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 禍根
山田義一隻是一名普通的軍曹,當他接受潛入中國境內刺探情報任務之時,內心充滿了迷惑。因為,他從來沒有經受過搜集軍事情報方麵的訓練,更不用說,他的中國話講得並不算好,僅這一點,就讓他心虛的不得了,擔心一張嘴就暴露了身份。和他一起入境從事情報搜集任務的,是一批會講中國話的士兵,有的人中國話比他講得還要蹩腳。
情報教官給他們這一批潛入中國境內的士兵進行了簡短的培訓,之後給每一個人發了一大筆民國政府發行的法幣。在培訓結束後,每一個士兵內心都有迷惑,臉上都寫滿了迷茫,相互之間都說著並不靠譜的話來相互鼓勵,因為這是一場為了天皇而戰的聖戰。看到士兵們滿臉的迷茫,教官最後還用鼓勵的口吻、輕鬆的語氣說了一段中國話:“你們每一個人都將帶著一筆為數可觀的中國法幣,這是中國政府剛剛發行的貨幣,信譽大大的好,每一個中國人都喜歡它。你們要用錢開路,打動你麵前的中國人。中國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隻要你們勇敢沉著,隻要你們膽大心細,這一趟任務一定就是一次愉快的旅行!祝你們成功!天皇保佑你們!”
頃刻間,“天皇萬歲!天皇萬歲!”響徹了會場。
在自己喊出“天皇萬歲”之後,山田義一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一掃先前的迷茫。
在上海戰事爆發一周後,當山田義一帶著赴死的心態踏上中國的土地,才發現中國人要比想像中的純樸與簡單。按照教官的傳授,他購買了糖果、煙卷、電筒、膠靴、雨衣等小東西,這些小東西都是沿海漁民所喜歡的東西。讓他感覺意外的是,他第一次化名叫做田義山的貨郎來到沿海的村落,見到小孩就笑眯眯地塞上兩顆糖果,見到抽煙的就遞上一支香煙,並沒有費多少周折,便很快就贏得了村民們的歡心。他找村民收羅東西,也要高出村民報價的二三成或者是略微高出市場價格進行收購,錢財動人心,自然贏得了村民們的好感。當他走了這個村子,村民們都期待著這個大方的貨郎再次光臨。
就這幾天下來,山田義一已經跑了好幾個沿海的村莊,並且已經準備在一個姓陸的村民家暫時安頓下來。當然,那個姓陸的村民自然多收獲了一倍的租金,並且還是一租半年,一次性支付全部的租金,還說很可能會在這兒長住,直樂得老漢雙眼都眯成了一條縫。
今天,山田義一又進城采購了一些小東西,準備再次到更遠的村莊和沿海走一走。卻沒有想到在街市裏看到了一輛稀罕的轎車,而車裏下來的那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那眼睛那眉毛,讓他看到了就不想移開眼睛,著實讓他驚訝不已。還是突然發現對方回望自己,這才警覺地移開目光。
在城外鄉村,當山田義一再次與張一浦等人相遇的時候,山田義一才感覺這一行幾人似乎帶著什麽任務,看他們眺望海岸的樣子,似乎身份也不一般。這時,他感覺到了危險,因為他這個貨郎實在裝得有些蹩腳,在真人麵前,著實難以見光。
當山田義一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前走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發現那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似乎在深思什麽。這樣,他便不經意地加快步伐,消失在村莊裏。
山田義一從村莊裏悄悄回首看到遠處的幾個身影,感覺到一絲安全的時候,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為了避免與他們再次相遇,這天下午和第二天他都沒有出來活動。
幾天下來,陸姓村民把山田義一當作了一尊財神,他的兒子陸阿灘也與這個田義山成為了好朋友,並答應做他的向導,跟著他一起跑跑貨郎生意。
然而,在此之後的幾天,陸阿灘第一個發現這個田義山與一般貨郎的不同,他的口音不東不西,中國話講得也不地道,他最關心的還是往海邊跑,還對這裏的國軍駐紮在哪裏異常感興趣。
就在陸阿灘對田義山身份生起疑惑的時候,這個田義山平靜地告訴說是一個日本生意人。陸阿灘即使再年輕也一樣知道,哪裏有這麽傻大方的生意人。可是,每天10元法幣的辛苦酬勞,深深地吸引了陸阿灘。這十塊錢,可是縣城裏小學教師半月的薪水,實在是太誘人,隻好拋棄了內心的疑問,閉下了想刨根問底的嘴巴。隻要這個田義山需要做什麽,陸阿灘都言聽計從。
八月下旬,田義山問起了這裏漲潮落潮的事情,陸阿灘父子把這幾年金山衛潮汐的情況說了個清清楚楚,甚至連山田義一都驚訝這裏的漁民對杭州灣潮汐的了解程度。
為了證實陸阿灘父子所講的近海情況,陸阿灘還和田義山一起下海,親自走過了一片又一片爛泥般的灘塗。還在田義山的見證下,陸阿灘還一步一步地向深海走去,直到海水淹沒了他的腦袋。當陸阿灘從海水裏遊過來的時候,站在泥灘裏的山田義一深鞠一躬,感激地說道:“阿灘兄弟,辛苦了!今天你的酬勞要加倍。”
聽到這話,陸阿灘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馬上應道:“不用,不用,應該的,應該的。”
“放心,隻要你做我的好朋友,給你加倍酬勞才是應該的。”
這時,二人都滿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並沒有過多長的時間,周圍的村民都知道這個名叫田義山的貨郎是一個日本人,並且他總是對海岸、海潮感興趣,還不管生意怎麽樣,總是反常地往海邊跑,大家都覺得他的行動可疑。然而,村裏的每一戶都或多或少地接受了這個日本人贈送的小東西,有的困難家庭甚至還接受了他送來的法幣,各家各戶的小孩還總是喜歡親熱地圍著他。村民的麻木與愚昧、無知與感激,山田的小恩與小惠、友好與欺騙,讓村民們對這個日本人可疑的活動保持了寬容,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熟視無睹。
在與這個日本人熟悉得不能熟悉之後,山田義一甚至對陸阿灘提出了一些過分的要求,要專門跑一跑駐紮中國軍隊的地方。這樣,山田義一對杭州灣一帶國軍駐防情況也略知一二。當他確定金山衛一帶沒有國軍駐防,他高興地像一個小孩一般,跳起了家鄉的舞蹈,暗暗慶幸金山衛向自己的部隊敞開了胸懷。
偏僻村莊的村民們一時的麻木與熟視無睹,給自己的村莊與家人種下了無邊的禍根。隻是在這一刻,他們仍然陶醉在收獲這個日本人小恩小惠的快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