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O六章 彪!
獨目,虯髯,兩米高的巨漢,寒暑不侵身穿古怪的皮袍的男人自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叫楊大彪。
李虎丘打量眼前巨漢,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高爺爺對他講過的一個山中傳說。彪,如虎生雙翅一般威猛的動物。彪與虎原來有著血緣關係也同時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問題就在那三撇上。彪是虎的第三個也是多餘的兒子。通常母虎只產兩崽,極偶然也會生出第三崽,這便是彪。
彪因先天不足多瘦小孱弱,僅一身褐色絨毛而沒有虎皮的黑條斑。母虎便不認這麼個兒子,不喂它奶且踢咬驅趕甚至將它叼到餓狼出沒的蠻荒之地遺棄。虎本獸中之王,被虎追殺遺棄的小彪,當然也成了眾獸之敵,倍受凌辱。所以彪一般在哺乳期就夭折,很少能生存下來。可一旦生存下來,那彪竟極其威猛兇殘——儘管它在煉獄般的環境里長成,常餓得吃枯葉敗草、動物殘屍、啃泥土石塊、喝污水臟泉。儘管常年老疤新傷不斷,為了活命,不得不學會飛山、越澗、爬樹、攀藤,與比自己大且兇殘的野獸搏殺。它終於煎熬著長大了,征服了生命里種種危難惡劣。叫聲似狼嚎、如獅吼,且具備各猛獸最冷酷最毒辣的秉性。而它第一個襲擊的目標,便是曾欲致它於死地的生母虎后,緊接著則是被虎後備加寵愛的兩位兄長。
是的!他沒感情,因為生活只給了它仇恨,仇恨所有的猛獸,尤其稱霸森林的龐然大獸,但凡有惡霸出現,它即聞風而至,血戰到底卻並非為爭奪什麼。搏殺后往往無暇舔血、吟傷,即奔向另一個戰場。它經常受傷渾身沒一塊完整的皮毛,死後亦找不到一塊未斷過的骨頭,可它卻有超凡的生命力,一隻活下來的野彪其壽與老龜不相上下。想到此處,李虎丘又想起之前李罡風對他說的話。
「五年前我的拳意還未大成時,有一次師傅讓我去刺殺一個印尼軍閥。當時我們堵在他回營的必經之路埋伏,等了好半天才看見那個軍閥坐著吉普車回營房,眼看就要到我們埋伏的地點時,路邊突然衝出一名黑衣大漢,赤手空拳,只用身體狠狠一撞就把那輛吉普車撞翻在當場,接著我就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刻,那黑衣大漢跑過去,用雙手猛砸吉普車的殼子,只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那輛吉普車砸成一個罐頭盒,裡邊的人自然也被擠壓成了肉罐頭,黑衣大漢做完這些之後,用他的獨眼掃了我們一眼就離開了,我永遠也忘不了他的眼神,那裡邊彷彿有燃燒的火焰無窮的殺意,後來,我聽師傅告訴我說是一名跟那個軍閥有大仇的華商出巨資雇傭了那個厲害的殺手,那名殺手的名字就叫『虎翼』,正是那次會面,讓我體會到了以殺為拳意的秘法」
威猛如彪的楊大彪獨目圓睜瞪著面前的年輕高手。此人不僅形如彪且性也如彪。北方話里彪這個字是貶義,形容人傻乎乎二啦唧的混濁悶愣。楊大彪的自我介紹給李虎丘的第二感覺便跟這個彪字有關。
很快,楊大彪又顯露出他身上第三個彪字!而這個彪卻是彪悍彪炳的彪!顯著,厲害!
楊大彪自我介紹完畢,又道:「你不必說你是何人,因為某不想知道,有人用一個消息換某來取你性命,你下了閻羅殿只要知道某是楊大彪就夠了。」說罷,進步欺身右手在前,左手在腰間,半步崩於前,出手便是一記炮捶。
李虎丘的雙眼瞬間眯起,光芒暗藏如針。只覺得這一拳無聲無息卻讓他感覺到大山倒於眼前的氣勢。
行家出手非同凡響!這一拳來的絕不算快,卻勝在後續變化無窮,與身法配合后已將李虎丘一切躲避的角度封死。竟是硬逼著李虎丘與他對拳!此人乃天生體力雄健者,自幼習武,不足二十時便已是圓滿大宗師的境界。他本是混濁悶愣之人因此常常上當受騙,武道大成以來不知歷經了多少生死坎坷。全仗一身蓋世武功才活到今天。他身上的功夫也早因此凝練到了大繁化簡的境界。這種實戰中摸索到的打法一拳一腳信手拈來皆是不破絕招,以一力降十會之法將格鬥帶入他的節奏。
拳鋒臨近時,李虎丘忽然暴睜雙目,眸中光芒綻放,身子瞬息而動飛退的同時,探右手二指輕輕一點楊大彪的拳鋒。原來這威力無窮的一拳無論李虎丘硬接還是躲避都會招致後續連綿的殺招。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挫其鋒芒的同時不與其爭力。一把刀最犀利的部分也往往是最脆弱的地方,能傷人也易受傷,楊大彪這一拳唯一的破綻所在正是拳鋒之所在。李虎丘這一記卻是覷准了楊大彪這一拳中最強點也是唯一的破綻之所在。這一下以巧破千鈞,若擊實了,他兩根手指固然不保,但楊大彪拳鋒處的中指心包經絡同樣難逃這一指。楊大彪雖然強悍卻也無法用身體硬抗絕頂宗師用化勁點中那裡。他只得拳鋒一拐,順勢亮出手肘,與此同時暴喝一聲踢出一腿。以手肘攔擊李虎丘的指尖,同時踢出這一腿攻擊李虎丘的小腹,這一記的要領卻在一個快字上,電光火石之間兩招齊發。
李虎丘武道境界不過是初臨絕頂,與這老牌的圓滿大宗師相比著實相去甚遠。之所以一出手能不落下風仰仗的卻是他超強的感知力。也就是宗師境界的勢。宗師交手體力固然重要,這敏銳的感知力同樣不可輕忽。李虎丘心境鍛煉之法感悟自極情,又偶然悟得古武修心的導引術,數年來沒有一刻不是在用功,若只比較心境,便是以瘋魔心入武道的張永寶也難以及得上他。憑著略勝一籌的心境修為,拳台所屬盡在他的勢之範圍,因此才能將楊大彪的殺招盡收眼底助他提前做出精準預判。雖暫無傷人的能力,自保卻也無虞。
楊大彪攻,李虎丘防,二人交手宛如高手對弈。主動者實力遠勝在於多子大優,被動者卻勝在棋力超群雖無勝利的本錢卻能料敵先機處處奪先,勉勉強強維持了一個平手。
楊大彪的功夫是少林拳法中的五形散手。是將豹,蛇,虎,鶴,龍五種形態融匯到武術中產生的拳法,創自一代禪武宗大師釋雲曇。打法注重實戰需要,臨敵時重意不重形,風格剛猛雄勁,正是最適合發揮他力大無窮這一長處的打法。他初時動手以龍拳為勢,虎拳為形。打了幾十回合后發現李虎丘靈便異常,身形步法深得八卦掌精要,而且常常能料己先機,竟有敵未動而先動之勢,這才看出這少年的心法了得甚至還在自己之上。心念一動,手上忽然一變,已換做豹形疾攻而來。出手便是豹拳絕招金錢三通炮。
豹形拳源於南少林寺,后隱傳於民間。拳法模仿豹撲、鑽山、尋食、騰躍、奔跑、抓食等動作衍變而來,有鮮明的南拳特色,故稱「南派豹拳」。豹之威不及虎,而力則較虎為巨。因豹喜跳躍,腰腎不若虎之弱也。特點是短馬起落,全身鼓力,兩拳緊握,五指如鉤銅屈鐵宛如金錢豹爪,動作凌厲迅捷又以準確見長。用來對付李虎丘這快捷無倫的身法正是不二選擇。
哈!楊大彪一聲大吼震耳欲聾,台上台下的人同時大吃一驚。陳李李嚇的一機靈,眼看著台上兩米多高的巨漢猛然躍起,靈如狸貓,雙手在前,一上一下,交替前撲,發出刺耳的破空之聲。身在本空筋骨摩擦時竟似有金錢豹嘯于山林的巨響。左右觀看,卻不知師兄去了哪裡,心中擔憂無著落處,竟嚇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楊大彪這一下雙足離地本是武道大忌,但以他萬鈞之力正面一撲,任對面是何等人物也不敢趁機搶攻。更何況李虎丘實力遠遜,便是良機在眼前卻也苦於實力差距太大而不敢妄動。
退!
退!
退!
退無可退!
小小比武台不過三十米見方,楊大彪這一撲擊卻可在五十米內悠忽既至。電光火石之間已將李虎丘逼入絕境。便在此時,李虎丘忽然頓住腳步,胸前猛的往內一縮,周身氣血瞬間凝結于丹田,雙足猛點擂台向上躍起。他面色煞白,眼中似有悲憫之意,手邊烏光一閃,卻是一把木質飛刀在手。轟然一聲,楊大彪的雙拳已落在李虎丘身上,後者被這一拳極誇張的打飛至半空高!楊大彪雖然感到大半力道都落空,但仍覺心中得意,抬眼觀瞧,只容他得意瞬間便只見半空中烏光一閃,一把飛刀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襲來。
楊大彪暴吼一聲,張開大口狠狠咬中了那把飛刀。與此同時,李虎丘也從空中落下,腳尖一點拳台立柱,站的穩穩噹噹。
拳台下,李虎丘被打飛的瞬間陳李李已閉上雙眼,洪風武館一方人馬皆以為大勢已去,卻不料李虎丘竟有如此絕活兒,受了那威猛無比的一擊竟能安然無恙。容等李虎丘立穩身形,台下頓時叫好聲響徹滿場!
楊大彪一口將飛刀咬斷,愣愣的看著高高在上的少年,吃驚道:「好厲害的飛刀!你怎麼會沒受傷?」他先說飛刀犀利后詫異李虎丘未受傷,顯然之前瞬間李虎丘的飛刀給他的震撼猶大過他用氣血內斂瞬間外放之法抵擋住楊大彪一擊來的更甚。
「我也想沒想這種情況下你還能躲過這一飛刀,天下圓滿以你為最!」李虎丘從眼前巨漢獨眼中看到的是無盡的狂熱,烈焰熏天的氣勢,心中一凜,暗道董師傅說有那天賦異稟者無需修鍊武道,只需長大成人便有不遜於化勁大師的體力,這等人若是練習武道,只需肯吃苦,突破宗師境界要比尋常人容易百倍。看來這人便是天賦極高之輩了,看來猶在張永寶和尚楠之上!心下欽佩艷羨,又道:「我曾隨八卦宗師董兆豐先生學藝,他雖號稱天下第一,但若只比較體力還要遜色於你。」
楊大彪聽到董兆豐之名時不禁一怔,忙問道:「你是老董頭的弟子?」李虎丘道:「只有一半的師徒緣分,他老人家只收我做過半年的記名弟子,一直不肯讓我入八卦門牆。」
楊大彪忽然收了架勢,沉聲道:「某曾欠董老頭天大人情,你既然是他弟子,今日一戰就此作罷。」原來他竟跟董兆豐是舊識且瓜葛頗深。
「虎翼,你身為殺手界頂尖的人物,該知道規矩,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這麼做算怎麼回事?」北美青幫一方中有人在台下喝問道。「快快動手把這小子殺了,否則」
哼!楊大彪悶哼一聲獨目一掃,那人心頭駭然頓時說不下去。卻有另一人揚聲叫道:「北美青幫與南洋洪門之間賭鬥輸贏,本來約定的我方殺手虎翼對戰洪門李罡風,如今換成這小子卻是何意?」這人見楊大彪不受控制,因此卻拿語言擠兌起洪門眾人,其意在逼迫李罡風出來與楊大彪一戰。
李虎丘笑道:「李罡風大哥偶感風寒一病不起,已經緊急送往雅加達醫治!」台下那人聞聽頓時勃然變色,只聽台上李虎丘又道:「聽李大哥說王會主領導的雅加達青幫分部有一位杏林妙手,他一直十分仰慕,估計是去找貴幫的那位妙手去了,不勞王會主挂念,相信李大哥此去定會藥到病除。」
台下之人正是王通,李虎丘在後堂等候上場時已問過何沖,因此識得此人。只見台下王通聞知李罡風不在此地卻去了雅加達不禁心頭大亂,左右四顧目色茫然顯然已亂了陣腳。
李虎丘留意王通四下張望的對象,卻見此人目光轉動,有幾次停留在洪門一方靠前站的一位弟子臉上,雖不明顯卻瞞不過李虎丘的關注。台下尚有城中其他門派高手觀戰,當李虎丘出場時這些人便已覺察出情況有異,此時聽李虎丘之言,頓時明了北美青幫的計謀早被人家識破。只是沒想到原以為李虎丘是丟卒保車的卒,卻最終跟武道已近乎神境的殺手虎翼握手言和。青幫今晚看來註定要失策,此間計謀敗露,只怕那陳展堂也不會按時到南洋總會。此中變故一語難道盡。眾人大開眼界興奮之餘不免又有些失望。
王通從那名洪門弟子眼中得到信息,知道陳展堂的確已到了納閩,此時還未到這裡,其中定有變故。假如今夜之計能除掉陳展堂,即便此間擂台未取勝,雅加達那邊遭受些損失卻也都值得了。
李虎丘居高臨下,將王通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心中冷笑,陳展堂經驗老到,早識破了王通的計謀,故意同意決戰之邀,等的便是將你青幫在南洋潛藏的實力一打盡的良機。就算未得自己提醒也早準備了天羅地。再加上尚楠,青幫在南洋最強的力量將註定遭受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