同歸於盡卻不那麼容易。」
李虎丘指尖染血,飛刀力滑落,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曾企圖激發最後一點心血,拼著與高歌軍同歸於盡發出最後一飛刀。卻被對方識破了意圖。慘然一笑道:「你已經錯過殺我的最佳時機,現在殺了我們三個,你很難把髒水潑到楚雲彪身上。」
尚楠一橫身站到高歌軍面前。
「你的對手是我!」
高歌軍不屑道:「強弩之末,也敢言勇!」說著,斜刺里往前邁了一步。
李虎丘忽然低聲喝道:「讓開,他有形之劍,你擋不住。」
尚楠眼中含淚,硬是不動。燕東陽也湊過來與之並列擋在李虎丘身前。
高歌軍嘿嘿冷笑:「你們兩個雖然能動,但在老夫眼中卻還不如你們身後奄奄一息那位更令老夫忌憚三分。」
李虎丘喝罵道:「給我滾一邊去!高歌軍,我還沒死呢!你敢出劍傷他們,我就敢跟你同歸於盡。」說著,劇烈咳嗽起來。
尚楠和東陽終於後退一步,與虎丘並列站在一起。
他們已擁有很多,但最寶貴的始終是這份兄弟情義!今時今日,他們都擁有令人艷羨的地位,但這一刻他們有的只是一腔血,很熱的血。他們輕生死,重義氣,為了一句兄弟義氣,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在他們眼中,兄弟間永恆不變的友情和義氣,一種一言既出永更改的信約。
同生死共患難,李虎丘彷彿受到了鼓舞,他面色緋紅,精氣神似乎都恢復了不少。
高歌軍道:「你的確還有三成把握與我同歸於盡,所以,我會等最佳的機會才出手,我等得起,而你恐怕等不了多久了。」說罷,向後退會一步,又道:「本來我是不想冒這個險的,我們的人看見你受了重傷,我以為派上龍一就足以要了你的命,卻沒想到半死不活的賊王居然還能殺了生龍活虎的隱門陰陽殺手,李虎丘,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如我師兄所言,堪稱武道中的不世奇才!」
李虎丘道:「你師兄?是文軍師嗎?他見過我?」
高歌軍微微額首,「你很聰明,但我已經跟你說了,隱門已不存在!跟許許多多江湖門派一樣,都註定被歷史淘汰,什麼師兄師弟的都再也休提。」
李虎丘又問道:「這裡邊不包括玄門和顯門?」[
高歌軍答非所問:「我忽然明白龍一這孩子是怎麼死的了。」李虎丘微笑不語。高歌軍嘆道:「這孩子總是太容易被言語蠱惑,你一定跟他說起了劍法的訣竅,他的心被你說亂了。」
他說的半點不差,竟似真箇見到了似的。李虎丘贊道:「高先生慧眼如炬,說的半點不差。」又道:「他的確是太愛說也太容易動搖,心訣是活的,他的劍心卻是磨出來的,不免過於刻板,日本劍客們都喜歡做戰前心理戰的遊戲,他的嘴巴大概是吹簫太多,吹牛不是我的對手。」
高歌軍眸中光芒一盛!看著李虎丘,比惋惜的:「好一個自由社大龍頭,你若是一凡的兒子該有多好!」接著轉頭看向東陽,「三年之前有人跟我打賭,說我精心培養的狙擊手冷雕不是你的對手,我為了贏那人,這次特意多為你準備了兩個對手,想不到你居然仍能夠以微小代價取勝,你這樣的人才若是肯為我所用,我又何必針對自由社做這許多布置。」
燕東陽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很遺憾我幫不了你,順便問一句,跟你打賭的人是孔大師對吧?」
高歌軍嘿嘿笑了笑,不置對否。李虎丘與東陽對視一眼,嘆道:「這下子,我明白他殺了咱們之後怎麼嫁禍給楚總了。」
東陽道:「我也明白了。」
尚楠撓撓頭,試探問道:「你們是不是在說孔文龍大師就是文軍師?」隨即詫異問道:「他的功夫那麼高,怎麼會是隱門的文軍師?」
李虎丘笑道:「怎麼不笨死你,誰規定了文軍師就不能會功夫?從古至今,文武雙全的難道還少了嗎?孔文龍與楚總的關係非同一般,假設咱們若是死在孔大師的兒子手上,你說不知內情的人會怎麼看這件事?」
高歌軍看一眼時間,道:「你們在等援兵,而我在等你油盡燈枯,你在全神戒備的情況下便不能控制血液流速,你身上創口連續癒合又崩裂,出血量早已超過普通人承受極限,你我都清楚,再這麼僵持下去,在你的援兵到來前,先倒下的一定是你。」
燕東陽神色一變,道:「在鎖陽山口伏擊我們的部隊並沒有完全撤離?」
高歌軍冷笑,「你說呢?」
李虎丘忽然問道:「孔炳義是孔大師的兒子吧?難怪我一見他就覺得似曾相識。」
高歌軍坦誠:「師兄現在叫聞音大師,問天道求敵,一切心思都放在決戰聶嘯林這件事上,兩年內顧不得世俗上些許小事。」
李虎丘的面色開始轉白,呼吸漸漸沉重。高歌軍腳下走起小碎步來。尚楠和東陽都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形壓力。
李虎丘:「你的形之劍號稱天下第一殺人利器,你何不亮劍一觀?」
賊王的氣息粗重卻並不紊亂,高歌軍皺眉,寒聲:「見識過這口劍的只有死人,你想求速死?」
李虎丘竟主動挑釁:「你何不亮劍試一試?」
高歌軍本來已經氣勢勃發,這會兒反而向後退了一大步,冷哼道:「你小子已經油盡燈枯,這是你迴光返照最後一絲心力,老夫才不會這麼蠢,給你機會射出這一刀!」
李虎丘見他後退,面露惋惜之色,道:「你今日把我逼死,異日聶嘯林若勝了孔文龍,絕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高歌軍道:「距離孔聶決戰尚有二年,我已風燭殘年,只要在這之前為子孫後代把幾件大事辦妥,便是死又有何足惜?」
李虎丘忽然頹唐萎靡,跌坐在地。尚楠和東陽都吃了一驚。高歌軍卻神色一變,竟再退一大步,已到了山洞口處。李虎丘坐在石頭上,胸腔震動,氣血升騰!忽然抬頭,慘然一笑道:「高歌軍,你上當了。」
尚楠和東陽同時動作,燕東陽彎弓搭箭,尚楠拳罡密布,渾身衣物風自動。哥倆一起橫身在李虎丘身前。[
高歌軍對小哥倆視而不見,耳朵微微顫動,慢了李虎丘片刻聽到了遠處急促的腳步聲。終於面色一變,啊了一聲,露出怒色喝道:「李虎丘,你敢戲耍老夫!」
李虎丘強撐到援兵趕到,此刻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高歌軍圓滿大宗師的『勢』被他以神道心意偽造的假象和言語欺騙,誤以為他還有再出一刀之力,直到此刻才知道他早已半分餘勇。他坐失良機,豈有不惱羞成怒之理?
「社首,你可還安好?」高歌軍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便在不遠處響起。
「虎丘,你小子怎樣了?」第二聲入耳時,已經近在咫尺。說話之人已行至洞口,道:「高歌軍,你下的好大一盤棋。」
高歌軍頭也不回,「董兆豐,張永寶,你們兩個老不死的來的巧啊。」
董兆豐道:「外面二十八軍的人已奉命撤離,看在你我相交四十年的份上,你留下形劍,我任你安全離開!」
張永寶一閃身鑽進山洞,高歌軍全神戒備中,本能的手臂一動,袖子里有狹長一物,這東西凄冷透明好似鑽石晶體打磨到極薄,又具備一定韌性,毒蛇一般從袖子里探出,刺向張永寶。
這一劍來的快而奇詭,張永寶避之不及鬚眉皆炸,暴喝一聲,轟出一拳,正是他畢生絕技神道一擊!
高歌軍斷線風箏似地飛出洞外,落地后絲毫不停留,鑽進樹林飛退而走。張永寶左手按住右手,半秒鐘猶豫都不敢有,竟生生將右臂從身上硬拔了下來。董兆豐跳到近前,痛心道:「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逞強!形劍見血封喉,你用一隻右手和神道一擊換他一口劍,忒也不值!」
「還得加上他半條命!」張永寶面色慘白,猶自逞強,豪笑道:「他中我這一拳,兩年之內休想養好。」看了一眼李虎丘三兄弟,又道:「老子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自由社的人有仇必報,寧死不媾和。」
李虎丘勉力起身道:「你們來的真及時,再稍遲片刻,就只能替我們哥仨收屍了。」
董兆豐道:「我和楚烈接到二丫頭電話便往這邊趕,二十八軍某團在這裡搞營連夜間防禦科目演習的命令是司衛平親自簽發的,我們就算趕到了也於事補,偏偏這時楚總又出國了,這件事端地是兇險啊。」
張永寶道:「社首,說起這事兒還真是全虧了馬二小姐,她給你父親打過電話后立即單槍匹馬去見高一方,在陳光輝的裝甲團趕到這兒之前先唬的高一方心存忌憚,這才拖到老董師徒和陳光輝趕過來。」
李虎丘問:「她人在哪呢?」
董兆豐道:「楚烈和陳光輝去跟高一方要人了,應該很快就能過來,你不必擔心。」
李虎丘慘笑:「我知道高一方不敢動她,我急著見她是為了救命。」
一日後,京郊,駐軍八一一四三部隊招待所。
大床上,女上男下,春暖小心翼翼運動著身子,試探著問:「怎麼樣?可好些了嗎?」
如果不是上次親身經歷過虎丘雙修療傷一事,長在紅旗下,從小接受西方科學教育的春暖是論如何不能相信會有人用這種方法治療內傷的。
李虎丘面色慘白,有氣力道:「有效果了,不過還不行。」
春暖黛眉微蹙,俯下身子在虎丘懷中道:「可是我之前在大歡喜境時,感覺你身上血脈暢通,虛而不弱,似乎好了很多呀,怎麼你的臉色還這麼難看?」
李虎丘道:「熊膽精魄的藥力太猛,必須通過你我陰陽和合挫其鋒芒后才好作用於人,你多陪陪我,待藥效行開了,我再補充些水份就好的差不多了。」說到這兒,輕輕一嘆道:「這一回元氣大傷,全靠你不惜自身元陰為我補充元氣,否則,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離開這兒」說說到一半兒,忽然頓住,神色一變道:「這下麻煩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東陽的聲音:「姐,您來了。」
落雁的聲音:「你大哥呢?」
東陽故意提高了音量:「虎哥正靜養呢,要不您先歇會兒,等他醒了我再」
砰一聲,落雁強行門而入,東陽探進半個身子,嘿嘿一笑說,「妮娜也來了,我先去見見。」
蕭落雁一步邁進屋子,隨手關門。徑直來到裡邊卧室,床上的情形一覽余。
馬春暖下意識的拉起被單掩住身子,臉兒臊的像塊大紅布。李虎丘張口結舌,坐起身子看著落雁。
「繼續啊,就當我不存在好了。」蕭落雁邁步走進卧室,神情淡然,語氣輕描淡寫,酸溜溜的氣息彷彿掉進醋罈子。「又不是第一次了。」
春暖站起,將身子抽離虎丘,裹著被單走下床。低聲道:「他傷了元氣,跟上次一樣,我是為了救他命。」說著,拾起沙發上的衣物走向洗漱間。
蕭落雁追出去,素手一伸將春暖拉住,柔聲問道:「你要去哪兒?」
馬春暖道:「自然是該去哪就去哪,我違背了咱們之間的約定,沒臉和你講話。」
蕭落雁幽幽一嘆道:「三姐,我還可以這麼叫你嗎?你為他做的一切我都聽說了,這次如果不是你,哪裡還有我和他繼續夫妻緣分?事到如今你還能去哪裡?」
馬春暖驚訝的看著蕭落雁,「雁兒你」
「什麼都不必說了。」蕭落雁道:「說實話,事到如今我還是很難接受你,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我在你面前很難有自信,從上大學起,咱們四個就好,在我心中大姐是老媽子,而你和撫雲卻是我崇拜的偶像,你們兩個都是那麼優秀又漂亮,她做事果斷幹練,大局觀強,胸中豪邁天下沒什麼男兒能及得上,而你口才凌厲,博學多才,腹中韜略同樣不輸那些臭男人,輕輕一嘆:就比如這件事,在那種情況下,敢於單槍匹馬上山,只憑三寸不爛舌就去勸高一方退兵,而且還讓你做成了,這份膽識和見識便強過了我,所以我總怕你會徹底搶走他。」
「你就是這麼看你三姐的?」春暖停下穿衣的動作,安靜的注視著落雁。
「你可不像我家裡那兩個南洋小妹,以你的家世,馬書記是論如何不會同意你給虎丘做這沒名沒分的情人的。」蕭落雁小手拉住春暖的內衣,聲如蚊吶:「回去吧,不該做的也都做了」
春暖臉兒通紅,直愣愣看著落雁,傻傻的被她拉回卧室。蕭落雁甩手關門,一指床上男人,對春暖說道:「做事情不能有始終,這可是你跟我說過的話,他那個鬼樣子我一個人怕沒本事醫好他。」
春暖還在遲疑時,落雁已經將她手上的衣物奪去,掀開被單,妙目打量著春暖光潔如玉,軟若新饅的柔美身姿,嘖嘖讚歎:「好三姐,你真美死了。」說著,自己輕解羅衫,著春暖往床上去。
男人之間有三鐵,一起蹲過監,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總結起來就是共患過難,一起干過壞事。女人的心細膩敏感,彼此交往時很難敞開心扉,女人之於女人,也許是正應了張愛玲的那句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因為了解,所以很難真心。」春暖和落雁,因為共同愛上一個男人而血脈相連,形中化解了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天然隔閡。
這正是:瀟洒姐妹,風流賊王,天造地設要成雙。溫湯暖床,燈影耀熒煌。數幅紅羅錦繡,芙蕖浪里,三隻鴛鴦纏綿忙。
二女在上,虎丘在下。賊王靈舌品玉虎,玉柱入蓮心,飲瓊漿吸玉津滋補元氣,俏春暖端坐蓮花台,陰陽和合渡元陰。二女痴纏四隻小手握在一起,體氣相通,彷彿貫通天地的二橋。三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極盡纏綿之能事,其中美妙處令虎丘心曠神怡渾然忘我。
二女都是天地鍾靈毓秀滋養出的奇女子,春暖秀外慧中,落雁美若仙玉,這一番閨中春意濃,真可謂驚天動地不同凡響。見她們:吞吐如大荒螣蛇遇靈龜,水化作乳,交織融合。白玉虎收降金剛降魔杵,正是曠古洪荒時代拘束盡享春意的放浪光景。真箇是天昏地暗一場大戰。
事畢,二女元氣皆有稍損,沉沉睡去。李虎丘精氣神恢復些許,已能下地行走,竟有了食慾。
尚楠送食物過來時告之,李援朝和燕雨前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