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以命相搏
他眼睛四下一轉,看到夏嬤嬤。
“夏……”
“怎麽?你認識那位嬤嬤?”韓墨兒的語氣很輕,還帶著一點笑意。
男子眼珠在眼眶中逛蕩了一會,低下頭說道:“不認識。”隨即大喊,“你們把我抓來這裏做什麽?我要報官,你們這是綁架。”
“挺有意思,”韓墨兒轉頭對護衛說道,“有什麽辦法能讓他說實話?”
護衛沒說話,沉著臉抬起一腳踩到男子肩胛骨的位置上。
男子剛要大聲呼叫,旁邊的護衛馬上拿出一根繩子套在他的嘴上,雙手用力往後一勒。
與此同時,用腳踩著他肩甲的護衛也發了力!
“啊!”
一聲痛呼聲音不大,但人人能聽出撕心裂肺。
張清華用手捂著濕淋淋的眼睛,夏嬤嬤又扶上了椅子,隻有孟老夫人穩坐泰山,猜不透心思,隻是她的袖子動了一下,應該將手握成了拳。
哢嚓,哢嚓!
肩胛骨碎裂的聲音。
“說是不說!”一個護衛沉聲問道。
男子口水流了一下巴,他用盡力氣點了點頭。
兩個護衛鬆了力道,男子一下子攤在地上。
“說吧。”護衛踢了他一腳。
男子緩了一會奮力地爬起來,一點都沒猶豫地指了夏嬤嬤:“是她,是她指使我的。”
夏嬤嬤臉色煞白,扶著椅背的手又緊了緊。
“胡……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
韓墨兒忽然笑了,她對跪在地上男子說道:“你可看好了,莫要冤枉了好人。”
男子是個精明的,此時她已經知道了這屋中最有權勢的應是這個年紀輕輕的豔麗女子。
他若咬牙不說,這麵善心黑的女子肯定會讓這些護衛要了自己的命,還不如趕快招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可能這女的一高興還能饒自己一命。
“沒認錯,錯不了。夏嬤嬤,是我祖母舊友,我與她在鄉下的子侄都很相熟,夫人不信便去問問。”
“哦?你是夏嬤嬤同鄉,那也不能證明就是夏嬤嬤指使你做這事啊?”韓墨兒飲了一口茶,涼涼地說道。
“我……我有證據!”那男子急急說道。
“騙子!禮王妃,他就是一個宵小、扒手,他的話你千萬別信!”夏嬤嬤忍著腿軟向前走了幾步,指著地上的男子為自己爭辯。
那男子一聽原來麵前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禮王妃,他更驚了怕了,禮王妃碾死自己就等同於碾死一隻螞蟻!
“禮王妃,我有證據,有證據的。”他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韓墨兒看了一眼夏嬤嬤,極具威勢的眼神讓夏嬤嬤禁了聲。
“哦?是何證據?此事的前因後果都要講得清清楚楚。”韓墨兒冷聲而言。
“是是是,”男子用頭點了幾下地,“我兩年前來到都城,原是在都城.……以扒竊為生,後來欠了賭債,實在還不上,就求到夏嬤嬤那裏。夏嬤嬤並不念及同鄉之誼,把我趕出去韓府好幾回。”
“沒想到,幾個月前夏嬤嬤主動找到我,要為我償還賭債,還要為我治傷,我……當時被追債的人打至重傷。”
“我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就問她為何要幫我,夏嬤嬤說讓我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後還會給我倆千兩銀子。”
“我知道夏嬤嬤是在高門貴府做事的,這種大府邸,我們這種小偷小摸的人可不敢招惹,一個不好就會送命的。可當時我也是走投無路了,隻能答應夏嬤嬤的提議。”
“都說高門貴府吃人不吐骨頭,我幫她做完事,轉頭說不定她就能把我弄死。所以我長了個心眼,留了點證據。”
韓墨兒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和夏嬤嬤這幾次接觸下來,我發現她一直帶著同一個荷包,因而她第二次給我送毒藥的時候,我就將她給我送的毒藥偷偷地放了一些在她的荷包中,以後她要是害我,我可以找韓府的家主告發她!”
“你!.……”夏嬤嬤麵白如紙。
“我的手法多塊,嬤嬤最知道,王妃她要毀了荷包!”那男子指著夏嬤嬤叫道。
此時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夏嬤嬤身上那隻淺藕色的荷包。
孟老夫人臉上的肉不斷地抽動,她好想向著夏嬤嬤大喊一聲:快點將荷包毀了!
可是她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護衛如鬼魅般按下夏嬤嬤的手,一把搶下了荷包!
“你們幹什麽,還給我,快還給我!那就是隻普通的荷包!”
“普通不普通,就讓太醫來分辨吧。來人,有請曲大人。”韓墨兒拿著荷包,眼中淡漠的緊。
“太醫院院使大人也在?”許久沒開口的孟老夫人驚訝地問道。
“是,如果請了別人,再讓人說我串通太醫就不好了。”韓墨兒笑道。
此時,孟老夫人的心一沉到底。
太醫院院使曲大人已經在廂房待了快一個下午,這老頭脾氣不好,就是皇上不好好服藥,也會收到他的臉子。
這回能來給沈丹珍診病,並在廂房坐了一個下午,除了有禮王的幾分薄麵,最重要的是韓墨兒給他寫了幾個方子,這幾個方子是韓墨兒在二十一世紀的爺爺苦心孤詣研究出來的,頗花了一番精力,就這樣讓韓墨兒輕飄飄地賣了人情。
曲大人拿人手短,憋憋屈屈地坐了一個下午也沒抱怨,如今終於被放出來活動筋骨了。
他拿著原來沈丹珍安胎藥中的毒粉和夏嬤嬤荷包中的藥粉比對,不多時便給出答案,
一模一樣。
韓墨兒道了謝,吩咐人將曲大人送了回去。
她並未叮囑他此事不宜外泄,因為曲院使的心思全在診病開方上,好事、壞事、陰私事完全入不得他眼,都是雲煙一片。
“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韓墨兒將淩厲的目光投在夏嬤嬤身上。
夏嬤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咬著牙一聲不發。
孟老夫人並不言語,依舊氣定神閑地喝著茶。
韓誌清站了起來,背著手焦躁地在房中轉了幾圈:“不說是不是?用刑!我看她說不說!”
“清兒是想她說什麽?”孟老夫人拖著調子問道。
“是何人指使她做如此惡行?”韓誌清咬著牙說道。
“哦?怎麽一定要有一個幕後指使?又要用刑屈打成招?就像剛剛那個小丫鬟一樣?”孟老夫人翻起眼皮,銳利的目光刺得韓誌清心中一寒。
孟老夫人說完此話,夏嬤嬤反而不抖了。
她認命的歎了一聲,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老爺,王妃,老奴認了,此事就是老奴幹的。沈姨娘入府之後,領了掌家之權,讓老奴在府中沒有原來那般滋潤了,支錢使銀子都要經過她的同意,老奴心中不忿,就想除了沈姨娘。”
“那香爐的藥粉也是我打著老夫人的名義給那丫鬟的,那墜子也是我偷出來安那丫鬟的心的,與老夫人半點關係都沒有。”
“老爺,王妃,老奴願意受死。”
夏嬤嬤又給孟老夫人磕了一個頭,“老夫人,老奴做了錯事,給您丟臉了。但看在老奴侍候了您四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求老夫人發發慈悲,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累及我的家人,我甘願受死!”
說完她又給孟老夫人磕了三個頭。
“你……你呀!怎麽這麽糊塗!”孟老夫人的手在大腿上連拍了幾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夏嬤嬤嗤笑了一聲,並沒有接話。
“藥是從哪裏來的啊?”韓墨兒看著眼前一對做戲的主仆,內心不免有幾分悲涼。
“藥……藥是從一個赤腳醫生那裏買的。”
“嗯,看來一切已經真相大白了,還有誰有異議嗎?”韓墨兒環顧屋中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張清華的身上。
張清華身子一震,將唇抿直,似是在做什麽重大決定。
韓墨兒落下眼皮,將茶碗蓋子重重蓋在茶碗上。
張清華一哆嗦,須臾之後,她緩緩啟唇:“我有幾句話要說。”
“你有什麽好說的!”孟老夫人皺起眉頭。
張清華一跺腳走到大廳中央,跪在韓誌清腳旁。
“老爺,我有幾句話要說。”她泫而欲泣。
韓誌清正煩心,見她如此更有些不耐:“快說!”
“兩個月前,母親讓我將能讓人氣血大盛,以致滑胎的藥送到沈姨娘房中。”
“什麽!”韓誌清目瞪口呆。
“你!”目瞪口呆還有孟老夫人。
孟老夫人完全蒙了,張清華為何要現在跳出來?
她已經脫身,從始至終她都未被牽扯到此事之中,沒有人會懷疑到她身上。
她為何要自找麻煩?
難道單單是要對付我嗎?
孟老夫人心口隱隱發痛,事態恐怕已經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你把話說清楚!”韓誌清怒喝。
“兩個月前母親慫恿我去害沈姨娘,說她若沒了,韓府就我一位女主人,主母就是我的。”
“你做了什麽?”韓誌清雙手緊握,額頭上的青筋蹦起。
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哪敢害人性命啊,可是若不答應害怕母親記恨我,又怕母親尋了其他路子謀害沈姨娘,我……隻得應承下來,找了這個小丫鬟,”她指了一下仍舊跪在地上丫鬟,“買通她將藥粉送入沈姨娘的院子。”
“不過那些藥粉我可都調換過了啊,都是普通的白粉和杏仁粉,一點毒性都沒有的。”張清華匆匆解釋道。
“嗯?”韓誌清被她繞暈,他指著小丫鬟說,“她不是說是母親指使的嗎?怎麽又變成你了?”
張清華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們說好的了,如果事發就讓她說是母親指使的,把我摘出去。反正是母親指使我,我又指使她的,追根溯源又沒差。”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聯合起來陷害我!”孟老夫人終於坐不住了,她跳了起來捂住胸口,臉上露出難受的表情。
“老身一輩子堂堂正正,沒做過一件昧良心的事情,沒想到老了老了,竟然讓自家人這樣欺辱!”
她麵色更加難看,捂著胸口不住的喘氣:“我看你們是嫌棄我這個糟老婆子了,想要把我氣死,整死!這韓府就盡在你們掌控了!”
孟老夫人慢慢彎下腰去,做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好,我就如了你們的願,我死!我現在就死!也好過你們將這一盆一盆的髒水潑到我的身上!”
說著她就一頭往身邊的桌子角上撞去!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一時眾人都怔愣住了。
“母親!”韓誌清大驚,放開步子往孟老夫人方向撲去,以期截住她的身子。
咚!
一聲巨響。
“唔!”
一聲痛苦的呻吟。
“翠柳!”韓墨兒慌忙站起身,將腰部頂在桌角上的翠柳攬了過來。
以死相逼!孟老夫人隻有這一招了!
她不能認,亦不能敗!
如果認了,敗了,她便會失了地位,失了依仗,失了親情,失了臉麵,搞不好還將成為眾人之矢,淪為都城毒婦,遺臭萬年!
可事情即將敗露,又要如何挽回?
孟老夫人驚了、怕了!她隻能以退為進,以命相搏、扭轉態勢。
她用死逼迫韓誌清放棄徹查此事,忍下這口惡氣,難道在他心中,自己還不如一個剛剛過門的姨娘?
即便他心有不甘,也得按此行事,難道他韓誌清要背上一個逼死生母的罪責?
她得傷,而且是重傷,傷得不省人事,不能言語。
這樣才能將此事糊弄過去,自己的一切才能保住!
因而她這一撞用了八成的力道,誰料,半路竟竄出一個小丫鬟,生生擋在了自己的前麵,讓自己死不成,生不了!
“翠柳,你沒事吧?”韓墨兒焦急地問道。
“小姐,我沒事。”翠柳齜著牙說道。
因今日之事是韓府秘事,護衛對那宵小男子用過刑便退出了正廳,剛剛如果沒有翠柳奮力一擋,若是讓孟老夫人得了手,這罪名真是做不到她頭上了。
韓墨兒往翠柳後腰一摸,摸了一手溫熱黏膩。
“你流血了?”韓墨兒驚道。
“沒事,小姐,我真沒事,我這皮糙肉厚的,吃幾頓肉就補回來了。”翠柳強裝笑顏安撫著韓墨兒。
孟老夫人被人肉擋了一下,也愣在當場。
不過她迅速緩過神來,蓄勢待發又想往旁邊的柱子上撞去。
“來人,抓住她!”韓墨兒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