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殿上群毆
什麼?
這個斯文敗類竟然敢出言反駁!
失去了理智的人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別的?
「打你又如何?」這位大臣的雙目瞪得像是要把眼眶撐裂了,有些花白的鬍子激烈地抖動,怒道:「方才那一下還是輕的。」
說著捲起袖子就要來扇陳大人的耳光。
淮陽王揚起了左眉。
陳大人畢竟年輕些,身子也更靈便些,堪堪避開。
大臣撲了個空,怒氣更甚,****激烈起伏,指著他的鼻子怒罵,「今天老夫就替天行道,好好替孔夫子清理門戶,替你父親教訓你。」
這是什麼話?
上了年紀就不得了么?
倚老賣老。
陳大人也怒了,冷笑著挑釁,「聽聞此言,你是打定主意要將高祖也教訓一頓了?」
此言一出,噓聲四起,原先看熱鬧的人都不鎮定了。
改朝換代時通常天災飢荒,戰亂頻頻,人丁稀少,多為孤兒寡母和喪家的老兵。
開|國皇帝面對的是滿目瘡痍的江山,通常也都會勒令民間早早嫁娶,鼓勵寡婦再嫁,減少稅賦,讓百姓將養生息。
如此經營十年,國家便會一改頹勢。
經營二十年,國家便會展現一派繁榮景象。
無他,人口繁衍了,荒蕪的土地有人開墾種植了,布有人織了,雞犬牛豬有人養了,也有人走街串巷地收集貨物到處販賣了。
百姓們是最容易撫平傷痕的,他們就像是春天裡的野草,有水有陽光,便會迅速的生長。
偶爾給予一點和風細雨,或者肥料,就生長的更加茂盛了。
管理他們並不需要費太多的心思,略加引導,不朝令夕改讓他們心生疑惑,不增加稅賦讓他們有繁衍的本錢就行。
所以,老子曾經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不要輕易翻動,不要顛來倒去。
由著百姓們自個治癒傷痛,自個繁衍生息就是最好的國策。
元家的祖先能夠稱帝,便是因為前朝皇帝荒淫無度,人心渙散,天災不斷,百姓過得生不如死,民間諸多不滿,揭竿而起者眾。
高祖當然明白前朝是如何覆滅的,也自然明白該怎麼做,於是和每朝的高祖一樣,做了同樣正確的事情。
世家大族出來的朝臣們個個都是孔子門生,也知道黃老周易之學——就連孔子自個都專心研讀過《道德經》和《周易》,沒有人不知道這個道理。
陳大人拉起高祖做擋箭牌,有些人就聞出了風聲不對,反正家裡也沒有什麼女兒做了寡婦或者和離,便往後退去——遠處也能看得到,何必湊那麼近呢。
打一個奴僕,打死了也只會有人說聲殘暴。
打一個普通人,打死了用錢贖買也能脫罪。
打一個官員,打死了就會丟官坐牢,也許還會連累家族。
打一個皇帝?
即便是前朝最後的皇帝是個傻子,也沒有人敢公然愚弄。
這就是身份的區別,這就是地位的力量。
但依舊有些大臣看熱鬧不嫌事大,壓根沒有遠去的意思。
淮陽王的右眉也揚了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他,加上天子不在場,不免有些膽壯。
陳大人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具有挑釁性,這對於正在火頭上的人來說不亞於添了油,再者說的話將人家架在高處下不來台。
打人的大臣雖然年紀大,脾氣卻比常人暴烈,並不因為年紀大了脾氣就小了修養就好了,當下大叫:「無恥之徒,你也配和高祖相比?巧舌如簧的奸佞小人!」
說著就衝上來抱住陳大人,口舌之爭不解恨,定要給一頓老拳解恨。
陳大人也忍不住了,給予還擊。
兩個人就在朝堂上乒里哐啷地打了起來。
今日是大朝會,來上朝的朝臣們頗多,見元明一直不做聲,膽子也大了起來,慢慢的卷進來的朝臣們越來越多。
不久之後,朝堂上便變成了互毆的戰場,笏板到處亂飛,叫罵聲不絕於耳。
看起來熱鬧,實際上主要攻擊的對象都是陳大人一人。
雖眾人打一人,可穿著重重的朝服戴著高高的冠帽,堆在一處,頗不靈活,反而多有誤傷。
丞相的鬍子抖了抖,心裡默念:「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正要出聲訓斥,淮陽王撫掌笑道:「今日得見諸位的風采,才知道何為君子之風。」
他的聲音如同豎琴,清朗澄凈,暗合樂理,雖然不大,但大殿之上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澎湃的心神不由得就收了回來。
在大殿上站著的侍衛們也都得到了指示,上前將他們一一拉開。
狼狽不堪的大臣們醒過神來,看到旁邊站著的同僚們眼中嘲謔的目光,拉開他們的侍衛們的唇角上掛若有若無的嘲意,都極不自然地避開了臉。
他們都自詡飽讀詩書,向來講究名士風範,方才卻像是販夫走卒為了一文錢在街頭巷尾圍毆。
讓素來目無下塵的謫仙淮陽王看盡了他們的醜態。
大殿之中一片沉寂。
陳大人對著淮陽王的方向「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重重叩首之後,揚起青腫的臉,額上還有著半乾的血痕,慚愧地道:「臣知錯,不該在朝中群毆,有失廷儀,自請受罰。」
丞相站在一旁,微微頷首,對陳大人不免高看了幾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雖然不講策略了些,也算是個可造之材。
參與群毆的臣子面面相覷,都有些猶豫,心裡偷偷地咒罵陳大人。
在朝堂上失了廷儀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完全看上位者的心情,大的可能就會革官,小的也就是訓殤幾句,通常最多的也不過是罰一罰俸祿。
他們可不願意陪著陳大人一起受這個責罰。
正在猶豫之時,就聽見淮陽王淡淡地道:「卿有何錯?你既然是群毆,自然還有他人與你同毆,他們都不覺得自個有錯,你又錯從何來?」
丞相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首先打人的老臣面色漲紅,他本是於焉麾下一員鐵嘴鋼牙的御史,姓馮,人稱馮御史。
近來於焉稱病不來上朝,馮御史便隱隱成為了御史之首。再加上年紀大了,做御史做的久了,自覺就連皇上都讓著他們這些御史幾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臣子也敢肆意上奏這樣的條陳,不免就激動闕越了些。
馮御史聽到丞相咳嗽,明白過來。
皇上不在朝,淮陽王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就大有講究了。
他若是不想做出頭先爛的椽子,便也該立即請罪才好,但馮御史習性難改,一面跪下一面道:「臣並非是為了私利,而是為了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