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六 人與鬼
“唐醉影!”
任無憂同唐醉影兩個人從風雨之中,回到除妖人本部,仍舊是在除妖人門主分配給他們的那個書房裏麵,一進門,任無憂便大聲的喚了唐醉影一聲,怒氣衝衝的說:“唐醉影,我們為什麽還要回到這裏,花枕月已經……”
唐醉影豁然轉身,一雙眼睛盯在任無憂的身上,讓任無憂生生的把後麵的話又給吞了回去,唐醉影把傘放到一邊,任憑傘上的雨水順著傘骨流下來,單手搭在任無憂的肩膀上,眼睛卻看向門外,片刻之後,方才收回,說:“花枕月為了蓬萊而死,我們身為她的同伴,就要為她把接下來的事情做好,不回來這裏,還能回去哪裏。”
任無憂抿了一下嘴唇,說:“可是……”
唐醉影搖了一下頭,說:“沒有可是,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也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你聽明白了嗎?關於花枕月的死,你給我三緘其口,半句胡話也不準說。”
“還是唐先生是個明白人。”門被人從外麵打開,除妖人門主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張顯揚同郝先生,兩個人一左一右,分列兩邊,除妖人門主在二人麵前站住腳步,麵帶微笑的看著二人,說:“明日的除妖人大會,我將會宣布除妖人之死,到時候還要請兩位準時出席,當然,若是你們能表現的哀傷一些,那就最好不過了。”
唐醉影將手從任無憂的肩膀上拿下來,轉過身,單手放在身前,目光平靜的看著除妖人門主,說:“門主便這麽確定蓬萊能順利的度過今晚,而不會被歸墟旋渦所吞噬麽?”
除妖人門主自信滿滿的笑出聲來,說:“歸墟旋渦,多久遠的名字,沒有想到,到了今天,竟然真的有人相信有歸墟旋渦這個東西,安安穩穩睡一覺,今晚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畢竟,除妖人為了蓬萊而死了。”
任無憂雙目一瞪,便要說話,唐醉影卻閃身擋在他的麵前,正麵對著除妖人門主,雙目微垂,略一沉思,說:“原來門主早已做下安排,那麽,我再多問一句,門主已活在這世上百年之久,當已看遍了世間百態,還對生死看不開麽?”
除妖人門主哈哈大笑,笑了片刻,這才停了下來,一雙渾濁老眼將唐醉影映在雙目之中,說:“正因為活的太久,才不願死啊,先生果然還是太年輕了,罷了,我也不指望能將你們說通,好生休息,別惹事,我會依照約定,好好的將你們送上岸的。”
來的突然,去的也是突然,大門重新關上,任無憂雙眉緊鎖,一口氣吐出來,說:“他是什麽意思,這幾天一直威脅著蓬萊的歸墟旋渦,難道是不存在的麽,那麽,歸墟旋渦是怎麽形成的,又是怎麽騙得過花枕月的眼睛的,唐醉影,你別唉聲歎氣,你說話啊!”
“無憂……”唐醉影喚了一聲,自腰間取下玉骨扇,輕敲了一下任無憂的肩膀,說:“深吸一口氣,你且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任無憂很是聽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說:“好了,我冷靜了,你說吧。”
唐醉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罷了,這個時候,想要讓你冷靜,也是不行,連我自己都無法完全的冷靜下來,你想一想,龍淵一開始就是同他們一起的,那麽,陰陽井的異像就很好解釋了,畢竟這東西,花枕月也沒有親身經曆過,全憑傳說。”
任無憂仍舊是滿心的疑惑,說:“就算花枕月不知道,那麽,神龜呢,山神呢,他們都是一直在這島上的,他們也不知道嗎,算了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花枕月都跳了下去,明天我們還要幫著他們一塊去欺騙所有的人,光是用想的,我都要吐血。”
唐醉影玉骨扇往下壓,說:“你再想想,既然他們可以控製歸墟旋渦,那麽,選在哪一天不行,非要選在今天。”
“這我怎麽……”任無憂想說,這種事情,他怎麽會知道,但是隻說了一半,便又快速的改了口,說:“今天一整天的事情,都沒能把花枕月壓下去,明天便是重啟除妖人守則的時候,隻要除妖人守則重啟,那麽,所有人對於花枕月的質疑將會煙消雲散,那個時候,即便是除妖人門主,也無法在對花枕月有任何的限製,所以,歸墟旋渦,今天必須要來。”
唐醉影麵上的神情略有鬆動,說:“無憂,你學會思考了。”
任無憂倒是寧願他不用思考到這一層,又問:“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
唐醉影雙眸微眯,說:“我們什麽都不用做,坐著。”
“坐著?”任無憂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說:“就隻是坐著?”
唐醉影點點頭,說:“對,就隻是坐著,別人說什麽,我們聽著,別人要做什麽,我們看著,除此之外,什麽都不做,這是除妖人的事情,讓除妖人來自己解決。”
任無憂抓了一下頭發,說:“可是,你剛剛不是還說,花枕月未完的事情,由我們來做麽,現在就隻是坐著,這怎麽能叫幫助花枕月做她未完的事情呢?”
唐醉影收回手,“刷”的一下展開手中的扇子,輕輕的搖著,說:“花枕月未完的事情是開啟除妖人守則,而除妖人守則這世上隻有花枕月能開啟,我們是無法做這件事情的,除此之外,花枕月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那裏聽,聽完這七日的除妖人大會,我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代替她聽完這七日。”
外麵的風雨一刻不停的劈裏啪啦的下,任無憂的心情也如同這風雨一般,劈裏啪啦,七上八下的,眼睛裏滿是疑惑和不解,說:“花枕月讓我聽你的,那我就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唐醉影舒了一口氣,說:“你這個性子,讓你冷靜下來,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了,先喝杯茶,壓壓驚。”
喝茶?任無憂覺得唐醉影過於的冷靜了,與方才看到花枕月要跳海的情形想必,唐醉影已經沒有了那種憤怒和擔憂的狀態,偏著頭看著唐醉影,說:“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沒有告訴我。”
唐醉影將手中的乾坤八卦扇合起來,放在桌子上,伸手取壺,倒了兩盞茶出來,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說:“我能有什麽事情瞞著你,你莫要胡思亂想,喝杯茶,好生的休息,明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任無憂仍舊是滿腹的疑惑,搖了搖頭,說:“不對不對,你說過,花枕月她今生死了,那就是魂飛魄散,再無來時,而今她跳海,你不該是如此反應。”
唐醉影手上捏著兩盞茶,一盞放到任無憂的麵前,順勢便塞在他的手裏,說:“你麽,你認為我該有一個什麽樣的反應,難過,痛苦,甚至大哭大喊,來發泄心中的情緒,無憂,我和你不一樣,我已經見慣了生死,早就已經過了那種時候了。”
這麽說,雖然也沒問題,但是,任無憂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放在手中的茶還是熱的,任無憂便那麽喝了下去,將茶盞放下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乾坤八卦扇,眼神順著往下看,任無憂一把抓起了扇子,說:“唐醉影,你的夜明珠呢,怎麽不見了?”
乾坤八卦扇,玉為骨,金絲扇麵,白玉夜明珠為裝飾,天下至寶,缺一不可,而今卻是少了其中的夜明珠,故此,任無憂方有此一問。
唐醉影從任無憂的手上將扇子拿過來,握在手中,很是隨意的說了一句:“不小心掉了,可能掉在路上了,風雨太大,現在回去找,恐怕也是找不到的,等暴風雨過去了,空了再去尋吧。”
任無憂眉頭緊鎖,說:“唐醉影,那麽重要的東西,你說丟就丟了,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唐醉影挑眉,往門外看了一眼,又接了一句:“你還有別人可以信嗎?”
任無憂順著唐醉影的目光往外看去,雙手抱臂,高聲的接了一句:“說的也是,這地方雖然是人住著的房舍,但是卻是住著的是鬼。”
門外麵有輕微的腳步聲遠去,漸漸消失不見,任無憂的拳頭又硬了,一拳擊在桌子上,恨恨的說了一句:“什麽除妖人,什麽為了天下蒼生,我真真是被蒙了眼睛,這幫人,就該全部下地獄,冥界的十八層地獄,層層受苦,永世不得翻身。”
唐醉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走過來拍了拍任無憂的肩膀,說:“無憂,無憂,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隻可惜,現在隻有我唐醉影,沒有杜康酒。”
任無憂轉了個身,仰麵躺在旁邊臨時搭建起來的床上,單手枕在腦後,將雙眼一閉,說:“那就睡覺,一覺解千愁,明天起來,再和這幫鬼鬥上一鬥。”
唐醉影側過身在桌子前麵坐了下來,說:“你先睡吧,我還有些事情,稍後再睡。”
任無憂打了個哈欠,說:“跟著花枕月久了,都學會了和他一樣,半夜不睡覺了,唉……”
鼾聲漸起,也不知任無憂是睡了還是沒睡,唐醉影也不去管他,給自己續了一盞茶,然後翻開了放在麵前的書,而放在他麵前的書剛剛好就是那本本來放在書架上的經過改寫之後的除妖人守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