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第363章 賈娘子
如今是嚴冬，天黑的很快，昏暗的天氣，灰色的雲，寒風夾帶著微小的雪粒子就灑了下來。
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地朝家趕去，東西兩市雖然尚未到了收市的時候，但是人流迅速地減少了下來。
林保任勞任怨地跟在林樂霜的車后，雖然凍的兩個臉蛋和耳朵都紅彤彤的像年畫里的娃娃，卻像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樣。
一向關心他們的大娘子也像沒有瞧見一樣。
一向會提醒大娘子關心他們的阿桂，也像是同樣沒有瞧見一樣，小娘子們的心思都放在了鋪面里那些玲琅滿目的商品上。
但是林保等人心中清楚，大娘子在生他們的氣，只不過沒有明說罷了。
有時候，林保忍不住期望大娘子趕快嫁給淮陽王，這樣他們就不用擔心會被大娘子用訓練好的盜賊們替換了。
小主子好伺候，比大主子有人情味，但是他們不得不聽大主子的，小主子又是個有脾氣的。
林保心裡暗暗嘆口氣。
車內的兩個人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車外的人有著如此濃濃的怨念，阿桂指著窗外密密擠擠的人群，「大娘子，那邊像是很熱鬧，方才人太多了，我們都沒有留意，不如現在去瞧瞧？」
看了看車廂里堆滿的各色小東西，林樂霜點了點頭。
她並沒有料到在東西兩市買東西也有不可言說的快樂，如此大買特買一番，竟然有了一種滿足感，那些東西都還沒有府里做的精緻，粗糙中帶著微微的野趣。
但小娘子們的天性就是喜歡這些東西。
這些簡單的快樂，林樂霜並沒有什麼機會得到。
前世，她面容被毀，很少出門，即便是後來嫁了謝旭，出門也大都是去吃飯或者看看花燈，做了皇后之後便是為了完成職責，她會穿的體體面面地出現在大大小小的宮宴，祭祀等場合，一點都不敢錯。
沒有同齡的小娘子做朋友，也沒有享受過採買的樂趣。
今天，到忙裡偷閒地試了一次。
林樂霜的唇角微微上翹，整個人都變得平和了不少。
阿桂樂顛顛地指揮著車夫朝人群擁擠之處趕去，小娘子們都愛湊熱鬧。
下了馬車，林保等人連忙拱衛在她們身邊，生怕出什麼意外，林保不滿地瞪了眼阿桂，就會添亂。
阿桂的心思全都在人群里了，那裡還會關注到旁人呢，她恨不得站在高處喊一嗓子，讓人給她將位置讓開，好看看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擠了半天，還在外圍，阿桂也覺得林保等人不頂用了，不屑地翻了林保一眼。
白吃那麼多，開路都開不動。
這個評價還真是冤枉林保等人了，他們都是做暗衛做慣的，一向都是躲在暗處保護著主子，如今要擠入人群，對他們的意念來說就是不小的挑戰。
而且，這些人都是平民百姓，並非敵人，也非什麼刁民，他們也不可能下什麼狠手，這麼一堆人圍著林樂霜，想在密密扎扎的人群中擠出一個大豁口來，著實很難。
最終還是阿桂先擠了進去，看了一陣子，眼眶紅紅地出來了。
「怎麼了？」林樂霜奇怪地問。
「……好可憐……」阿桂吸著鼻子，紅著眼眶回答。
一剎那的功夫，林保對阿桂的不滿消失了，阿桂從一個張牙舞爪的小貓變成了一個可憐兮兮的小貓。
讓人頓生憐愛之心。
「什麼好可憐？」林樂霜耐著性子問。
「裡面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娘子賣身，說是母親重病，沒有錢治病，她要將自個賣掉，寒冬臘月的跪在席子上，身上穿的單薄，手上都起了凍瘡，真是可憐……」阿桂嘆了口氣，「也就是我們在大娘子身邊侍奉，才有這麼好的福氣。」
「你想讓我將她買下來？」林樂霜聽出了阿桂的意思。
阿桂的眼神閃爍，「可以嗎？」
這下子就連林保等人都覺得大娘子會發這個善心了。
「不可以，」林樂霜冷冷地說，「我有你和阿茶，還要個侍女做什麼？」
「……」
「我可以贈給她一些銀錢，讓她給母親治病，治好了病之後，她們自行在外求活路，」林樂霜看著阿桂失落的雙眼，補充了一句。
不明白底細的人，她才不要，但是善事遇見了就做一次。
重生回來，改變了命運，又和淮陽王有了這段情緣，林樂霜覺得老天待她不薄，多做些善事，也算是回報。
阿桂雀躍地又擠了進去，林樂霜這下子已經沒了看熱鬧的興趣，左右不過是個可憐的孩子，等著換錢給家裡的母親治病，她並不想讓人記住她的恩情，也不想讓人回報什麼，就意興闌珊地上了馬車，等著阿桂回來。
過了一陣子，人群散開了，見有人雪中送炭，那些遲疑不決的買主和站著看熱鬧的人都散了開來，但也並不走遠，大抵是想看看是誰在做善事。
阿桂領著一個面目清秀，穿著單薄的小娘子走了過來，她輕聲地對車內稟道：「大娘子，這位小娘子想當面對您致謝，您看？」
小娘子猛地跪下，對著車簾磕了幾個響頭，大聲說：「謝謝恩人，賈娘子將銘記於心，日後當湧泉報答。」
頭磕在冰冷的硬地上，聲音挺大，讓人有些不落忍。
林樂霜淡淡地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你回去好好侍奉母親就是了，日後遇見他人有難，有能力也伸手一把，就算是報答我了。」
這話說的通透極了，旁邊看熱鬧的人都佩服的很，聽聲音，車內的主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娘子，竟然能有這般心胸，真不知道是那個大家出來的小娘子。
賈娘子哀告，「但求見恩人一面，日後想畫個小樣，綉成小像供奉，恩人可以不說姓名，但求一見。」
說了又磕頭哀求，頭都磕的紅腫，若是再磕下去，只怕會流血。
阿桂見她可憐，在簾外勸說：「大娘子，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就讓她見上一見，見了之後我們就趕緊回府吧。」
車內沉默了一陣，車子外面圍著看熱鬧的人群也在幫著賈娘子說話，都說可憐這個小娘子心誠，就是見一面又何妨。
「阿桂你先上來吧，」林樂霜頓了頓，「要看也可以，讓林保將她先扶起來，不用跪著。」
阿桂聽了，連忙上車，車簾掀起來的瞬間，賈娘子猛地跳了起來，就見幾隻弩箭嗖嗖地朝著車簾內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