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山中隱仕
噠噠噠~
馬車悠悠地朝著一條泥濘小道行駛著。
飛霜鳳目流轉,望著車窗外的雪景,多日壓抑的內心,倒也舒緩了不少。
隨即,她又想起了什麽,轉頭朝車內的慕尚明問道:“尚明!
我們都走了那麽遠的路了,怎麽還沒看有到一座城鎮呢?”
慕尚明坐在車內,眼神頗為忌憚地看了眼飛霜身旁的護衛阿婉。
那丫頭一身簡便的男裝,看上去頗為英俊,隻是那冷漠的臉,猶如冰山一般,不曾有絲毫緩和。
在她聽說慕尚明要帶飛霜出來後,很是果斷地跟了過來,整個路途她都兩眼淩厲地盯著他。
仿佛在她眼裏,慕尚明就是個心懷不軌的猥瑣男子。
慕尚明雖然清楚阿婉的心思,但麵對她守賊一般地看著,多少有些渾身不自然。
當下,他掖了掖身上的灰色大氅,回複道:“我們此去,可不是什麽城鎮之地。”
阿婉警惕道:“你先前不是說帶我們去雍州嗎?”
慕尚明對她如此咄咄逼人,甚是無語道:“那是我們的最終目的地。
現在,我們隻是順路去找一個隱居山澗的老朋友。
若是能將他帶上,我們去雍州處理事務,就會輕鬆許多。”
阿婉陰沉地質問道:“為何你不提前跟我們說?”
慕尚明歎了口氣,不滿道:“阿婉,難不成我還會將你們拐賣了麽?
別老是一天緊張兮兮地盯著我,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壞?我可是好人!”
一直在旁看熱鬧的飛霜,見他如此認真模樣,便忍俊不禁地起哄道:“你哪裏像好人了?
我怎麽就看不出來?若不是阿婉跟來,你還指不定將我拐賣了呢!”
慕尚明沒好氣道:“就你身上那幾斤小肉,能倒騰出幾個錢?
再說了,像我這麽正直的一個人,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出我是剛正不阿,身懷浩然之氣的正人君子。
也就你倆不識貨,若換做其他女子,早就獻下自己雙膝,要求以身相許了。”
說著,他甚是趾高氣揚地撚了撚嘴角那猥瑣的毛痣,反倒將那所謂的“正人君子”形象襯托得十分市儈。
飛霜和阿婉十分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舉止如此猥瑣也就算了,居然還如此自戀。
飛霜在聽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對對對!
就你這花花公子最有魅力了,全天下的女人都嫁給你好了!”
阿婉很是配合的地點點頭,隨即,她一愣,略顯錯愕地望向飛霜。
隻見她撅著小嘴,看著窗外生著悶氣,阿婉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為什麽公主的話,總感覺有點醋壇子的味道?
難不成……
阿婉眼中露出擔心的神情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用警告的眼神望向慕尚明。
慕尚明眉頭一挑,暗感對方這眼神難不成是要殺人。
他喉嚨一滾,身子朝著角落縮了縮:“我就隨口說說,你聽不習慣可以當我什麽都沒說。”
阿婉再次白了他一眼,轉移話題道:“這離你那朋友的住處還有多遠?”
慕尚明朝窗外瞄了一眼,語氣賤賤道:“正如你所願,已經到了。”
果不其然,馬車一滯,車夫便在外麵提醒了一聲:“大人,已經到了。”
慕尚明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飛霜兩人也緊隨其後下了馬車。
眼前是一座偏僻的小山,由於是冬季,山上都是光禿禿的樹枝杆,幾人在山下倒能清楚看到一間茅屋隱臥其中。
由於山上沒有台階,幾人隻得踩著山上的積雪,扶著樹杆,小心翼翼地走向茅屋。
當他們好不容易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山坡開始變得陡峭,飛霜腳下突然一滑,撲倒在了雪地。
一旁攙扶的阿婉猝不及防,冷不丁也被拉扯在地。
走在前麵的慕尚明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然後下意識地回過頭。
正在他驚奇那兩個大活人怎麽突然不見時,趴在地上的兩個丫頭片子因為身旁無處可拽,竟很是默契地抓住了他的左右腳腕。
咦?!
慕尚明就這般被兩個女人坑一把,直接摔了個狗啃屎,然後三人順著陡坡上的厚厚白雪,悠然地滑到了山底。
“好吧!我後悔帶她們一起來了!”
慕尚明看到自己又回到了山腳,頗為生無可戀地將臉埋在了雪地裏。
然而,飛霜卻是毫無內疚地笑了起來。
慕尚明和阿婉無語地看著她,她反倒訕訕道:“你們不覺得這滑下來還挺好玩的嗎?”
阿婉想了想,木訥道:“那公主還要再滑一次嗎?”
慕尚明忍無可忍道:“拜托,我們是來辦正經事的,可不是來玩滑雪這種小孩子才玩的遊戲!”
飛霜小嘴一撇,不悅道:“慕尚明,你真是個小氣鬼!”
畫麵一轉。
山上突然出現三個傻子一般的人,在山坡上來來回回的滑著雪,哪怕在雪堆裏摔了個四腳朝天,也是樂此不彼。
噗~
慕尚明一頭紮進了山溝的雪地裏,這種刺激的滑行,一時間,讓他心頭緊繃的壓迫感,逐漸輕鬆了不少。
他從雪堆裏翻了個身,臉上沾著雪花渣滓,仰天哈哈大笑道:“爽!真爽!
飛霜,我們再來一次,這次看誰滑的更遠如何?”
話音未落,一個胡子拉碴的清秀男子,突然一臉疑惑地探出腦袋看著他。
慕尚明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他慌忙坐起身來,仔細一看,發現眼前的男子有幾分熟悉。
那人搶先喊道:“慕尚明?你在這做什麽?”
慕尚明訕訕一笑:“隨風兄,你怎麽來了,我正準備去山上找你呢?”
那人嘴角抽了抽,不敢相信地看了他半晌,然後雙手互揣在袖子裏,又是懵然地看了眼身後的兩個女子。
“你確定……不是帶著女人過來玩滑雪的?”那人木訥道。
片刻,幾人被那男子帶往了小茅屋。
慕尚明和飛霜不好意思地端起熱氣嫋嫋的竹筒茶杯,細細地啜了一口。
沉默少頃,慕尚明見男子有些無語地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他忙清了清嗓門,笑了笑,然後向飛霜介紹了起來。
“這位就是我要找的朋友,名叫江隨風,是個才華橫溢,足智多謀的人才。
因為某些原因,他獨自隱居在此,很少過問世事。
我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在這遇見他,兩人當時也是相見恨晚,之後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飛霜聽罷,忙客氣地向江隨風問了聲好,江隨風略顯淡漠地應了一聲。
護衛阿婉見他態度如此傲慢,不由慍怒地提醒道:“江先生,你眼前的這位,正是九州皇朝的飛霜公主。
你還不快快起身拜見!”
江隨風正端起竹筒,聽後微微一愣,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自顧自品起茶水來。
飛霜見他如此無視自己,心中也頗為生氣,但她沒有立馬發作,而是將準備上前斥責的阿婉攔住。
她耐著性子道:“先生似乎有些不待見我,不知飛霜可有得罪之處?”
江隨風將竹筒放在木墩上,淡淡道:“公主並無得罪之處。
隻是草民已經習慣了山野生活,對人間禮節已經忘的一幹二淨,也不想再重新拾起,還望公主見諒。”
飛霜眉頭微蹙,一時搞不懂這個男子是什麽意思。
慕尚明忙解釋道:“飛霜,他之所以這般對你,也是有原因的。
在多年前,隨風兄本可以高考入狀元,但在考試的時候,發現有人作弊,他毅然檢舉。
無奈,那人是左丞相宇文建的人,考官不但不抓捕那人,反而還將隨風兄趕出了考場。
隨風心懷不平,便去先皇秦政皇那裏告禦狀,然而,先皇沉迷丹藥不能自拔,根本沒有理會他,還將他逐出了皇城。
最後,宇文建那老家夥知道了此事,派人將隨風兄抓起來痛打了一頓,然後將他流放邊疆。
好在隨風的老師十分看重他,便借用自己的勢力打點了一番,這才將他救了出來。”
飛霜恍然大悟,由此看來,這個江隨風是對自己父皇頗有意見,因此,也對同樣是皇室的她不待見。
飛霜深明大義,連忙起身賠禮道:“先生,沒想到您當初竟受到如此大的委屈。
等我返回京城,一定會想辦法讓我皇兄為您重新審查此事,還您清白之身!”
不想,江隨風冷冷一笑,抬手指著茅屋旁的兩個小土堆,眼眶嫣紅道:“公主,你看到了那兩個墓了嗎?
自從我被先皇無視後,宇文建就給我扣上了考場作弊的罪名。
我家族人得知後,對我父母萬般羞辱,最後,兩位老人不得不羞愧地投河自盡。
現在,我身敗名裂不說,連父母也沒了。
您說,我還要那清白有何用?不要也罷!”
飛霜無言以對,隻得愧疚地低下了頭,彷如做錯事情的就是她一般。
慕尚明於心不忍,深吸了口氣,對江隨風勸說道:“隨風兄,切勿偏激。
我此番請公主來,不僅僅是為了幫你洗清罪名。
更重要的,是希望你能出馬,幫助我們一起將那些奸臣拉下馬,使得九州重歸太平。”
話音未落,江隨風突然大笑起來,慕尚明和飛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少頃,他譏誚道:“都說青雲城城主沐少風宅心仁厚,愛民如子。
前些時日,我又聽人說,當今聖上以其女禍害九州的罪名,將他斬首示眾。
這等昏庸的君主,對錯不分,有什麽資格讓我去幫他?
以我之見,當今九州皇朝的血脈,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九州的氣數,已盡了!”
這番話,絲毫沒有遮掩,還竟當著九州皇朝的公主,一吐為快。
慕尚明和飛霜聽了皆是一臉震驚,阿婉更是慍怒地拔出長劍,抵住了他的咽喉:“放肆!
豈敢當著公主麵,大放厥詞!”
江隨風眼神絲毫不懼地瞥了她一眼:“那又如何,我江隨風早就是行屍走肉之人。
你若要為了主子殺我,那盡管動手便是,何須再廢話!”
慕尚明暗感不妙,慌忙起身將阿婉的長劍攔下:“哎呀我的姑奶奶,此人可殺不得啊!
我們還得靠他拯救九州呢!”
一聽這話,滿臉慍怒的飛霜和阿婉都不由一愣:“靠他拯救九州?”
慕尚明好生勸說道:“江隨風乃是兵門高人孫臏武的隱秘傳人,一般都無人知曉他的存在。
殊不知,他已經習得兵聖所有精髓學識。
如今他老人家已故,他就是輔佐陸奇幻出征的最佳人選啊!”
飛霜臉色一變,孫臏武之名,九州之人無人不曉,其所著秘籍《兵聖三十六計》,更是被兵門一派奉為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