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命懸一線
直到一個穩婆衝了出來。
“禮王,您還是到外麵等著去吧,您在這分散王妃注意力,不利於生產,您出去等吧。”
“啊。”尉遲軒愣了愣,透過窗幔上的紗簾看了看韓墨兒。
“墨兒,那我就出去等你了,需要我你就叫一聲,我馬上進來。”
“出去!”韓墨兒又是一聲吼。
尉遲軒被攆了出來,齊子睿覺得心裏挺樂嗬,終於韓墨兒硬氣了一把,也敢和禮王吼了。
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和穩婆的嘈雜的聲音從裏間傳了出來,聲聲都砸在尉遲軒的心尖上。
“啊!”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血崩了!”
“什麽!”尉遲軒一下子站了起來,再也不顧大家的阻攔,衝到了韓墨兒的床前。
韓墨兒麵色蒼白,被汗水浸透的青絲一縷一縷的粘在臉上,胸腔極弱的起伏著,如果不仔細看就像沒有了氣息一樣。
她身下一片深紅的血色,濃重的血腥味不斷地往尉遲軒的鼻子中鑽。
“墨兒~”尉遲軒語中帶著恐懼的顫音,“墨兒,你怎麽了,你醒醒,你別嚇我。”
尉遲軒在床前跪了下去,他拉起韓墨兒的一隻手:“墨兒,你醒醒,醒醒,咱們不生孩子了,我不要孩子了,我隻要你,隻要你!”
“救人!你們快救人,救我的墨兒!不然本王殺了你們,將你們全都殺了!”
產房中的穩婆和丫鬟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韓墨兒似是聽到了他的話,她奮力睜了睜眼睛,看了尉遲軒一眼。
“不怕。”尉遲軒顫抖的手被握住了,“你別怕,我沒事的,別哭,我該心疼了。”
尉遲軒直直地看著韓墨兒,有些癲狂說道:“我不怕,墨兒你會沒事的,太醫……對太醫!”
他站起身,輕輕地鬆開韓墨兒的手,幾步越到房門外,對一院子禦醫說道:“進去救人,今日若救不回王妃的命,我將你們統統殺了陪葬!”
眾人哪裏見過這樣禮王?
據說在三方勢力絞殺的皇子大婚當日,禮王也是一派雲淡風輕,輕鬆引君入甕,談笑間大殺四方。
可現在的禮王卻是如此癲狂之態,瘋狂且陰鷙的言語令眾人不得不相信如果禮王妃真的歿了,禮王會不會殺了他們所有人為其陪葬。
尉遲軒為保萬一,將太醫院數得上數的太醫都請到了禮王府。
說是請來的,其實就是拘來的,十多個太醫坐在廂房中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大曆朝沒有男子進產房的先例,即便是醫者,也是避而不入的。
如果男性醫者進了產房,就算產婦被救了回來,以後也沒有臉麵存活於世,要被人戳斷脊梁骨的。
“還不快去!”尉遲軒又怒吼了一聲。
“哦哦,”為首的幾個年紀較大的太醫摒棄了心中怨念疾步進了產房。
韓墨兒拔下頭上簪子,往手心刺了一下。
“墨兒,你幹什麽?”跟進來的尉遲軒喊道。
“不能睡。”韓墨兒虛弱的說道。
“禮王妃,下官現在就給你施針,保持你的清醒。”
說著一個太醫便打開診箱,取出銀針,在韓墨兒頭上的幾處穴位刺了下去。
“胡大人,現在禮王妃大出血,應在上髎穴、次髎穴、中髎穴、下髎穴幾處施針止血,隻是.……”
這幾個穴位都在下身,太醫們都是男子,不能不顧及男女之別。
在場的太醫們都去看禮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該怎麽治就怎麽治,禮王妃不能有事!”
“是是。”太醫們急忙應下。
韓墨兒被灌了一碗湯藥,又在舌下含了參片。
太醫們群策群力,慢慢地血也止住了。
尉遲軒一直握著韓墨兒的手,一刻都不敢鬆手。
“孩子。”
“什麽?”尉遲軒將耳朵附在韓墨兒唇上。
“孩子。”
尉遲軒這回聽清了,他摸了摸韓墨兒的額頭:“孩子還在,但我現在隻想要你。”
韓墨兒的淚留了下來,一行清淚隱於發跡。
“我要你,也要孩子。”她努力的說道。
尉遲軒沉默了片刻,用力地點點頭:“好,要你,也要孩子。”
他轉頭去看太醫們。
太醫們斟酌了一番才說:“現在禮王妃因失血過多,太過虛弱,已無力氣生產,以現在孩子的位置來看,如果拖得時間久了,怕是……”
尉遲軒眼中一寒,太醫將頭低得更低了。
“穩婆你們說呢?”尉遲軒問候在一旁的穩婆。
兩個穩婆是皇後娘娘送來的,經驗自是豐富。
“太醫說的極是,現在孩子正生到艮結上,若是等王妃恢複體力在生,可能.……會沒氣的。”
尉遲軒雙拳緊握:“還有什麽辦法嗎?”
太醫和穩婆都搖了搖頭。
“我能生。”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韓墨兒睜開雙眼,望向尉遲軒,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能生。”
“翠枝。”
“在,小姐,我在呢!”翠枝哭著撲了過來。
“拿翠煙波來。”韓墨兒撐著力氣說道。
“小姐?”翠枝一下子愣住了。
“去拿!”尉遲軒沉聲道,“快去。”
“好好,我這就去,小姐你等我,我很快的。”翠枝一把抹了臉上的淚,飛快地往房間外跑去。
不一會,翠枝提了兩壇子醉煙波進了產房。
產房中的太醫和穩婆都傻了眼,這禮王妃莫不是生孩子生傻了?竟要喝酒?!
禮王妃傻了,禮王也傻了?竟然同意禮王妃這種匪夷所思的要求?
翠枝不管眾人的目光,用海碗倒了一碗翠煙波送到了韓墨兒身前。
韓墨兒被尉遲稍稍軒扶起,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然後她喘了幾口氣,看了看屋中眾人,說了一句:“來吧,繼續。”
韓墨兒知道孩子如果在生產中缺氧,會帶來什麽不堪的後果,因而她不能放棄,隻能拚著命搏一把。
幾位太醫退出了產房,穩婆們又圍在了韓墨兒身邊。
尉遲軒一直沒走,他一手拉著韓墨兒,一手托著酒盞。
韓墨兒每隔一段時間便喝幾口醉煙波,此時那酒盞中晃動的酒波已如續命的仙丹一般。
就在韓墨兒喝了大半壇醉煙波後,一聲響亮的啼哭穿破雲霄。
“哇!”
“生下來了,生下來了,真的生下來了!”
“是個小殿下,恭喜禮王,是個小殿下!”
穩婆抱著孩子鬆了一口氣,直將孩子往禮王跟前送。
尉遲軒僅看了一眼,就將目光又鎖到韓墨兒身上。
“墨兒,孩子很好,你怎麽樣?疼不疼?難不難受?”
韓墨兒看著穩婆懷中的孩子笑了笑,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捏了捏尉遲軒的手,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
韓墨兒再醒來已經是兩天後。
尉遲軒依舊守在床前,微微合著眼好像睡著了。
他身上穿的還兩日前的衣服,頭發微微淩亂,光潔的下巴上也長出了胡茬。
風采怡然的禮王,何時如此邋遢過?
韓墨兒看著麵前人,心中酸酸軟軟,她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尉遲軒眉間緊皺的紋路。
“墨兒!”尉遲軒驚醒了。
沒有休息好的猩紅的眸子看過來,閃過驚喜。
“墨兒,你醒了!哪裏不舒服嗎?有沒有不舒服?”
“沒……”韓墨兒剛一張口就覺得嗓子幹渴的厲害。
“先別說話,我給你倒水,潤潤喉嚨。”
一杯溫水潤喉,韓墨兒覺得好多了。
“我現在隻是覺得脫力,沒有其他不適。孩子.……怎麽樣?”
“孩子很好,請了乳母,能吃能睡,等一會給你抱過來。”
“嗯,他沒事就好。”
韓墨兒放下心來,蒼白的臉上綻出了笑容。
“墨兒~”尉遲軒趴在她的肩頭,將臉埋入她的肩窩。
韓墨兒抬手溫柔地摸著他的頭發。
“嚇壞了吧?”
“.……嗯。”
“放心,我肯定不會離你而去的,我怎麽舍得你又一個人在這世上。”
“墨兒。”
尉遲軒語中帶著哭腔,她感覺自己的肩上一片涼意。
“我嚇壞了,從來沒有這麽怕過。當時我就想,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活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韓墨兒任他哭,任他發泄,她能想象到尉遲軒那時的慌亂與恐懼,換做是她一定也是如此。
“我現在好好的呢,沒事了,別怕,我要陪你一輩子呢。”
“不止一輩子。”尉遲軒還是沒有抬頭,他悶悶地說,“兩輩子,三輩子,十輩子。”
任性撒嬌的尉遲軒特別可人疼。
“好好好。”韓墨兒趕緊應下,“幾輩子都行,生生世世。”
“嗯。”又是帶著鼻音的一聲。
韓墨兒無語,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曾經無意間看過韓誌清拉著沈丹珍哭,當時自己覺得這種事情肯定不會發生到傲嬌的尉遲軒身上。
誰料,女婿肖嶽父,這已經是尉遲軒趴在她身上哭的第二次了,活生生的打臉現場。
“你多久沒睡了?瞧瞧眼下這淤青,快去沐浴,換身衣服,睡個覺,不然大曆朝第一美男要讓位了。”
韓墨兒有意將尉遲軒拉出低落的情緒,說著玩笑逗他。
“不是第一你就不喜歡了?”
尉遲軒終於從韓墨兒懷中起身,他馬上背過身子,責難了一句。
韓墨兒看著他的背影寵溺地笑笑:“喜歡,怎樣都喜歡,但更喜歡我家第一美男。快去收拾收拾,讓翠枝、翠柳進來照顧我就行。”
尉遲軒看看自己的行頭,沉默了一下點點頭:“行,我去換身衣服就回來。”
他招進來翠枝、翠柳將照顧韓墨兒的事情細細吩咐一遍才出了屋子。
“小姐,你真是要嚇死我們了。”翠柳撲了上來。
韓墨兒歎了一聲:“快別哭,我剛哄好一個,現在真沒精力哄你們了。”
“誰?小姐剛剛哄誰了?王爺啊?”
韓墨兒以為翠柳會驚訝,沒想到翠柳嗶哩啪啦的開始爆豆子:“小姐,你可真應該好好哄哄王爺,這幾天王爺天天哭,除了吩咐照顧你的事,他一句話都不說,一口飯都不吃,王爺他.……小姐我看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王爺保準就能跟著去。”
“天天哭?”韓墨兒驚訝。
“是啊,自從你暈了過去,照顧你的事情王爺都不讓我們近前,都是他親力親為,我們隻能打下手,我們就看著王爺天天守著你哭,他哭還不準我們哭,不講道理地把我們都攆了出去。”
韓墨兒的心痛得不行,她真想再將尉遲軒拉回來抱一抱,親一親,那麽強大驕傲的一個男子,竟然無懼在人前流淚哭泣,這該是多怕,多痛,多無助啊?
她在心中將各路神仙拜了一通,感謝神明護佑。
不為自己的性命,隻為尉遲軒沒有孤獨無依。
韓墨兒喝了幾口參湯,迷迷糊糊的等著尉遲軒,可睡前也沒有等來,隻能閉上沉重的眼皮,睡了過去。
換了衣服的尉遲軒沒有馬上返回,確實是被要事耽誤了。
可現在能有什麽事比韓墨兒還重要?
“王爺,你讓我們跟著禮王妃生產時在產房中的所有人,我們跟了兩天,剛剛我們送兩個穩婆回宮中,兩人在馬車中竊竊私語,被我們聽到了隻言半語。”
“他們說了什麽?”尉遲軒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急急地問道。
“她們說什麽不好向皇後娘娘複命之言。”護衛回道。
“不好向皇後複命?”尉遲軒將這話細細咂摸了一遍,“宮中可有消息送出來?”
“宮中的人送出消息說,皇後娘娘並沒有見這二人,隻派了身邊的嬤嬤賞了些東西,便將二人打發了。”
“繼續跟著她二人,其他人呢?可有可疑的地方?”
“目前還未曾發覺其他人的不妥之處。”暗衛恭敬的回道。
“先下去吧。”尉遲軒淡淡吩咐。
暗衛退了出去,憔悴的尉遲軒靠在椅子上合眼假寐。
他這幾日沒日沒夜地守著韓墨兒,心中除了擔心,還有壓也壓不下的疑心。
其實並沒有直接證據或跡象表明韓墨兒難產是被人陷害,但不知怎麽他總覺得心中不寧,疑心像一根硬刺一樣,紮得他坐立難安,陰暗的情緒越來越重,促使著他查,必須查!
“不好向皇後複命。”
複什麽命?未能好好照顧禮王妃,使其順利生子?還是……?
尉遲軒猛然一睜眼,眼中淬著冷然的冰霜,如今的皇後娘娘……他不得不防。
尉遲軒回到韓墨兒身邊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即將又一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