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皇子大婚(二)遇劫
韓墨兒的馬車一出國公府邸,就陷入了民眾圍觀的海洋。
道路阻塞,韓墨兒繞了小路。
喧囂聲隔著幾條街路傳過來,像是炸雷前導火索冒著的吱吱火花,熱烈晃眼,又令人膽寒。
大家都去圍觀盛事,小路上極其順暢。
馬車速度不慢,車輪幾近飛馳,在石板路上留下了不大不小的軲轆軲轆的聲音。
倏地,不知從哪裏落下幾個人影,長刀架於身前,袍角翻飛,麵容冷峻,渾身肅殺之氣橫在馬車之前,生生將兩匹駿馬逼停。
駕車人見狀跳下馬車,戰戰兢兢地剛要詢問,便被一道勁力十足的飛鏢對穿喉嚨,大量鮮血從傷口噴湧而出,頃刻便染了全身。
車夫立了半晌,才轟然倒地,一命嗚呼。
此時,馬車靜靜地停在巷子中,天地凝滯,草木無聲,隻有風刮過馬車簾子的細微振動,氣氛陡然十分詭異。
劫路人中走出一個首領,心存戒備地慢慢上前,抬起手中刀打算掀起馬車上的布簾。
倏地,錚地一聲,一顆鋼珠打在刀刃上,執刀者虎口一振,差點將刀脫手。
長刀被鋼珠打出了一個缺口,像沒牙的老太太一樣顯得羸弱無力。
“誰?出來!”
話音未落,幾個束著暗黃色腰封的護衛從巷子深處走出。
“禮王府的護衛?”
那持刀人看看幾人穿著,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來人並不做聲,幾人快速將馬車護衛住,持劍而立,隨時禦敵。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殺!”
阻截者一聲號令,如破風的利劍一般衝了上來。
廝殺聲音四起,阻截者與護衛此刻都已經卷入了激戰當中,在無人問津的小路上混戰一片。
雙方實力都不弱,但亦有高下。
不多時,阻截者已現頹勢,節節敗退不說,其中幾人已經殞命當場。
王府護衛步步緊逼,不給對方一點喘息之機,以合圍之勢斬殺來人,任其左突右攻,都未能如願。
眼看著便要將其全部斬於劍下,就在劍起刀落之時,驀然間一陣破空的爆響,漫天的箭矢飛射而來,瞬間席卷了十數道正在激戰之人的性命。
箭矢無差別的落下,不倫何方陣營都成為其攻擊的目標。
一時間有些落敗的小巷血流成河,新鮮的血跡濺到斑駁的牆上,竟奇異的相得益彰,毫無違和之感。
來者何人?!
又懷著什麽目的?
此時,劍雨下的幾個強弩之末還在掙紮,叮叮當當的用手中利刃橫檔空中源源不斷的箭矢。
也許很久,也許隻一瞬,箭矢終於停了。
幾個護衛和兩個阻截者劫後餘生,滿身血汙,傷口翻飛,倚在牆上大口喘著粗氣,已然沒有了再戰的能力。
一些黑衣人從巷子口悠然的走進窄巷,明亮的日光將他們的光影拉的細瘦,走得近了才逐漸清晰,為首的一人闊鼻方臉,正是前皇太子手下嚴四海。
嚴四海看著孤零零站立的馬車,挑了下眉。
慢慢踱步過去,在馬車外輕飄飄地拱了拱手。
“參見禮王妃,禮王擔心王妃安危,命我們來接王妃,請王妃紆尊降貴同我們走一趟吧。”
過了良久,車內才傳出一個女生,聲音清麗穩重:“去哪裏?”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
嚴四海笑了笑,打了一個手勢,有人前來駕車,有人將橫陳在路中的屍體搬走。
並順手解決了那幾個垂死之人,隨意的就像碾死了幾隻螞蟻,實在不值得一提。
。。。。。。
都城西市的一個街角,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那裏。
一個車夫打扮的人在馬車簾子外輕聲說道:“主上,禮王妃被其他人劫走了,我們失手了。”
“什麽?”馬車中傳來一聲驚歎,“何人劫走的?”
不多時他又自然自語:“這手筆自是出自尉遲景,看來他也不放心尉遲軒這個野心勃勃的皇弟啊。”
馬車中靜默了一會,那聲音又問:“尉遲錦陽接親的隊伍走到哪裏了?為何到此時兩個皇子的迎親路上還都沒有動靜?”
他們守著的這條路是二皇子尉遲錦安迎親隊伍必經之地,因而民眾翹首以盼,街市喧囂嘈雜。
嘈雜聲中,車夫回到:“大皇子那邊已經行至軒轅大道,暫時風平浪靜。”
。。。。。。
與此同時,在離這馬車不遠的一個小小院落中,尉遲景正皺著眉頭聽著來人報呈。
這自然那個西貝貨,而此時這人眼底通紅,眼中狠鷙四散,哪裏還分得清東珠與魚目,分明就是那個狼子野心、利欲熏心的尉遲景。
“主上,我們偷運進城中的兵器,都……都被人掉包了!現在隻剩卿桂芳私藏的五百刀劍,這可怎麽辦啊?”
“什麽!被人掉包了!廢物!廢物!你們是怎麽做事的?那三千刀劍運進城中有花了多少心思?孤不是令你們嚴防死守嗎?怎能就讓人這麽輕易的便掉包了?”
尉遲景雙目通紅,神情暴怒:“你們,你們中一定有奸細!不然孤那刀劍如何能沒得悄無聲息,無影無蹤!”
“是誰?是誰!”
滿院子的人黑壓壓跪倒一片,都將頭垂得極低,噤若寒蟬。
“主上,城外的玄武軍還等著我們的消息,等待時機與我們裏應外合,現在不是查找奸細的時機,當務之急需主上定奪下一步我們應如何行事?”
說話的人穿著一身錦緞長袍,身量不高,麵相精明,是尉遲景身邊的一名謀士。
尉遲景緩了好一會才鎮定下來,坐到椅子上思量了片刻,沉聲而言:“攻!用五百兵刃亦能將這都城攪得天昏地暗。等尉遲錦安那個傻子對尉遲錦陽發起攻勢,我們這邊也馬上動手,勢要將這都城改天換地!”
。。。。。。
坐在馬車中身穿大紅喜服的大皇子尉遲錦陽有些悶悶不樂。
他今日迎娶的是側妃,本沒有必要親自迎親。
提前趕赴祭壇,等著新婦到來,一同祭拜天地,叩拜帝後,便可萬事大吉。
可欽天監偏說四月初八乃雙泰之日,恰值馬年,二位皇子策馬迎親,有騰飛之意,亦合龍馬精神也。
因而,他便要將這迎親的步驟按部就班的都走一次,勞心勞力,實在蹉跎。
正生著悶氣,忽然一股大力從馬車後麵襲來,四平八穩的馬車向前傾張。尉遲錦陽和新婦向前撲去,差點沒一頭紮出車外。
“誰?”
“怎麽回事?”
隨車禁軍抽刀向後看去,這一眼看出去,麵色全都白了。
隻見,數以千計的黑衣人持刀從迎親隊伍後方砍殺過來,不論護衛官兵,還是百姓民眾,所到之處紅霧彌漫,血雨四濺.……
另有幾個個中好手已經殺到皇長子車架之後,正舉刀劈向馬車。
刀刃閃著寒光,鋒利凜冽。
執刀人暴力而起,麵部猙獰扭曲。
刀起未落之時,禁軍們身如流星般衝過去,兵刃相接之聲炸然響起,震得人耳嗡嗡作響。
兩廂對陣之時,黑衣人源源不斷地湧來,大有四殺大方之勢。
迎親隊伍已經被衝撒,看熱鬧的百姓哭嚎四散。
跑得慢的轉瞬便成了刀下亡魂,軒轅大道上血氣衝天,慘叫聲、悲痛聲,利刃劃過血肉的聲音,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禁軍裝束為統一暗紅色窄袖勁裝,一眼望去酣戰中的紅衣禁軍人數並不多,大概僅有二三百人。
黑衣人人數眾多,攻勢淩厲,幾經廝殺過後,禁軍勢微不敵,尚能勉力支撐的不足百人,圍護這皇長子的馬車,與黑衣人持刀相向。
禁軍們繃緊身子,握著兵刃的手指哢哢作響,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不好!快看!”
正在這緊關節要之時,一個黑衣人大喊一聲,用手指向軒轅大街兩旁林立商鋪的房頂。
眾人向上一看,隻見商鋪的房頂黑壓壓的站了很多禦林軍。
軟甲在身,銀盔閃閃,整齊肅殺,與黑衣人怒目相視。
與此同時,整齊沉重的腳步聲從軒轅大道兩方傳來,不計其數的禦林軍奔襲而來。
到了近前又整齊地停下腳步,排兵列陣,蓄勢待發。
此時的寬闊的軒轅大道被堵得死死的,任憑誰也插翅難飛!
黑衣人中有一人見勢不妙,脖子暴著青筋嘶聲喊道:“殺了尉遲錦陽,為前皇太子盡忠,殺了他,今日死而無憾!殺啊!”
“殺啊!為前皇太子盡忠!”
七八百名黑衣人狂暴而起,向馬車衝去……
。。。。。。
“王爺,怎麽會有人襲擊皇長子?!”
軒轅大道一處臨街的酒樓中有一扇窗子虛掩著。
一個身形挺拔、眼神淡漠,氣場沉默而強大的男子靠在窗邊,透過縫隙看著街上的修羅場。
他身邊站著一個中年儒士,此問便是從他口中而出。
男子轉過頭,麵上的銀色麵具閃過華光,正是禮王尉遲軒。
而那中年儒士則是禮王心腹,曾經以皇家密使身份去套齊子睿話的那個李先生。
見尉遲軒沒有言語,李先生皺著眉頭接著說道:“我們時刻監控著尉遲景的人,咱們給他們留了五百把兵刃,其餘的刀劍全都掉包了,既為了減少戰力,免得傷及太多無辜,又能讓尉遲重看到兩虎相爭,可以引他出手。”
“但……尉遲景的人取了那五百把兵刃,直接去了二皇子途徑的路上埋伏著啊,怎麽大皇子這裏鬧得這樣厲害?若不是王爺您心思縝密,防範於未然,重要路段都安排了禦林軍,怕是今天皇長子就要殞命當場了!”
“這些黑衣人.……難道是尉遲重派來的?以尉遲重之慎重,會率先出頭行此險招?”
“不是他。”尉遲軒淡淡否定,“尉遲重善於隱於幕後扯動千機,不會如此冒進。再者以他的實力,坐收漁利暫且還有些吃力,怎麽能率先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剛剛那些黑衣人口中說的話你可聽清了?”尉遲軒問。
“啊!他們喊著為前皇太子盡忠,用這麽低劣的手段嫁禍給尉遲景,未免也太過兒戲,這幕後的主使想來也不是個聰明的。”李先生撇撇嘴。
尉遲軒薄薄的嘴唇牽起了一下,似是笑了:“看來這都城之中還有我們不掌握的第四方勢力。”
。。。。。。
粉紅色的信號彈在空中炸裂,帶起一片塵霧。
百姓們興致勃勃的仰頭看去,還有孩子拍手叫著“煙火煙火”!
笑容還未從他們的麵容上消失,人群中便殺聲四起,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持刀者,揮著尖銳的利刃,將這些笑容定格在血霧之中.……
“啊!殺人了!”
“別殺我,別殺我!”
“娘,娘,你在哪裏?”
二皇子的迎親隊伍被四處奔逃的的人群衝散,車夫也棄車逃跑,馬車驀地停在路中央,成為一個最好的靶子。
趙思雅一把掀開頭上的蓋頭,神色肅然的將馬車上的窗子推開一個縫隙,向外麵看去。
“啊!這是怎麽回事?有人行刺皇子!護駕護駕!來人護駕啊,你們這幫廢物!”
坐在趙思雅身旁的尉遲錦安被突來的變故嚇傻了,片刻後回過神來便開始大聲呼喊,慌張求救。
趙思雅回頭看了尉遲錦安一眼,淡漠的說了一句:“禁軍正在與賊人廝殺,請二皇子莫要驚慌。”
“廝殺?可留了人護駕?”
尉遲錦安慌忙的推開那側窗子,探頭去看有沒有人留下保護他。
剛一露頭,一陣罡風便迎麵而來,刀刃上光芒晃得他睜不開眼睛,待他目力恢複,第一眼就見到鋒寒的刀尖已經劈了過來,近在咫尺。
“啊!”
他本能的向後躲去,但笨拙的身體哪裏有刀影迅捷?刀上自帶的寒意已經襲上尉遲錦安的額頭。
避無可避。尉遲錦安於瞬間冒出無數的想法,最後腦中畫麵竟落到了那金光閃閃的龍椅上,他歎了一聲,帶著無限的遺憾任命的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就在那刀鋒即將沒入尉遲錦安額間的時候,另一股更強烈的勁風不知從何處旋來。
呼啦啦直撞在利刃上,生生將利刃逼歪了三寸。
刀順著尉遲錦安的肩膀劃下,將他的喜服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裂口。
尉遲錦安這時才敢睜眼,慌忙退到馬車中央,窗子合上的時候,看到了一柄旋飛的白色扇子,正是那柄扇子將剛才的利刃擊偏,救了自己一命。
撿了一條命的尉遲錦安哪裏還敢向外張望,他蜷縮在馬車中,瑟瑟發抖,隨著馬車偶爾的震顫“啊啊”大叫,已經嚇破了膽子。
趙思雅臉上也青白一片,但好在還算鎮定,她微微合目,安靜的等著自己的命運,在一片金屬相撞的廝殺聲中竟然生出一種不懼生死的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