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叫嫂嫂
韓墨兒心情不佳,酒入愁腸難免有些醉意。
??她回了客棧推開房門,就見慘淡的月光罩著一個暗影,寬肩窄腰,清清冷冷。
??“.……王爺?”
??韓墨兒的聲音都顫了,她怕那個依稀的輪廓隻是自己醉酒後的幻想,連撲進那人懷中的動作都小心翼翼了幾分。
??剛要入懷的韓墨兒卻不知為何腳下刹了車,她強扶住桌子止步,但慣性使然腦袋還是磕上了對方的鼻子。
??“嗯~~嘶~~”
??那人一聲悶哼,抬手去揉鼻子:“這便宜我沒占著,倒讓你給傷了。”
??韓墨兒直起身子,看清麵前人,她神情一委,坐到了對麵。
??“誰讓你大半夜裝神弄鬼。”
??來人正是與尉遲軒長得似一個模子摳出來的充容坤,他長眉一挑半笑不笑:“是你與尉遲軒感情不深,不然便是一個衣角也能分辨出來。”
??韓墨兒翻了一個白眼,口氣不佳:“沒心思與你這李鬼扯皮,快說正事。”
??充容坤哪能輕易讓人如意,呲著白牙問道:“李鬼是誰?”
??“你。”韓墨兒頭都不抬。
??她現今與尉遲軒通過飛鴿可以聯係,早已知道充容坤與他們是同一陣營,並且已經離了吉水城,帶著尉遲軒的親兵隱於附近。
??飛鴿傳書因怕被人截獲不能提及充容坤的落腳之處,所以韓墨兒不知充容坤行蹤,隻得等他來尋自己。
??韓墨兒心情不好,充容坤卻不然,他笑嘻嘻斜靠在椅子上欠嘴:“聽到你回來的腳步聲,就拔直脊背裝成尉遲軒的樣子,可累死我了。”
??韓墨兒看到充容坤手中正把玩著尉遲軒的令牌,才明白為何暗衛沒有通知她房中有人,定是這廝又耍了什麽花招唬弄了暗衛。
??“賢弟,為兄待你一片赤誠,你卻往我心上插刀。”充容坤委屈巴巴,眼中似乎擠出了一點淚水。
??韓墨兒不願理他,隨口敷衍:“看不出赤誠,我也沒插刀。”
??充容坤俯過身來:“賢弟俘獲了我的芳心,沒能好好善待不說,還連同尉遲軒一起騙我,你明明就是他的正妃!”
??充容坤捧著心口,看起來難過極了。
??韓墨兒是什麽人,怎能容他這樣調戲。她輕飄飄地回道:“對不住了,這是我們兩口子的情趣,不好意思誤傷了你。”
??充容坤一哽,此時覺得心口確實被插了一刀。
??“哈哈哈哈,賢弟真是有趣,怪不得能讓我們兄弟二人一同為你神魂顛倒呢。”
??“叫嫂嫂。”
??充容坤抬抬眉毛,隨後做出一番惋惜狀:“我離開的時候,我哥和我說了,他要是出不了那吉水城,就拜托我照顧你,哎,長兄相托,弟怎能不從,所以.……這嫂嫂的稱呼就先別叫了,免得以後還得改口。”
??“也是,免得叫了之後,你長兄還得費力割你舌頭。”韓墨兒打嘴仗除了敗給過趙思雅,還沒打怵過誰。
??韓墨兒喝了口熱茶:“不說正事,就莫怪我送客了。”
??“說,說還不成嗎?”充容坤嘖了一聲,慢悠悠地開腔,“我帶走了尉遲軒六千親兵,加上我的人馬也就二萬人。”
??“吉水城中有多少人?”韓墨兒問道。
??“三萬多人,尉遲軒的人占其中一半,另一半是吉水的守城軍以及當初帶過來的大曆朝士兵。我們與三十萬大軍相比就是蚍蜉撼大樹,雞蛋撞石頭。”
??韓墨兒思量了一會:“不能硬拚,隻能巧奪。”
??“如何巧奪?吉水城就是個死地,左右天塹,前後夾擊,如同甕中之鱉。”
??韓墨兒眼神落在跳躍的燭火上,久久之後才道:“也不是全無辦法,事在人為。”
??。。。。。。
??中原地帶秋季多風,因無高山相阻,長風橫掃,一刮就要刮上一月有餘。
??韓墨兒今日登上一處丘陵,遠眺吉水城。
??目光悠長的送出去,帶著萬分繾綣。
??一別之後,兩地相懸。
??心心念念的人被困於城中,萬般委屈加身,有苦難辨,又是那樣冷硬的性子,便是一句怨言都不會說的。無人開解無人慰藉,無人憐他疼他,所有苦楚隻能自己背負,想到這些,韓墨兒心疼的絞痛起來。
??她看著吉水城下的空地,那裏不日便會變成布滿硝煙的戰場,看著密密麻麻駐紮的大曆朝大軍,看著刀劍長矛在陽光下反射的冷光,心中的猶豫慢慢淡去,拳頭慢慢握來起了。
??他人逐光,而她此時卻隻想驅暗。
??她與這個世界的牽連源於尉遲軒,尉遲軒是她的天地方圓,是揉於她血肉骨髓裏的牽絆,若非要選個你死我亡,她隻能選擇救尉遲軒,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即便是.……萬千性命!
??。。。。。。
??秋日中鴉鳥叫得總是蒼涼,暗啞的嘶鳴托著長長的尾音,讓人覺得寂寥壓抑。
??日頭剛剛升起就有些慘淡,烏突突地露出白色的光暈。風依舊不小,而且明顯感覺比往日要大了很多。
??吉水城城下的這片空地因地勢較為低窪,東側又有一片林地擋風,每年即便是多風的秋季,也不似別處那樣風疾,不知這幾日是怎麽了,風大得塵土飛揚,士兵們整日吃得一嘴的沙土。
??士兵們昨日夜間就被勒令穿上了盔甲,今日晨間的粗米每人又多給了一勺子,大夥便也心中有數,這是要發起決戰了。
??遠遠的山丘上,韓墨兒與充容坤正望著大曆朝的營地。
??“看來他們今日是要總攻了。”充容坤吊兒郎當的說道。
??“咱們可都準備好了?”韓墨兒語氣頗為平靜。
??“早按照賢弟的吩咐準備好了。”充容坤看著麵前臨危不亂的韓墨兒,心中又升騰起幾分不痛快,他暗自罵了一句:媽的,韓墨兒長得好看,性子有趣,聰慧異常,韜略眼界不輸男兒,還有排兵布陣之能,怎麽他媽就便宜了尉遲軒那個冰山?
??心中憤憤不平,正事倒也一點沒耽誤,他靠在一棵樹幹上懶懶地開口:“為防止尉遲軒再次決堤水淹戰場,劉章晨昨夜在吉水河畔沿線安置了近萬人防範,如果到時火燒起來,萬人就近取水,這火攻還能有用嗎?”
??韓墨兒理了理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頭發,不慌不忙地說道:“萬人取水?用什麽取?雙手嗎?放心,即便他們有盛水的器具,也抵不過烈火燎原之勢。”
??就當韓墨兒遠眺吉水城之時,尉遲軒也登上城樓遠望著朝廷軍隊駐紮的營地。
??“探子來報,今日他們營地生火做飯提前了一個時辰。”張先生憂心忡忡說道。
??“放一個消息出去給風展行,讓他告訴那些人可能就是今日了。”尉遲軒轉過身來,麵龐在晨光中顯得堅毅果敢,“集結兵士,整裝列隊,今日一戰,隻準勝不準敗!”
??“是!”
??僅僅一刻鍾的功夫,吉水城中近四萬士兵列隊整齊,整裝待發。
??此時的尉遲軒,一身將軍戎裝站在高台。
??在他麵前是四萬士兵,抬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你們當中肯定有人或多或少的聽說了,如今我們與朝廷軍隊對立的這種局麵,是因為本王有不臣之心,打算行謀逆之事,想取嘉惠帝代之而造成的。”
??尉遲軒微微上前幾步,目光從眾人身上劃過:“事實是不是如此呢?不是!”
??台下忽然起了一些議論聲,尉遲軒並未製止,待那聲音弱了下去,他才接著說道:“本王非聖人,但有生二十五載以來自問所行種種無愧於天,無愧於君,無愧於民。”
??“此番我是受皇命赴西北邊疆震懾作亂小國,克複故土,並誘捕前皇長子尉遲重。如今前皇長子伏法,本王卻回不去都城了。”
??“山河日月為證,謀反之事不實,謀反的罪名本王亦不能擔!即便粉身碎骨賠上性命本王也要自證清明,縱使浮雲蔽日,豺狼虎豹當前,自有清氣滌乾坤,正道慰滄桑。”
??“但……這畢竟隻是本王之事,與你們無甚關係。今日大戰在即,你們想要留下助本王一臂之力的我感激備至,如果有想要離開的,本王也不會強求,城門會給你們打開,本王也會盡量給你們爭取一點撤離的時間。”
??尉遲軒看著台下眾人沉默了片刻:“是走是留,悉聽君便。”
??獵獵風聲呼嘯,整個演武場靜得隻剩下喘息聲。
??這不到四萬的士兵中,除了尉遲軒的私軍,大部分是朝廷的西北軍,這些人在過去的一年中跟著尉遲軒南征北戰,打了大小戰役無數場,竟無一場敗績,僅有的兩次撤退也是誘敵之計,因而他們深知這個禮王的軍事能力,也折服於他的個人魅力。
??要說軍中有沒有禮王謀逆的流言?確實有。
??但這些西北軍倒是沒幾個人相信的,一則源於對尉遲軒崇拜敬仰,二則動動腦子簡單分析即可得出結論,若是謀逆何不與尉遲重一同攻入都城,怎會被人困於這小小吉水?
??四萬人中,還有一小部分士兵是吉水城的守軍,大概三四千人。
??他們與禮王沒有半分交情,也沒有一同出生入死的過往。禮王之於他們就是一個擁有無數傳奇故事的英雄,光芒萬丈可也觸不可及。
??可自打禮王入了吉水城,守軍眼中那個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禮王卻逐漸有血有肉生動起來。
??他不像貫日裏的那些官老爺酣臥高榻,不理軍中事務;也不似戰功赫赫的將軍嚴待屬下,軍規苛責。
??他不曾噓寒問暖,卻將百姓疾苦放在眼中。軍糧吃緊,卻從未與百姓爭糧;百姓無以度日,寧可將士少吃一口也要開倉救濟;一些城中生病的小娃被他接入衙署,由軍醫照料不說,日日皆有兩餐飽腹;怕戰火波及百姓,戰前開城門放人,由著他們逃命去了……城中守軍親屬家眷多為吉水人,得禮王善待至此,又有幾個不感激的?
??這樣的禮王誰能不敬?誰又能臨陣脫逃?
??“禮王,我們不走!”
??“王爺,我們留下!”
??“禮王,我們與您共進退!”
??麾下的兒郎們七嘴八舌,振臂呼喊,聲音中都充滿著赤城。
??士氣從每個人身上散發出來,匯聚在一起,鐵血殺伐,氣吞萬裏!
??“好!”尉遲軒拔出腰間軟件,斜指蒼穹,高聲應道,“那今日我們就為天理、為公道,殊死一搏!”
??“殊死一搏!殊死一搏!”
??雄渾的聲音激蕩而出,振飛了鴉鳥,它們一躍而出,飛離了這方方正正的吉水城,像更高的天空振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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