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梧桐林中
聽到老王爺的話，程龍元瞳孔微微收縮。
沉默一下後，這位南楚大皇子輕聲問道：“那他現在來這裏……”
老王爺搖頭：“可能隻是為了安我們的心。”
程龍元徐徐說道：“也就是說，他接下來可能有大動作……跟先天宮有關？”
對於程應天，程龍元從來沒有放鬆警惕。
雖然他不知道程應天身世的真相，但半年多以前先天宮內亂裏，有程應天介入，這一點，程龍元早聽到風聲。
眼下先天宮似乎又有新動靜的情況下，程應天也出關，程龍元自然第一時間猜測雙方的關係。
“他突破瓶頸，實力大進，但他是聰明人，陛下尚在，他難以翻起大風浪，哪怕陛下正閉關。”老王爺程炯廷徐徐說道：“要有動作，便是在外，而非在內。”
程龍元皺眉：“父皇正閉關，南疆那邊蠻荒、天河、東周的人又在鬧市……”
老王爺點點頭：“我需要坐鎮皇都，不能輕舉妄動，但此事，我們不能等閑視之，至少要弄清楚發生什麽事。
應天修為實力大進，便是我如今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壓下他，其他人嚐試去查訪毫無指望，唯有看小七他們了。”
程龍元默默點頭。
老人口中的“小七”，對程龍元來說就一點都不小了，乃是指他的七皇叔，南楚皇朝青陵王程燁，同老王爺程炯廷並列南楚四大巔峰武聖。
實力雖然遜色於錢塘王程炯廷，但也是第十八境的頂尖高手，南楚皇朝最核心的支柱之一。
當然，在程應天修為境界也突破到第十八境後，此前的“四大”已經可以改為“五大”。
“我這便去請七皇叔。”程龍元言道。
老王爺程炯廷點點頭：“小七沉穩，確實屬他最適合。”
雖然沒有交手，但程應天方才頗給人深不可測之感。
老王爺很懷疑除他與楚皇之外，南楚其他人恐怕都已經不是那個年輕人的對手。
無奈他眼下不方便親自出馬。
可程應天同先天宮之間的變動，務必要打探清楚，這事情隻能由其他人去辦。
萬一辦事的人輕視程應天，盲目動手，說不定就會吃大虧，又或者落入陷阱。
青陵王程燁性格沉穩平和，相對來說，不那麽爭強好勝。
不論此前楚皇程輝，還是現在程炯廷、程龍元，都對程燁頗為信重，委以重任。
他眼下就正在南疆監視蠻荒那邊的動靜，枕戈待旦。
但現在，程應天同先天宮局勢不明朗，程燁是去查探個中真相最合適的人選。
“老叔祖，上次先天宮內亂的時候，除了程應天外，似乎還有古神教的陳洛陽，當時也現身了。”程龍元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老王爺歎口氣：“多事之秋啊，讓小七一定記得提防古神教那邊。”
“是。”程龍元應聲道，然後告退，離開大殿去尋青陵王程燁。
老王爺眼皮子耷拉下來，手肘撐在桌麵上，重新打起瞌睡。
悠悠歎息聲，似乎在殿內回蕩個不停，慢慢都是惋惜。
南楚年輕一輩中，皇長子程龍元已經非常出色，乃年輕一代領軍人物之一。
近來，程龍元修煉也有所進步，眼看著距離第十七境已經不遠，突破在望。
但可惜偏偏旁係裏出了個程應天，將他遠遠甩在身後。
不說當前修為境界差距，便是同境界下，程應天也比程龍元要更出色。
何況，論年歲，程應天還比程龍元要年輕……
南楚新一代第一人的歸屬，早沒了懸念。
對老王爺來說，他並不介意，也沒有要扶保程龍元的打算。
全都是他的晚輩，又都不是他的直係血親，誰上位都不影響他的地位。
作為當今南楚資格最老的皇族強者，老王爺程炯廷甚至更傾向於程應天。
準確說來，誰更優秀，他便更傾向誰。
這關係到整個南楚的未來。
所以對程龍元此刻的處境，老王爺其實並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程應天上升勢頭太快太猛，會不會在未來跟楚皇程輝爆發衝突。
眼下仍然無妨。
但假使有一天，程應天突破那道天塹，成為新的巨頭強者……
想到這裏，閉目熟睡的老王爺再次一聲輕歎。
…………
先天宮中，對大多數人來說，眼下一片平和，與過往無異。
除了幾位大長老先後閉關或外出。
而這些不見蹤跡的先天宮高手，眼下早已在宮外，一同來到山河之間，一片梧桐林中。
當先領路之人，卻是個少年。
這少年身著先天宮弟子服飾，麵容沉靜。
正是姬重。
他此刻如先前一樣淡然平和，但其實，往日自他心中響起的那神秘鳳鳴聲，現在已經震耳欲聾，並且始終響個不停。
隻不過鳳鳴聲清脆悅耳，不僅不讓人煩躁，反而還安撫姬重心神。
這聲音，依舊隻有他一人能聽見。
身旁先天宮一眾武聖強者，則都毫無所覺，隻能交由姬重帶路。
姬重心知自己先前的猜測正確，先天宮中幾位大佬，果然知道他的異常，甚至比他自己了解的還多。
當他先前嚐試著去請示師門長輩的時候，對方便表示陪他探訪其中究竟。
然而一來便來了這麽多人，還都是宮中最頂尖高手，顯然非比尋常，早有準備。
姬重甚至見到幾位就他所知，本該正在閉關的長老。
他沒有質疑，也沒有抗拒，而是循著心中吸引自己的聲音，果斷在前帶路。
姬重也想知道，心底聲音來自何方，背後有何秘密。
至於說會否有什麽危險意外，少年倒不擔心。
一方麵他雖年輕，但早已看淡生死，榮辱不驚。
另一方麵嘛，這半年多來，他每隔十天，便在尊先生那裏開小灶，已經開了二十多回了……
雖然未必能保萬無一失，但至少也盡人事了，是以姬重心中坦然，隻靜靜分辨心底那神秘的鳳鳴聲。
最終，一步步尋到這片梧桐林來。
在他身後，從前的乾天長老，如今的新任先天宮宮主遊浩，徐徐邁步而行，麵無表情。
遊浩身旁，則可見震雷長老牧超，巽風長老樂正博，艮山長老薛鴻尋，還有如今先天宮年輕一代第一人，王章。
除此之外，新任離火長老汪明壽汪長老等人緊隨其後。
雖然坤地長老聶冠和、坎水長老申屠厚、兌澤長老史蓉都留守先天宮主持，但宮中其他頂尖高手，這次大部分都出動。
全武聖的陣容外觀看不顯山不露水，內地裏壓迫感十足。
大家此刻都沉默著，靜靜等候姬重那邊的動靜。
姬重在梧桐林內駐足良久後，重新動身出發。
遊浩等人，立馬跟上。
巽風長老樂正博這時才低聲向遊浩稟報：“南楚那邊似乎有點動靜，古神教的陳洛陽，離開總壇後更是下落不明。”
理論上來說，一兩個人悄悄帶姬重外出尋訪，更有利於隱藏消息。
大量高手一起出動，反而紮眼，引人注意。
今日之事，越隱蔽越好。
無人知曉，就是最好的保護措施。
然而當日陳洛陽、程應天詭異介入先天宮內亂，讓遊浩等人心中沒底，不知道他們對姬重之事究竟了解多少。
尤其是程應天。
不管陳洛陽還是程應天，都實力非同凡響。
而他們此前測出的卦象，禍福難料，隱現大凶……
先天宮無奈之下，唯有大量高手出動，以防萬一。
同時傳說中的先天塚內究竟什麽情況，他們眼下也不得而知，隻能盡量多做準備。
必要時候，硬碰硬也在所不惜。
當初宮內推翻山家，便是為今日而來，今天的事，將可能影響整個先天宮未來命運，容不得失敗，遊浩等人唯有甩開顧慮，全力以赴。
“先專注眼下，時刻警惕。”遊浩言道。
巽風長老樂正博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幾位長老雙瞳中，都隱現先天八卦圖，在不停測算今日一行各種細節。
倒不是說，他們能就此趨吉避凶。
恰恰相反，先天宮眾人其實在提防別人蒙蔽他們感知，導致他們誤測吉凶。
別人不談，遊浩再清楚不過，程應天乃天機先生之子，一身純正先天宮嫡傳絕學，造詣絕不在他南楚輝煌譜之下。
而古神教的伏羲易天篇，同樣非同小可。
雖然先天宮中人不認那是伏羲正統，但從不曾小看。
今日事關重大，他們再小心都不為過。
這時，梧桐林深處，前方領路的姬重忽的停下腳步。
先天宮眾人齊齊皺起眉頭。
他們都發現，姬重比起方才，似乎有所不同。
眾人一邊警惕外界，一邊連忙上前查看。
卻見姬重雙瞳中，也浮現先天八卦，並且光華明亮。
其視線，漸漸凝結成了實質，落在麵前大地上。
遊浩等人齊齊屏住呼吸。
眼前景象，非姬重本人當前修為境界能造成，該是他體內生出異變。
隻見姬重目光到處，梧桐林中一片地麵，此刻竟然變得仿佛透明澄澈的水麵一樣。
大家從上往下看去，卻發現自己像是在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