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陳年秘事
韓墨兒心心念念的尉遲軒此時正身處九勾國與大曆朝的一個邊境要塞——關城。
??室內長煙嫋嫋,尉遲軒合著眼聽著張先生的報呈。
??“目前已經確定先皇長子尉遲重就在九勾國,雖然還未能見到其人,但是他的一個身附菟絲草的謀士輾轉了三國之後,悄悄地進入九勾國。這人極其謹慎,到了九勾國投宿在一個客棧,給幾個書院投了自薦信之後,便一直候在客棧等消息,誰也不接觸。”
??“不過既然他到了九勾國,還尋了可以偽裝身份的營生,就證明尉遲重的謀劃離不開九勾國,我們隻要緊盯不放遲早能順藤摸瓜找到尉遲重。”
??張先生說得口有些幹,端茶飲了一口,見尉遲軒神情不變,又將手中的密函翻了翻,挑了一個不甚緊要的匯報起來。
??“九勾國皇宮傳來消息,說皇室正在籌備大典,要迎回一個失落在外的三皇子。我們派人去查了這個三皇子,以我們的渠道竟然查不到什麽,隻說是當年九勾國國主出宮之時與民間女子春風一度所生,這個三皇子在外流落了二十多年,如今才要被迎回皇室。”
??“不過九勾國的國主已經垂垂老矣,正麵臨著擇選新君,此時這個三皇子認祖歸宗,也頗值得讓人思量一番。九勾國奪嫡之爭不亞於幾年前我朝的內亂,如今每個皇子都想建功立業,以表才幹。那麽如何建功?我想必然會有人將主意打到我們大曆朝身上。”
??言至此,尉遲軒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所說的第一句話竟是:“王妃的回信還沒到嗎?”
??“啊?”這話題轉的有點快,張先生思量了一下才道:“此地距都城路途太過遙遠,飛鴿傳書不出意外來回也要一月,如今距您送出書信才過了二十幾天,想必過幾天就能收到王妃的回信了。”
??“嗯。”尉遲軒淡漠地應了一聲,才將話題轉到尉遲重身上,“尉遲重不惜現身也要引我過來,必然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我倒要看看他的計劃是什麽,而我似乎又是這計劃中的重要一環,準備一下,明日咱們啟程赴九勾國,行蹤不用太過遮掩,我倒要看看尉遲重的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是。”張先生恭敬地應下。
??轉日,尉遲軒以藥材商人身份進入了九勾國的消息就送到尉遲重手上。
??尉遲重依然骨瘦如柴,麵白似紙,像一陣風就能刮倒一樣。
??他以前臉上是常年掛著笑的,但自從幾年前逼宮不成狼狽逃竄之後,便連臉上的假笑也收了。
??尉遲重此時陰鬱的眼睛中閃出一道興奮的光芒,等了小半年尉遲軒終於來了。
??他拿了一張紙迅速寫了幾字交給旁邊的謀士,謀士看過點頭應諾,匆匆將紙條送了出去。
??看著謀士的背影尉遲重終於會心一笑,這麽多年了,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紀,真的不能再等了。
??曙光就在眼前了,快了。
??。。。。。。
??既然以藥材商人的身份入了九勾國,當然得拜會當地的藥材商會,正所謂入山拜山神,下海拜龍王,做戲做圈套。
??張先生代表尉遲軒走形式一般拜會了商會,竟然還應下了一個當晚的宴請。
??“那商會的會長太過熱情,以我們所扮的商人身份,根本不用如此禮遇,我覺得事有蹊蹺,就將晚宴應了下來。”張先生頓了頓又說,“如果王爺不願意去,那我就獨自去赴宴,看看他們到底打著什麽樣的算盤。”
??尉遲軒思忖了一會:“本王同你一起去,這商會肯定有異。我們的行蹤本就沒有過多遮掩,以尉遲重的謹慎,怕是本王一入城他就知曉了,今天晚上很有可能就是尉遲重在搗鬼。”
??“那我們多帶些人手以備不時之需。”張先生臉上多了幾分凝重。
??尉遲軒挑了挑嘴角,算是笑了:“尉遲重這樣辛苦把我騙來,肯定不是為了殺我,他也知道以我的性命脅迫皇上也是天方夜譚。”
??“難道他是想拉攏你?”張先生脫口而出。
??尉遲軒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尉遲重知道我是不會信任他的,我們之間從決裂之後就不會有共同的利益。”
??“那他大費周章所為何事?”
??尉遲軒微微合目:“今晚去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未至傍晚,商會就派車馬來接尉遲軒一行。
??尉遲軒將一身尋常華服穿得仙袂飄飄,在街頭甫一露麵就惹來了眾多目光,他頓時寒了臉,吊著眼角上了車架。
??不多時晃悠的馬車停在了一間不起眼的民宅之外,商會會長已經等在那裏,恭謙地引著尉遲軒進了裏屋。
??逼仄的屋中擺著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桌上的茶是溫的,卻連個侍候的丫頭都沒有。
??尉遲軒生動的詮釋了“蓬蓽生輝”這幾個字,廣袖一拂坐了下來,生生將陋室坐出了廟堂的感覺。
??張先生和傻大個兒分立兩側,擠擠巴巴靠牆站著。
??尉遲軒一落座,商會會長就退了出去,不多時門外有腳步聲響起,一個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尉遲軒緩緩抬起眼皮,從熱茶的氤氳中看了過去,此一看竟驚得有些瞠目,麵前人竟然長著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
??張先生更是驚得張嘴結舌說不出話來,便連平日裏啞巴一樣傻大個兒也“啊!”了一聲。
??此人慢慢地踱了兩步,走到另一個位置落座,口中毫無誠意地懶散說道:“抱歉抱歉,來遲了,竟讓客人等我。”
??尉遲軒迅速收斂情緒,他垂下眼瞼淡淡地說了一句:“無妨。”
??充容坤端起麵前的茶杯卻遲遲未飲,他好奇地在尉遲軒臉上流連半晌,嗤嗤嗤地笑了起來:“原來聽說我們長的像,沒想倒還是真像,就如同照鏡子一樣。”
??尉遲軒投去了一個冷淡的目光,語調依舊平靜無波:“聽說?聽誰說的?”
??“哈哈哈,自然有我的途徑,禮王這是套什麽話呢?”充容坤挑挑眉毛欠兮兮地說道。
??尉遲軒像見不得自己的臉出現在別人身上一樣,他瞬間又挪開了眼神:“說吧,你是誰?別繞圈子。”
??麵對尉遲軒的冷言冷語,充容坤不惱反笑,“禮王,在下充容坤,咱們本應二十五年前相見,陰錯陽差遲了二十五年,好在也不算晚,今後的日子還長不是嗎?”
??此話一出,誰人還能不懂?尉遲軒與這個擁有和他一模一樣相貌的充容坤竟是雙生兄弟!
??這情況太過詭異,也太過匪夷所思,張先生和傻大個兒下意識都屏住了呼吸。
??誰料一直泰然自若的尉遲軒卻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做了一個與剛剛充容坤一模一樣的挑眉動作:“你也知道我是大曆朝的禮王,我姓尉遲,聽都沒聽過充容一姓,更何況一個來路不明的兄弟。”
??“你!”顯然禮王的“兄弟”是個性子急脾氣爆的,笑容迅速從他臉上撤下,猙獰爬了上來,“我隨母性,充容是我母親的姓氏,也是你母親的姓氏!你沒聽過是因你被蒙蔽了,被蒙在鼓中整整二十五年!”
??說罷,他又嘻嘻一笑,臉子換得飛快:“都說大曆朝的禮王有勇有謀,智計過人,沒想到也是個障目塞聽的,認賊作父的廢物!”
??有誰敢當著禮王的麵如此大放厥詞?就是在禮王裝成廢物的時候,也沒有人敢當麵這樣編排責難。
??“有何證據?”被罵成“廢物”的尉遲軒依舊神態如常,便顯得對麵的人心浮氣躁,落了下成。
??“有何證據?你我這如出一轍的臉不就是證據?”充容坤將身子趴在桌子上,探了大半個身子過來,威壓著尉遲軒。
??尉遲軒與充容坤離得極近,他的目光在充容坤臉上又睃了兩眼,才事不關己的開口:“好吧,我相信我們是雙生子了,你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我想聽的是實話,如果你有半句謊言,我可是不會念及什麽手足之情。”
??聽了尉遲軒的話,充容坤慢慢坐回椅子,收了怒氣,又變得懶洋洋的:“我說的話是真是假又有什麽關係,反正禮王你都不會信,你會去自己查證的。也罷,查一查你就知道你這些年錯的有多離譜了。”
??他喝了一口茶,帶著戲謔的聲音響了起來,將二十多年前的一場陰謀直白地鋪陳在了尉遲軒麵前。
??大曆朝二十七年,年逾六十的鴻煊帝納了十六歲的鹽商之女柳氏為妃。
??柳氏有天人之姿,自然深得寵幸,隻是鴻煊帝年老體衰,兩年之後就駕鶴西去了。
??柳氏無子,與其他沒有子嗣的嬪妃一樣,入皇陵為鴻煊帝守靈。
??然而美人命運多舛,一年之後歿於一場大火。
??史料記載,大曆朝三十年皇陵走水,火勢持續一日一夜,歿四人。
??死得四個人當中,就有還不到二十歲的柳氏。
??美人香消玉殞,在皇室族譜上僅留了個名字。
??世人皆以為自己所見即為真,哪裏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真相”。
??大曆朝有一則流傳已久的謠言,尉遲軒是文景帝與自己父親鴻煊帝的妃子柳氏不倫所生。
??空穴來風,不是沒有因由。
??柳氏葬身火海之後的第七個月尉遲軒出生,少年漸長,皎如玉樹、舉世無雙。宮中長者卻見之心驚,少年眉眼風姿與先皇妃子柳氏如出一轍,皇家辛密不脛而走。
??然而這就是真相嗎?
??如今於自己麵目如出一轍的充容坤就在眼前,顯然這個流言也不是真的。
??原來,柳氏本不姓柳,複姓充容,單名一個燦字。
??她的父親是九勾國富商,母親是一名大曆朝落敗官員家的小姐。
??小姐家道中落,依律還要為奴為婢。
??她逃了出來,一路顛沛流離直到遇到了行商的富商。
??富商見其美貌,將其納為妾侍,隔年生一女,就是充容燦。
??充容燦四五歲時已經能窺其日後驚人的美貌,富商打算將她送入皇室,便請了禮儀嬤嬤悉心教導。
??誰料充容燦一次外出玩耍,被當時還是皇子的九勾國現國君看到,隻一眼便決定了這個女子的一生。
??後來充容燦被送到大曆朝的一戶鹽商府中,受其悉心教導長到了十六歲,因其有翩若驚鴻之姿入宮做了鴻煊帝的妃子。
??宮中長日寂寞,少女又是思春的年紀,充容燦竟然勾搭上了當時身為太子的文景帝,兩人互相傾慕,行了苟且之事,有了不倫之戀。
??此後,鴻煊帝殯天,充容燦被迫入皇陵守靈。
??太子繼位成為文景帝,卻依舊十分思戀充容燦,私下裏仍與其保持著不倫關係。
??得知此事的九勾國皇子欣喜若狂,想當初他隻想往大曆朝後宮塞幾個女人方便今後行事,沒想到死棋還能有活路,入了皇陵的女人還能有用。
??他與幕僚密謀了一番,當即喬裝進入大曆朝,又以休整皇陵的工人身份接觸到了充容燦。
??兩人春風幾度,又用了秘藥,充容燦成功受孕。
??此後之事就如同流言一般,文景帝以為充容燦懷上了自己的孩子,因而放火火燒皇陵,用了具屍體將充容燦換了出來,藏匿於一處別院。
??七個月後,充容燦生下一對雙胞胎,而文景帝卻被告知其中一個出生便夭折,隻有一個孩子活了下來。
??因而,“活下來”的尉遲軒被送到了大曆朝皇宮,而“死去了”的充容坤被九勾國秘密藏了起來,這一藏就藏了二十五年。
??充容坤略略講完大概,幾句話就將隱藏了二十五年秘密昭之大白。
??尉遲軒一直斂著眉,神情無喜無悲。
??好一會才開口問道:“充容燦現在何處?”
??充容坤哧哧一笑:“早死了,你覺得我們的父親能讓她活著嗎?”
??尉遲軒第一次將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不知是“早死了”撥動了他的情緒,還是“我們的父親”觸了他的逆鱗。
??“那手鐲怎麽回事?”尉遲軒又問。
??“手鐲?”充容坤思量了一下,“什麽手鐲?”
??尉遲軒沒有語言,隻是緩緩站了起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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