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8.第958章 哪位娘子
「這樣啊……真是不巧……」太子拖長了調調道。
但是聲音里卻又聽不出太多的遺憾。
謝三爺揣摩著,太子提起七郎也不過是順口之言,當不得真。
果然,太子接下來說:「那麼孤下次再來尋七郎就是。」
謝三爺:「……」
清河國太子竟然是塊烤熱了的膏藥,吹不得打不得,沾上了就輕易扯不下來。
這還順嘴就把下次預定上了。
閑居在家很少遇見這樣的人和事,謝三爺都不知道該如何出言拒絕。
清河國太子的臉上也沒有見絲毫的尷尬。
尷尬的人倒成了身為主人的謝三爺。
一旁的侍女退了下去,給家裡的主子們通個氣,免得和太子正好碰著。
「孤自幼得到父王的寵愛,請了清河國的大儒開蒙,可惜孤那時候年幼不曉事,竟然將大儒的鬍子揪了幾根,為此被父王責打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從此之後,就老實了許多。」
謝三爺哈哈大笑,「太子原來幼時還有這樣的故事。」
太子談興大發,更加說的仔細。
謝三爺認真傾聽,沒有露出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兩人從太子幼時的足跡,到騎射的趣事,說了個遍。
茶已經上了數遍,謝三爺也如廁了幾回,太子依舊沒有離去的意思。
陽光透過窗欞射進來的影子已經偏移了方向。
太子的話題一轉,改問起了謝家的事情。
「謝家真是枝繁葉茂,清河國的謝家應當屬於本宗這一支吧,在清河國國內也是第一大族……」
謝三爺當仁不讓要給太子介紹謝家的家譜。
主人不留客人,客人自己留。
到了最後,太子如願和謝三爺把酒言歡。
等到日頭西斜,兩個人再也找不出什麼話來說,太子這才離去,臨別之前還笑著說:「謝三爺風趣雅緻,孤這遭回去三月都不會吃肉了。」
太子實際上是想擺弄一下文采,再好好地誇一誇謝三爺。
結果用錯了典故。
孔子在齊國聽到了《韶》樂,被它的美打動,自言三月不知肉味。
後人常常用「三月不知肉味」來形容喜歡一樣東西專心致志。
太子原本是想說謝三爺的言辭風趣雅緻,就如同《韶》樂一般。
沒料到,話出口就變了味道,成了三個月不想吃肉。
謝三爺愣了愣,接著哈哈大笑,「太子殿下也是風趣的緊。」
太子得了這個贊語,更加得意,接著酒勁哈哈大笑。
出院子的時候,自然是沒有機會巧遇謝七郎的。
太子再三拒絕了謝三爺的相送,「乘興而來,盡興而去,孤與謝三爺父子一見如故,就不要再講求這些俗禮了。」
謝三爺還要說些什麼。
太子說,「俗禮就讓那些俗人去做吧,真名士自風流。」
謝三爺:「……」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天色已晚,外面的風也吹得很冷。
太子高大的身軀一晃一晃地,扶著兩個垂髫書童的肩走了。
謝三爺眯著眼睛瞧著太子的行至,微微搖了搖頭。
大奴在身後悄聲說:「清河國太子年紀輕輕,卻養成了名士做派,真是難得。」
謝三爺嘿然不語。
這位太子,表面光鮮,內里草糠。
但君子慎言,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的為好。
只是不知道對方這樣刻意,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謝三爺怎麼都想不明白。
迫在眉睫的便是如何讓七郎死心。
林樂霜就像是一片美麗的沼澤地,一旦陷入就再也無法脫身。
無論如何,都要讓七郎從這份沉迷中走出來。
即便是……
即便是讓這個孩子以後恨他都行。
他的前程和謝綰的命全都搭在上面,謝旭能夠活下來,能夠長的這樣好,並不是很容易的事。
不能為了個女人,就毀了這麼多年的心血。
太子晃著身子走出了三房的院子,寒風透過求賢冠的高高的稜子吹了進來,頭皮有些發冷。
「謝家的人果然是架子大,太子求見謝三爺,謝家的其他人就像是不知道一般,竟然也不來求見,」垂髫小童嘟囔著。
另一個應和,「可不是么?謝家的家主不派人過來詢問,謝三爺也不請謝家的家主作陪,這樣的態度可真是不敬。」
太子不做聲。
謝家人架子大,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賞梅會還是他想了法子才混進來的呢。
皇親國戚也未必放在眼裡。
場面上自然不會失禮給人把柄,但是私底下,願不願意給面子,還真是要看謝家家主的心情。
他作為諸侯國的太子來到長安城,受到冷待的又何止這一處。
想他在清河國國內,是如何的尊貴?
到了長安城,想要求娶林大娘子,林家不過是依仗著皇上起家的新貴,也敢拒絕他的求婚。
為了保有那份尊貴,他必須要先忍下恥辱。
等到他成為大興的皇帝,舉手投足都能決定這些人的生死的時候,他們就會換一副嘴臉來巴結他了。
這都不是事。
重要的是,怎麼才能成就他的大事!
見太子不說話,兩個小童也不再嚼舌頭。
若是不小心拍馬屁拍到了馬屁股上,眼下在謝家還沒有什麼,回到了行轅他們就該倒霉了。
太子扶著身邊長長的佩劍,東倒西歪地吟唱而行,身上寬大的袍服被風吹得鼓鼓,像是張開了的帆。
瞧著倒也真還有幾分名士態度。
前方拐彎處,有幾個婆子抬著兜子轉了過來,瞧見的太子和身邊的垂髫童子,也知道是府里來訪的客人,就將兜子遠遠地就靠了一邊而行。
太子一邊長歌,一雙鷹目也一邊打量著兜子里坐著的人。
兜子的頂上為了防風,圍了帷帳,只是瞧著身形,是個女眷。
此人也瞧見了太子,低聲吩咐了幾句,婆子們停了下來,將兜子放下。
太子卻目不旁視一般,依舊扶著佩劍,長歌前行。
一個嬌弱的聲音響了起來,「敢問前面這位可是清河國太子?」
聽起來,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
太子的耳朵微微一動,唇角翹了起來。
垂髫童子機靈地接了話,「正是,太子殿下前來求訪謝三爺,賓主盡歡,不免多喝了些酒,不知您是謝家的哪位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