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施恩
“皇上啊~臣對不起你!”洛長林伏地痛哭,“我將密道圖和機關圖分開安放,沒想到這密道圖竟讓……洛景恬發現,是我,是我沒有將圖紙妥當安置啊!”
嘉惠帝看了一眼大殿牆壁上被炸開的洞口,沉聲道:“等候發落吧!”
“皇宮密道真的有機關!”
“竟讓看話本子的禮王妃說中了!”
“尉遲錦弘也真是愚蠢的可以,以為自己所言天衣無縫呢,殊不知早就被禮王妃洞穿。”
眾臣小聲議論,句句都傳入了尉遲錦弘的耳中。
他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抽動,臉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麵對如今情形,韓墨兒深感無力。
她的不祥預感被無情證實,一直冷靜自若的她一下子沒了主意。
怎麽辦?洛景恬若隻是因情所傷在大殿鬧上一鬧,自己怎麽都能護她周全。
但如今她自曝皇宮密道圖是她所盜,便是如何也洗脫不了她是尉遲重同黨的罪名了!
謀逆之罪是何等大罪!韓墨兒腦子飛快轉動,卻怎麽也想不到能讓洛景恬脫身的辦法。
這些年,韓墨兒一直將洛景恬護在手中,實在見不得她下場淒涼。
今日洛景恬以她為質,大鬧殿前,韓墨兒不惱亦不怒。不是她瑪麗蘇泛濫,實在是她太過了解洛景恬。
這般作為的洛景恬,必有心魔作亂。
她的心魔會是什麽?
韓墨兒壓下心中萬千思緒,打算將目前局麵應付過去。
她拍了拍洛景恬的手,聲音依舊輕柔:“景恬,事已至此,多說多想皆無益,乖,跟我回家,天塌下來我和你一起頂。”
“哈哈哈!”
洛景恬手中的刀不鬆反向韓墨兒的脖子又送了送,在那裏又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吧?任何難題在你這裏都會輕鬆化解,任何事情於你都是過眼煙雲,你活得瀟灑恣意,從不苛求什麽,可.……到頭來什麽都是你的!你已經有禮王了,為什麽還要同我搶他,同我搶蔣雲燕!”
“我……”韓墨兒一時愣住,原來這就是洛景恬的心魔!
“我沒有,我一直想要你離開他,隻是覺得他身份似有不妥,景恬你要信我。”
“我信你,我怎能不信你。你就是這樣無欲無求,可任何人的目光都會被你吸引。蔣雲燕愛你,愛你愛得發狂!墨兒,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他愛你的嗎?”
洛景恬含淚而笑,然後她覆在韓墨兒的耳邊輕輕說道:“我與他在床上的時候,他最最忘情的時候叫的是你的名字,韓墨兒!”
言罷,她好像撿到了什麽驚天的笑話,癲狂的大笑,笑聲持續了好久亦沒有停止。
“你與他……”韓墨兒有些惱怒。
“是,我與他好了,現在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什麽!”
“哈哈哈,原來都是假的,騙我的。隻有你是他的心中所愛,我又算什麽東西!”
“洛景恬!”韓墨兒真的怒了。
她氣洛景恬沒有識人之明,氣自己百般謀劃落了空,更氣自己多此一舉,為何不直接要了蔣雲燕的性命!
韓墨兒憤然出聲:“我理解你現在心情,但你不能一錯再錯,洛景恬,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沒有什麽事情是永遠過不去的,沒有什麽傷痛是永遠不能愈合的,不要一味地陷在現在的情緒中好嗎?不鬧了,我們回家。”
洛景恬眼中蒙上一層淚水:“回家?洛府已經讓我傾覆了,我哪裏還有家?”
“你聽我說.……”韓墨兒正待開口,卻聽到幾聲厲喝一同傳來。
“墨兒!”
“禮王妃!”
“王妃小心!”
她猛然一回頭,就見尉遲景提著一柄軟劍向她刺來!
尉遲景距離韓墨兒極近,正是她與洛景恬無意間的拉扯所致。
在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她二人身上之時,尉遲景手中一涼,一柄小巧的卷刃軟劍遞到了他的手上。
遞劍之人正是尉遲錦弘。
尉遲錦弘希望他能趁亂殺了嘉惠帝或者禮王,沒想到尉遲景卻甩出劍鋒,向禮王妃刺去!
尉遲景的行為不難理解,嘉惠帝高高在上,禮王離他也愈十步之外,這殿中高手如雲,如何能一招命中?
那禮王妃框他騙他,讓他出盡了洋相,殺她亦可泄憤!
劍光森然,與尉遲景詭異的笑容一同到了近前。
尉遲軒眼見著利刃一寸寸逼近韓墨兒,心中前所未有的慌亂。
他拚盡了力氣旋身而上,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露了自己的武功。
蔣雲燕掙開禁軍,戴著木枷也飛身上前,試圖阻擋劍鋒。
韓墨兒身邊有時刻待命的護衛,他們一躍而起均向尉遲景衝了過去。
但,誰都沒有洛景恬快。
她一下子推開身前的韓墨兒,向利刃的方向一撲,鋒利的軟劍沒有絲毫阻力便沒入了洛景恬的腹中,快的連一滴血都未流出來。
“景恬!”韓墨兒驚呼。
她一旋身接住了洛景恬欲墜的身子,看著那深入腹中的劍身,腦子一片空白。
“別哭。”韓墨兒聽到洛景恬虛弱的聲音,才知道自己哭了。
“我這樣死挺好的,起碼你應該不會太恨我了。”洛景恬聲音虛浮,卻從中透出幾分解脫之意。
“不恨你,我從來沒有恨過你。”韓墨兒哽咽。
“我知道,你最好了,疼著我,護著我,不讓我受一點委屈。可……我還是嫉妒你,嫉妒的發瘋,墨兒,我是不是很壞?”
“我早就想死了,今日終於如願了,就是可憐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一個好爹,也沒有一個好娘,希望他下輩子能投個好胎,找個好人家,尋個愛他的父母……”
“景恬,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會沒事的,太醫!太醫!救命!”韓墨兒全身顫抖,抱著洛景恬痛哭出聲。
“墨兒,”洛景恬的聲音越來越弱,“我這麽壞,下輩子還能和你做姐妹嗎?你.……還能要我嗎?”
“要!要的!不管這輩子下輩子,我們都是姐妹,你好我也要,壞我也要,景恬,你別死,別死!”
“恩,我不死,我……就先睡一會。”洛景恬合上眼睛之前,還是看了一眼蔣雲燕。
他哭了,是為我流的淚嗎?
“洛景恬!!!”
。。。。。。
天空黑沉沉地壓向地麵,低得仿佛人們略略直腰頭頂就能陷入那片汙濁。
大雨已經下了一天一夜。
宮殿前的血汙被衝刷得幹幹淨淨,但那股濃厚的血腥味仿佛還在,清晰地告訴眾人,一天前這裏發生了什麽。
韓墨兒筆直地跪在大殿外的石階上。
全身都已經濕透,被汙水浸過的衣角濕漉漉地裹在身上,雨水在她蒼白的臉上滾落,順著臉頰一直流到尖尖地下頜,停留不過片刻,便再一次砸落回雨水中。
尉遲軒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他撐了一把傘給韓墨兒擋雨。
他神情極淡,看不出喜怒。隻是緊握雨傘的指尖已經壓得青白,似乎壓抑著什麽難平的心緒。
蒼茫的天地間,滂沱的大雨中,兩個人一站一跪,就這樣形成一幅定格的畫麵。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的門終於開了。
張公公顧不及後麵撐著傘的小內侍提著袍子急急地跑了出來。
“皇上口諭!”
尉遲軒也跪了下來。
“大膽禮王妃!膽敢幹預朝政!長跪殿前是要以此要挾朕嗎?若不是念你此次護衛皇後有功,你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朕今日網開一麵,不予追究,禮王妃功過相抵,速速回府思過!”
“公公!”韓墨兒抬頭看向張公公,烏黑的眸子中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神情淒婉如斯,這哪裏還是常含促狹之態,明豔不可方物的禮王妃?
張公公心中一軟,趕緊說道:“皇上還有口諭呢,禮王妃別急。”
“洛家三女洛景恬罪不可恕,如今重傷在身,不準醫者為其療傷,這樣若還能活命,朕便饒她一次。欽此!”
“真的?皇上願意饒了景恬?”韓墨兒麵露驚喜。
“是,不過,洛府三小姐傷得也夠重的,這沒有大夫給她醫治,怕是也活不了幾天吧?”
“不會,我有辦法。”韓墨兒急急起身,沒想到眼前一黑,身子一軟落入了尉遲軒的懷中。
緩了幾息,韓墨兒才從眩暈中清醒過來,她不敢看尉遲軒的眼睛,知他正在生自己的氣,隻能捏了捏尉遲軒的手,有些討好的意思。
尉遲軒強忍著沒將她的手拂開,憋著一肚子怒氣將韓墨兒帶出了皇宮。
。。。。。。
“皇上,奴才看那洛府的小姐好像傷得很重,如果不施救怕是性命堪憂……”
“哼,那韓墨兒有多少心眼你不知道?她能讓洛家那個丫頭無藥可醫?”
嘉惠帝麵色十分不虞,今日一早韓墨兒就冒雨跪在了宮殿之外,所求不過一個,讓他輕恕了洛府三小姐。
謀逆大罪,怎能輕飄飄揭過?
即便他想輕恕,大臣們也不會同意。律法在那裏擺著呢,他若開了這個口子,他便是昏君!
嘉惠帝對雨中的韓墨兒置之不理,後來聽說尉遲軒來了,本以為他會將韓墨兒帶離,沒想到他這個皇弟卻為韓墨兒撐了把傘!
這是什麽態度?不就是我媳婦幹啥我不管,可我得把她照顧好。
嘉惠帝氣得午膳都沒用,喝了一肚子敗火降燥的涼茶。
四個時辰了,韓墨兒由天亮跪倒了天黑。
尉遲軒令人在殿外的廊下架了爐子熬製薑湯,一會便給韓墨兒灌上一碗,不管韓墨兒有沒有異議。
嘉惠帝更氣了,他再一次後悔自己當初怎麽就在一念之間同意換親,讓韓墨兒嫁給了尉遲軒!
韓墨兒跪了三個時辰了,再跪下去,怕是會出大事。
嘉惠帝隻能長歎一聲,讓張公公去傳了口諭。
“皇上,您消消氣,別氣壞了龍體。這禮王妃也是個有分寸的,她求的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的命,您開恩留下了那小姑娘的命,禮王、禮王妃以及洛大人,都會感念皇上您的洪恩的。”
“洛長林那裏可以功過相抵,但如果朕殺了她的女兒,這個人朕也就不能用了。罷了,禮王妃鬧就鬧吧,這樣一鬧,正好,以洛長林之忠勇,朕還是舍不得棄之不用啊。”
張公公暗自笑了笑,禮王妃來鬧,嘉惠帝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隻是這禮王妃幾次三番讓嘉惠帝心中不痛快,此番也是帝王的手段,小懲大誡罷了。
說白了,就是借此出一口惡氣,尉遲一姓心眼都小,由此可見。
。。。。。。
皇上的口諭已經先一步傳到了洛府。
洛長林被羈押,洛夫人病重,洛府隻有長子和二子支應。
“大哥,為何皇上不讓大夫給景恬治療?治,都不一定能救了妹妹;不治,哪還能有活路!”
洛梓文跳了起來,眼中赤紅一片,鼻子喘著粗氣。
今年年初,洛梓文棄文從武。
他因從軍之事求了洛長林三年,每次都被拒絕的幹脆。
沒想到今年年初洛長林主動提及此事,並讓洛長林領了一個禁軍的芝麻小官。
昨日,洛長林在城外參與圍剿逆賊,他武功高、身法好,有勇有謀,又血性方剛,一直衝鋒在前,斬殺逆賊無數。
保家衛國,鐵血丹心一片,本應建功立業,受人稱頌。
沒想到一役之後,父親鋃鐺入獄,妹妹血灑大殿,命懸一線,這讓洛梓文如何不怒,如何不急!
“梓文,你先別惱。”
最先出聲的是曲仲博,自洛府出事他便一直伴著洛梓文,恐他會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
“皇上這是在施恩。畢竟三小姐親自承認皇宮密道圖是她盜出去的,皇上為了給天下一個交代也不可能不問責。此番皇上不讓大夫施救,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開恩了,他是在告訴天下人,聽天由命。如果這樣三小姐還能活下來,那就是上天的旨意,大家都應遵從。”
洛梓文聽得此言雖然眉毛還是豎著的,但也沒有再說什麽過激的話。
“二弟,你就不能穩重一些,三句話沒到頭便急了,你看看人家曲公子,看事情多麽通透。哎,若是沒有曲公子看著你,父親和我不知要為你操多少心!”
洛梓文將臉扭了過去,不願接這個話茬。
“那現在怎麽辦?大夫得諭旨都走了,草藥還剩兩副,吃完今天的,明天就沒藥了,藥我倒可以出城去買,但也不知道要不要換方子?”
洛梓文一提起這些就心情煩躁,他不斷地將劍在劍鞘中抽出插進,發出刺耳地金屬摩擦聲。
“大少爺,二少爺,禮王和禮王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