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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O二章 海上風暴,夢回唐朝

  前幾天坐的時間長了,血液流動慢不利於恢復,身體扛不住,但盡量寫大章早上放出來。 

  木棉花號行在海上,海風獵獵,二女一男隨意坐在船首甲板上縱酒談天聊興正濃。李虎丘正在請教陳李李怎麼會迷上賭博的?古典佳人露微醺之意,這會兒已換上一身淡藍色的運動裝,如雲秀髮就這樣自由披散著,半躺在甲板上,任海風勁吹將她的頭髮吹的揚起。酒意上頰,黑的發紅的顏,端地美妙絕倫。輕啟朱唇款款道來。 

  百分之九十九的賭徒染上賭癮是從好吃懶做迷戀上不勞而獲天上掉餡餅的感覺開始的。但我跟他們不同,我喜歡賭博,覺得它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開盤前,人人大呼小叫,連連加註,都自以為勝券在握,開盤后,贏者興高采烈,輸的垂頭喪氣。我老爸當年為了三十幾個同胞用命做賭注殺了印尼國防軍總司令,本以為死定了,卻不料間接促成了新總統上台,不但沒死成還贏了一個南洋洪門總舵。到了我這輩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這樣豪賭啦,從小我的每一步都跟賭字無緣,路早已鋪好啦,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讀最好的學校,無趣極了。直到有一天我在路邊坑局輸光了整個禮拜的零用錢,我忽然發現原來還是有一個地方可以給我選擇機會的,在牌桌上我可以選擇贏或輸,我迷上了這種未知不可預料的新奇感覺。可惜好景不長,沒多久那個坑局被人砸了,設局的人全被砍了手腳扔在大街上,是我師兄李罡風乾的!他那人手最黑不過,那幾個人手腳都被砍了恨自己都不敢恨他。到底有多黑?等船到大馬你就能看到他啦。陳李李已醉態可掬,比劃手讓何洛思替她說下去。 

  「再後來她就跑到澳城來念嘍,她老爸也不干涉她賭博的事情啦,我們兩個就是那時候起成了好朋友,好啦,說完了她的故事,該你啦,快點說你是怎麼出千的!」 

  李虎丘將手伸出來讓她們仔細看,他的手看上去很光滑,紋理清晰,手指修長而有力。李虎丘道:「仔細看,這隻手上其實全是細微的疤痕,所以看上去才會這麼光潔,只是功夫入化之後疤痕自然轉換成新肌膚,紋理才這麼清晰,那些疤痕全是學徒時練習出手速度弄的,坑門裡有一手絕活兒叫千張不亂,我大約可以做到千張牌里抓出兩副牌。」「這怎麼可能?帥五抓一副牌已經號稱亞洲第一塊手,你這也太神了?」何洛思先沉不住氣叫道。 

  「其實我這門手藝跟你們的賭技在道理上也是相通的,都是以手疾眼快為基本功。而我們因為手一慢就意味著飛腳手銬吃不飽,所以練的時候自然要比你們的賭技付出的多些。」李虎丘晃晃右手道:「這隻手能從滾燙的油鍋里撈出銅錢而不受傷,在四十八倍攝像機前偷幾張牌算什麼?」 

  陳李李聽李虎丘說完出千的秘密,啞然失笑道:「這算什麼秘密?油鍋里撈銅錢倒是聽說過,也不知是真的假的,是不是鍋底放白醋那種騙人的把戲?」 

  何洛思咯咯一笑附和道:「我看八成就是這麼回事。」 

  李虎丘淡淡一笑未做辯解,忽然對陳李李問道:「原來你是洪門大佬的女兒,你可知道司徒信義是什麼人嗎?」 

  陳李李微微一怔,隨即面露欽佩神往之色,興緻勃勃說道:「天下洪門有四十萬子弟,夠資格領導這天下第一大黑道組織的人絕不多,就算是當代洪門龍頭李展鵬也未必能讓人人心服。比如我老爹就不服他,另立南洋洪門,十年不參加山門肯親大會。但有一人卻做到了讓洪門四十萬子弟無不敬服。此人便是我師爺司徒信義老先生。」又一指何洛思道:「她老爹何斌也是洪門中人,而且位列八大護棍大佬之一,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事,昨天聽何閑提到這個名字,言語間很是敬畏,好像是洪門中的大人物,好奇隨便問一下。」李虎丘將目光投向船尾,尚楠和陳慧琪正在那裡釣魚。道:「他們倆倒是挺合得來的。」 

  陳李李想起昨夜何九睡覺時跟她說的尚楠比武的事情,來了興緻,問道:「聽說你這個兄弟的功夫很高?」 

  李虎丘笑道:「還湊合,勉勉強強可稱之為高手,跟真正厲害人物比起來還差的老遠,偏偏還不禁誇,動不動就驕傲翹尾巴,淺薄浮躁的很。」仇天就在他們頭頂駕船,聽他說完忍不住取笑道:「說你自己呢?小楠哥不就是想給你當姨夫嗎?你丫至於這麼埋汰他嗎?忒不厚道!」 

  何洛思和陳李李聞聽尚楠要給李虎丘當姨夫,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燒,何洛思畢竟跟李虎丘弄出點實事兒了,不客氣的讓他把仇天換下來,顯然是想從仇天那裡聽些勁爆的猛料。李虎丘聲稱自己不會開船,何洛思早知他會這麼說,告訴他這船可以自動導航,讓他上去就是個擺設。 

  駕駛艙在船的最上部,視線極好,置身其上迎著撲面而來略帶鹹味的海風,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心胸頓時為之一闊。聽下邊仇天正白話的熱鬧,專揀小虎哥和小五哥的糗事說,李虎丘買寶打眼,帥五被瀋陽和白狼贏的只剩下褲衩,二女被他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雖然帥五被贏光衣服的糗事很勁爆但何洛思和陳李李卻明顯對李虎丘的事情更感興趣。不只是糗事,其他事也想知道。比如李虎丘的未婚妻蕭落雁到底有多美?這事兒雖然是陳李李借酒蓋臉兒問的,但只從神色上便不難看出最想知道的人是何洛思。仇天自然知無不言,只是被問到何洛思與蕭落雁比誰更美時這廝頓感此事越來越無趣了,有心顧左右言他,偏偏缺少對付美女的經驗。最後內心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出來,結果慘被何洛思找借口灌了幾大杯烈酒。他可沒有李虎丘那千杯不醉的本事,幾杯酒下肚就醉了,躺在船頭大吐其糟。不僅將此行的核心機密泄露了,連李虎丘少年時榮登華夏賊王的經歷凡是他所知的也一併被人家問了出來。雖不全面,卻足以讓兩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在心中勾勒出一個狂野不羈重情義有手腕的賊王形象。 

  人與人之間交往是很奇怪的事情,相信真情的人心中至純三句話就可以結交半生,如魯智深遇林沖,司馬相如遇卓文君;不相信真情者厚黑毒辣,患難相交三十年也可以反目成仇不死不休,如太祖與彭大將軍。仇天口中的李虎丘勾起了陳李李更大的談興。 

  古典佳人的酒量很奇怪,甲板上坐著李虎丘時她三五杯下肚便露出醉意,面色酡紅醉眼朦朧,嬉笑怒罵談天說地。換成仇天,她卻越喝越精神了,神采奕奕明眸清朗,提問題常有一針見血的犀利。直到把老仇灌的糊裡糊塗口吐胡言,何洛思暈乎乎倒在她懷中,而她反而不見一絲醉態。仰頭喚李虎丘下來陪她接著聊天。 

  船是自動導航,修訂航線設定好航速后便自動航行,李虎丘左右無事道了聲好一躍而下。陳李李見他雙腳落在甲板上如半兩棉花落地無聲無息,不禁眼前一亮,暗忖,這個李虎丘的身手似乎不在師兄之下呀。 

  「仇天說你們全是盜門中人,你還是華夏賊王?」陳李李翻身盤坐而起,將何洛思的頭放在自己大腿上,笑吟吟看著李虎丘問道:「你怎麼又干起古董商了?身為賊王偷不是更快?」 

  李虎丘想了想,笑道:「你是黑道大佬的閨女還不是做了職業賭徒?每個人各有際遇,我雖然做了賊王卻並非自願,你喜歡賭博所以選擇了這條路,重點不是我為何不偷,你為何要賭。」 

  陳李李明眸一轉,淺笑嫣然,額首道:「重點是你不喜歡偷,而我喜歡賭,咱們做的都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又反問道:「你今後也不打算偷了嗎?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身本領,我老爸說過販夫走卒各有一道,江湖上每一項技巧都是了不起的本事,如果用好了能辦成大事,就好像雞鳴狗盜之徒,你已經是賊中之王,就此不偷了豈非可惜?」 

  「為你老爸這句話當浮一大白!」李虎丘舉杯乾了,哈哈一笑續道:「我有一陣最想做的是當個俠盜,劫富濟貧專偷貪官污吏,可後來發現這樣做在這年月毫無意義。」 

  「怎麼就毫無意義了?三尺龍泉仗義四方,取不義之財濟貧弱病寡,這樣的日子還沒有意義?」陳李李淺酌一口,將杯子放下,問道:「你倒說出個道理我聽聽?」 

  「首先,偷了貪官只會讓他們為彌補損失變的更貪,倒霉的還是老百姓;其次偷了貪官就等於捅了馬蜂窩,公安破不了案就會想其他辦法,隨便抓個替死鬼之類屈打成招就算破案了,這個辦法在六扇門裡傳承了上千年已成破案絕招;咱偷了東西逍遙法外卻要連累別人蒙冤受罪,這可不大仗義,若這天下貪官只得一人,這麼做倒也無妨,大不了站出來跟他死磕,可惜,舉目四望幾乎無官不貪,若是由著性子一頓亂偷,這俠盜做起來只怕跟大盜無異。」 

  陳李李黛眉微皺道:「不是說內地人雖然不富有但大家都一樣,所以人人都很幸福嗎?當官的個個清正廉明苦守清貧,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你聽誰說的?」 

  「你們那邊的電視新聞里常說的,到處都是人民的好乾部,社會和諧健康繁榮,老有所養,幼有所育」 

  李虎丘搖頭道:「我從來不看新聞,但根據我從小到大的經歷看,你說的肯定不是華夏。」 

  陳李李嘆道:「我老家是閩省的,我老爸前些年還回去過,他常說起十五歲離家之前家鄉的事情,每次說起都唏噓不已,這幾年印尼那邊排華現象特別嚴重,老爸憂心忡忡一直忙著聯絡其他華人社團也沒時間回去啦,只好常常收看家鄉的電視頻道以慰思鄉之情,想不到那些新聞里說的全不是實話。」 

  李虎丘道:「有一位姓梁的長輩曾對我說國家不是哪一個政黨哪一個偉人的國家,國家很簡單,只是一國一家,是一個人的根,所以他讓我不用去理會誰做了什麼,最重要是自己做了什麼?是否儘力活過了?死的那一天回首前塵會留下多少遺憾?」微頓一下續道:「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在我人生最迷茫的時候遇上他是我的幸運,所以我走上了古玩這條路,倒也不是真的就此不偷了,但是偷也要偷的有意義,不能為偷而偷。」 

  陳李李忽然想起李虎丘此行的目的是尋寶,不禁有些好奇,問道:「你是不是很缺錢?所以才要出海尋寶?」雖然只是淺酌了幾口,不知為何她似又醉了,說起話來更加無忌。 

  李虎丘將身子放鬆躺在甲板上,仰望藍天白雲,天空異常晴朗,高天上白色的雲呈羽毛狀正逐漸聚攏向下,風不知何時已停了,海面上靜悄悄的,空氣悶熱異常。他是絕頂宗師可以通過控制血液流速自行調節體溫,陳李李她們卻不會。坐起身道:「風停了,外邊太熱,回艙里吹空調,另外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我只缺那艘船里的寶貝到手后賣的錢。」李虎丘的意思是缺錢也不想通過其他渠道獲得。 

  陳李李把迷迷糊糊的何洛思弄醒,李虎丘則去叫醒仇天。兩個懂航海常識的人先後被叫醒,幾乎同時發現風停了,仇天仰首看天,何洛思則去看船頭立著的氣壓劑。二人同時變色,何洛思忙對李虎丘說道:「快叫後邊那倆人別膩乎了,氣壓這麼低,雲又那麼高,肯定要起大風啦。」又笑道:「放心,我這船結實的很,墨西哥灣都去過了,比這懸乎的天氣見得多啦,只是苦了你們這些沒在海上漂過的人,風起來的時候這船艙里可不大舒服。」 

  狂風怒號,巨浪滔天,木棉花號幾十米長的船體被巨浪輕而易舉拋向空中在重重落下。船艙內,何洛思一雙大眼睛忽明忽暗正透過窗口向外看。轉回頭時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陳李李臉色慘白已經吐無可吐雙手死死抓住艙壁上的包金扶手;陳慧琪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尚楠臉色煞白看樣子就知道忍的很辛苦。只有仇天面色依然沖她一笑贊了聲好船。何洛思再環顧左右,唯獨沒發現李虎丘。忙問仇天他去哪了?未及聽仇天作答,忽聽艙外隱約有歌聲入耳,頓時吃了一驚。忙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暴風驟雨混著歌聲鑽了進來,剎那的冷意令人精神為之一振。那是一首腔調古怪激昂的搖滾,何洛思從未聽過,想來是內地的某個搖滾樂隊唱的。對於從小接受西方文化熏陶一向喜歡國外樂隊的何洛思而言這首歌的詞也有些深奧。 

  「菊花古劍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囂的亭院,異族在日壇膜拜古人月亮,開元盛世令人神往,風,吹不散長恨!花,染不透鄉愁!雪,映不出山河!月,圓不了古夢!沿著掌紋烙著宿命,今宵酒醒無夢,沿著宿命走入迷思,夢裡回到唐朝,今宵杯中映著明月,男耕女織絲路繁忙紙香墨飛詞賦滿江,今宵杯中映著明月,豪傑英氣大千錦亮,沿著掌紋烙著宿命,今宵酒醒無夢,沿著宿命走入迷思,彷彿夢裡回到唐朝」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歌聲,這樣的賊王,幾個人都聽的入了神,連何洛思都忘了自己剛才曾很生氣的要出去把他弄回來。雨水混著海水被風吹進來,陳慧琪打了噴嚏,何洛思連忙將窗戶關上。這首歌極長,而且李虎丘只會這一首,老唱片似的反覆在唱。 

  「他唱的是什麼歌?很怪但還挺好聽的。」何洛思眉頭緊鎖問道。仇天剛要答是夢回唐朝也是這傢伙唯一能唱準的歌。陳李李在一旁先說道:「叫夢回唐朝,我老爸最喜歡的一首歌,前幾年內地很流行的一首重金屬,想不到他還唱的挺地道的,感覺氣勢上甚至超過原唱。」在如此暴風驟雨的環境里,對面講話都未必聽得見,能在風雨中將唱出的聲音送進船艙,需要的是穿金裂石的嘹亢。陳李李沒練過武道,更沒經歷過海上暴風,自然不知道此節。 

  歌聲傳入不同人耳中卻有不同的理解,何洛思聽不明白只是覺得挺好聽,挺有氣勢。同時不禁擔心李虎丘會不會被風浪送進大海中。仇天卻是曾被這歌聲摧殘無數次了,只希望外邊的狼嚎快些停止才好。陳李李卻從那歌聲中感受到了某種期望和悲壯,讓她聯想起老爸陳展堂。陳慧琪則已無暇理會外邊的歌聲,忍了這麼久被冷風忽然一吹頓覺腹中翻江倒海似的難受,連忙奔了洗手間。只有尚楠忽道:「他的功夫這些日子沒有精進,但心境卻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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