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131章 此處古怪
王氏的聲音凄楚,一向溫順的母親說出這樣的話語,這裡面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悲憤和困惑。
林樂霜自然能夠體會,前世她的魂魄被困在長樂殿的寢宮之中,被林玉雪折辱之時,她也是這般悲苦和不甘。
為什麼她努力地對別人好,努力地付出一切,卻得到的是這樣的結局?
老天何其不公!
她與母親不同,她外表溫順,內里卻是願意為了目標付出一切的性子,她不服,就連老天都聽到了她的心聲,她又重新來了一回。
這一回,她不會讓悲劇重演,更不會讓母親也過得如此悲戚。
清遠大師的厲色有所消減,臉上慷慨激昂之色大增,大聲說:「施主問出這樣的話,竟是有些不孝了。」
林樂霜冷笑幾聲,卻不說話,只一臉瞧不上大師,不願與之理論的樣子。
王志是知道表妹內心有多麼叛逆的,連親生父親都屢次算計,庶兄說殺就殺的人,怎麼會認同清遠大師的話,但他不想讓表妹說出內心所想,怕她被眾位夫人們所排斥。
這也是他的一點私心,他想讓母親更加的喜歡和認同林樂霜,固然林樂霜的性格太強,殺伐果決的像個男子,但這些與林樂霜身上的閃光之處對比起來,就如同夜間的螢火蟲與正午的陽光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大師這話何意?我姑母一生順著族叔的話去活,並未違背,這怎麼叫做不孝?」王志搖了搖手中的摺扇,不以為然地問。
「自古以來,父父子子,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還要問父親的亡魂什麼呢?自然是心懷不滿,這難道還不算是不孝嗎?」清遠大師義正言辭地說。
林樂霜又輕笑幾聲,聲音中充滿了譏諷。
清遠大師再也忍不住,問:「不知林大娘子笑什麼?」
「我笑大師空有虛名看不穿,」林樂霜清冷的聲音響起,這話比她的聲音還要冷上百倍。
謝三夫人怒聲對女兒說:「她,她竟然敢如此……」
譚婆子本來也豎起耳朵傾聽,她的眼神閃爍,對清遠大師和靜安師太同樣都心生疑竇。
聽了林樂霜的話,也不免吃了一驚,林樂霜已經不管不顧地要拆開麵皮了么?
真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呢,譚婆子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清遠大師在信徒之中的聲望已經降到了最低點,如今又給了他再次借著聖人之言重新拉起聲望的機會。
自古以來,父父子子,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便是人們對於孝道的理解,身體髮膚均受之於父母,是父母給了孩子生命,自然也擁有了主宰他們命運的權利。
聽王氏的話中所說,必然是因為先父的要求,吃了許多虧,甚至險些喪命,作為兒女覺得委屈,但是這種委屈只能深埋心中,若是敢於提出,便違背了孝道。
清遠大師身後便是大義,自然能夠將王氏母女二人打落低谷。
還是太年輕啊,太衝動了。
信徒們果然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了,林樂霜這樣的做法,很難讓人對她有好感。
「林大娘子,貧僧願聞其詳,」清遠大師乘勝追擊。
譚婆子搖了搖頭,覺得林樂霜敗局已定。
林樂霜清清涼涼地說:「大師,您已經是出家人了,何必總在十里紅塵中打轉呢?」
信徒們有些氣憤了,今日清遠大師的所作所為,令人覺得大失水準,卻還沒有輪到讓一個黃毛丫頭如此不敬的地步。
清遠大師的唇角微微翹起,態度愈發的平和,語氣愈發的波瀾不興:「不知林大娘子何出此言。」
林樂霜清了清嗓子,說:「大師法號清遠,意為清凈本心,寧靜致遠,可惜大師卻總是在十里紅塵中打轉,參與林家的家事是一樁,您倒也可以說是不知者不罪,但方才訓斥我母親不孝的那段話,卻已經表明大師您的身心都還在紅塵之中打滾,修行不足。」
不等清遠大師說話,林樂霜又飛快地道:「父父子子,是世間俗人所言,按照大師所說的佛法,每個人都有前世因果,父父子子便是因果而成,既然如此,父子之間因果已了,便不再為父子,那麼又何來不孝之言?我母親也不過是想問個因果罷了,只可惜大師卻用俗世間的父子之論來訓斥我的母親,既然如此,大師修的是佛法,還是世間俗法呢?」
靜安師太大怒:「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眾信徒目瞪口呆,第一反應也覺得是一派胡言,但仔細想想卻的確是如此。
越想越覺得清遠大師竟然用俗世之言論來訓殤一個想問因果的施主,的確是大有問題。
林樂霜輕輕地笑了笑,前世,她為了謝三夫人熟讀了多少佛法呢?
佛法是佛法,解釋佛法的人是解釋佛法的人,心不正,什麼都是歪的,對付歪人就要用歪理才是。
這一次,清遠大師並沒有被下千屁丸,但依舊狼狽不堪,甚至比靜安師太還慘,靜安師太尚可以聲稱是邪魔附體,他該找什麼借口?
想辯駁,卻又無法可辯。
他這麼久以來的基業,就這樣被林樂霜撬了個底朝天,還談什麼因果,先將佛法學清楚了再來吧。
林樂霜就差說的這麼清楚了。
一個身心都在俗世中打滾,對俗世的一切都無法忘懷之人,有什麼資格以得道高僧的面目出現在人前。
清遠大師再一次認識到一點,那就是,林樂霜必須死。
這個人越聰慧,越能幹,就越是塊不得不搬走的絆腳石。
譚婆子愣在當場,她自詡聰慧,遇到了林樂霜便是挫敗,眼下連那點歲月積累下來的老練都貌似沒什麼用了。
王志愣了一愣,差一點就要當眾鼓掌,臉上飛舞著自豪,好像說出這麼有力話語的人就是他自己。
信徒們遭到了有史以來最沉重的打擊,他們追隨了這麼多年的得道高僧,竟然是個六根不凈,身心都還在塵世中打滾的和尚。
真是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敗局已定,無法挽回。
王氏還在泣涕,壓根沒有意識到,她的一番話,給清遠大師造成了多麼大的一場災難。
「母親,別哭了,外祖只怕早已經往生,投胎做人多年,母親你不如有空的時候就給他化點紙錢,也算是表表孝心,又或者是當成是了了一場因果吧,」林樂霜輕聲哄勸,眼角卻在清遠大師的臉上掃去,果然看到了一抹不甘之色。
林樂霜的眼睛虛眯,看來這裡面還藏著古怪。
正在清遠大師掙扎著想說些什麼挽回些許的時候,林大匆匆忙忙地帶著一隊穿著皂衣的衙役們來了,「稟夫人,稟大娘子,京兆尹府的官爺們來辦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