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除非

  他這是想做什麽?

  想利用這對無辜的母子,把封予山跟迦南人扯上關係?甚至是給封予山扣上一頂勾結迦南人、為禍南疆的帽子?


  他怎麽敢?!


  設計陷害堂堂皇子,他到底哪兒來的這麽大的膽子?1

  沈卓楊跟鄒令都是怒目三丈,鄒令忍不住,驀地就握緊了刀柄,咬著牙就抬腳朝外走去。


  “你要去幹什麽?”封予山叫住了他。


  “屬下這就去砍下那狗賊的狗頭!”鄒令也不瞞著,咬牙切齒地道,“他竟然如此算計主子,就當做好掉腦袋的後果!”


  封予山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你以為他為什麽敢有這麽大的膽子算計我?”


  封予山這話一出,登時所有人都愣住了,鄒令、沈卓楊還有羅植都是渾身一僵,臉色是一個比一個難看,半晌,鄒令不可思議地道:“主子,您的意思是……是萬歲爺默許的?或者是……是萬歲爺願意看到主子被扣上勾結迦南人的汙名?可是這……這怎麽可能呢?不,這絕不可能。”


  鄒令喃喃自語,是啊,這怎麽可能呢?萬歲爺縱然再怎麽不喜主子,可主子畢竟是萬歲爺的親生兒子啊,而且還是大皇子,萬歲爺怎麽能容忍自己的兒子被扣上勾結敵國、甚至是賣..國..賊的帽子呢?

  這絕不可能!

  可……真的就一點兒可能都沒有嗎?


  佟耀祖他一個區區臣子,怎麽敢公然設計陷害堂堂大皇子?就隻憑一對村婦母子的證言?他怎麽敢呢?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膽子?除非……


  他真的有這麽大的膽子,而他做這事兒的時候,身後有人給他兜著。


  至於能給他兜著構陷當今大皇子、這樣天大風險的事兒,除了龍椅上的那一位,還會有誰呢?

  思及此,鄒令三人隻覺得遍體生寒,他們不敢朝更深處去想,但是卻又忍不住去想,越想就越覺得憤怒,越覺得害怕,還有就是濃濃的不解,他們想不通萬歲爺為何要如此對待封予山,就像他們一直也想不明白,封予山到底什麽地方不好,為什麽偏偏就不得萬歲爺的寵愛……甚至如今,他這個做親爹的,都默許有人這般構陷封予山了。


  後來,封予山再沒有說什麽,沈卓楊三人也不敢再說什麽,那個少年不清楚他們的身份,隻是隱隱約約猜到他們應是南疆大營的將軍,應該跟佟耀祖不是一夥兒的,至於別的,他也不敢多問,因為帳子裏頭的氣氛實在太過壓抑了,就像封予山猜的一樣,他不是個蠢笨的,還是個會察言觀色的,所以他就沒再吭聲,他躺在床上,默默承受身體上的疼痛,也在默默思量著複仇之策。


  絕對不能放過那個姓佟的狗官,一定要為娘親複仇,他要讓那個狗官也嚐嚐失去至親之人是個什麽滋味兒,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


  後來,他在封予山的大帳裏頭休養了十天,十天之後,除了斷掉的小腿他身上的其他傷口都已經痊愈了,大營又要再一次地拔營,趁著大軍轉場的混亂,封予山把他送到了滇城郊外的一處隱秘小院兒,後來,他一直在那裏養傷,直到腿傷痊愈。


  封予山問他有什麽打算,他說想報仇,封予山又問他想怎麽報仇,是單純地刺刀見血,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令他往後餘生、生不如死?

  少年選擇了後者,再後來,羅植為他易了容,他入了京,化名楊下田,成了國子監中的一個寂寂無名的從七品國子監博士。


  ……


  往事匆匆過,彈指揮間已經是十年前的事兒了,封予山很少回憶過往,尤其還是關於南疆的過往,那就像他的曾經的那條廢了的右臂一樣,著實碰不得。


  但是近來,他卻總時不時地會想起過往,不再帶著滿腔的憤怒和悲愴,亦不會覺得委屈和沉痛,他的心情很平和,就比如這個時候,而這都是因為他有了葭葭,千瘡百孔的心又重新被人給修補得結結實實,他再不是從前那個脆弱的少年,他如今已經真正地長大,能夠坦然的麵對所有曾經深惡痛疾的醜惡、醃臢的嘴臉,還有沉痛的過往。


  葭葭是他的倚靠,葭葭也是他的底氣。


  想到葭葭,封予山嘴角輕輕上揚,漾出一個溫柔的笑意,真真是比這春風還要令人沉醉。


  不過鄒令不是穆葭,亦不是任何一個懷春少女,所以封予山笑得再醉人再柔和,鄒令也注定隻會不解風情,不僅如此,鄒令還被封予山冷不丁的笑,搞得有點兒莫名其妙,鄒令摸了摸後腦勺兒,好奇地詢問:“主子,您這是想起什麽好事兒來了?”


  其實鄒令也猜到了,主子肯定是又想起大小姐來了,也隻有對著大小姐,主子的臉上才會一直掛著笑意。


  不過封予山的回答卻讓鄒令大感意外:“就是忽然想起楊下田來了,記得頭一次在南疆那個埡口撿到他,他還一副半大孩子模樣,如今都是做欽差的人了,真真是令人感慨。”


  鄒令一怔,隨即也跟著點頭道:“是啊,那時候他還就是個臭小子,跟隻刺蝟似的逮誰紮誰,那炮仗性子屬下都受不了,不過後來他在國子監裏頭磨了那麽些年,性子倒是好了不少,可比從前沉穩多了。”


  “他很聰明,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麽,也知道要怎樣才能一步步達到,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默默積蓄力量,”封予山緩聲道,“不過最要緊的是,他這人的心思很正,為了複仇才來到京師,但是到了京師之後,他的心裏卻又不僅僅隻裝著複仇,剛正不阿、一身正氣,又兼是個有能耐的,實乃棟梁之才,當年我在山裏不過是隨手救了他一條命,如今看來,倒是我賺了。”


  鄒令笑道:“都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沒有主子當年的善心,那小子早就化作白骨了,又怎麽可能有今日施展抱負的機會,再怎麽說,也是那小子更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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