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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夢中旖旎

  入夜,蟬鳴依舊不止,擾得人不得安眠。尉遲軒躺在榻上雙目閉合,月光透過窗子掃在他的睫毛上,在臉上打上一層濃濃的陰影,漸漸地蟬聲遙遠,尉遲軒入了夢鄉。


  那是一處鄰水的居所,湖波悠悠,青山隱隱,天地一片溫柔沉靜。遠遠的一個少女清越的笑聲傳來,另有湖水蕩漾的聲音,尉遲軒尋聲而去,行至少女身後,那少女似有感知,轉頭粲然一笑,是韓墨兒。


  韓墨兒向他伸出手,他有些為難,可終究難敵心中情動,搭上了她的手。綿軟滑膩猶若無骨,他記得這觸感,新婚之夜他曾握著,將銀針刺入指尖,白潤的指尖流出像火苗一樣熱烈的鮮血,晃了他的心神。


  韓墨兒拉他到身側,尉遲軒低垂著目光瞧她。她散發寬衣,慵懶至極,也魅惑至極。少女麵頰緋麗,眼中含著一層水霧,紅潤的朱唇微微張著,吐氣幽蘭,似等待采擷。尉遲軒心跳如鼓,他目光向下,一寸一寸地流連,少女脖頸向後彎曲成天鵝的弧度,肌膚上此時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綺麗誘惑,香豔性感,尉遲軒目光深幽,他感覺到自己的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動,他想吻上去,用唇舌一點一點勾走那些汗珠,讓韓墨兒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正想著,他聽見少女喚他:“王爺,剛剛我給你剝的葡萄可還甜?”


  “甜。”尉遲軒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


  “那我也嚐嚐可好?”


  尉遲軒向四處看了一圈,並無瓜果:“如何嚐?”


  “這樣便可以了。”韓墨兒猛地一拽尉遲軒,將他拉至身前,雙手圈上了他的脖子,將紅潤的嘴唇重重地親到他的唇上。


  “你!放肆!”尉遲軒驀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片黑暗。


  “嗵”的一聲,兩個暗衛從房頂落下,刀劍出鞘,在暗夜中閃著冰冷的銀光。


  “怎麽了王爺?”暗衛拉開防禦的架勢。


  尉遲軒緩緩地坐了起來,他從那個香豔又荒唐的夢中醒了過來,良久,他將心中的激蕩壓了下去,毫無溫度的說到:“無事,下去吧。”


  兩名暗衛對視了一眼,帶著滿臉疑惑應諾而去。


  尉遲軒倚在床頭,感到身下一片濕滑,他掀開被子一看,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臉色陰沉得比外麵的夜色還要濃重幾分。


  轉日早膳過後,韓墨兒就端著自己做的芙蓉蝦餅來給尉遲軒請安,今日韓墨兒與洛景甜相約一同去善緣寺上香,她來與尉遲軒知會一聲便要出門赴約,誰知這些日子都蠻好說話的禮王,今天竟然閉門不見,連韓墨兒做的吃食也一並拒之門外。


  曹公公一臉尷尬的替尉遲軒解釋:“王妃,王爺今天要忙的事太多,這不,書房裏還有…人候著聽令呢,要不您就先回去,等王爺不忙的時候,老奴再去請王妃。”


  韓墨兒倒不在意,她早已習慣了尉遲軒的喜怒無常,有一次她突發奇想如果現下她有個手機,那尉遲軒在她通訊錄中的昵稱一定是“不高興”,鈴鈴鈴,不高興來電了,不高興來電了,配合尉遲軒那張千年凍臉,實在有趣得緊,這個想法讓韓墨兒笑了好一番,換來了翠柳的幾個大白眼。


  “既然王爺忙著,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王爺問起,煩勞曹公公說一聲,我去善緣寺進香了,午膳就在寺裏用了。”韓墨兒優雅端莊的離開了尉遲軒的院子,如果她知道在尉遲軒昨晚的夢中她就是個十足的浪蕩登徒子,意欲強暴良家王爺而不得,不知還是否能維持得住這份穩重端莊。


  韓墨兒對到寺中進香一事並不熱衷,但現在她身為王妃,不似在韓府時可以大大咧咧的遊逛於市井吃茶下館子,現在她要是下頓館子以王妃禮製是要清場摒避眾人的,韓墨兒無心享受那種排場,隻能與洛景甜相約善緣寺進香,尋一處清靜的廂房說說話。


  善緣寺是離都城最近一處寺院,坐落近郊,香火旺盛,因第一代住持曾是高祖皇帝的座上賓,因而寺院地位超然,除皇上、皇後前來進香才會摒避旁人,其他王公貴族均不能享受如此待遇,這也正是韓墨兒喜歡此地的原因。


  善緣寺景色極美,近處海棠桃花雲蒸霞蔚,修竹倚石,藤蘿垂蕩;稍遠處池波悠悠,荷葉青青,亭台水榭盡收眼中,十分開闊。


  韓墨兒與洛景甜分坐炕桌一側用著素齋。


  洛景甜不似往日歡脫,臉上落落寞寞,見花悲見草愁,一副少女懷春卻戀而不得的樣子。


  韓墨兒瞧著有趣,也不勸慰,任憑洛景甜長一聲短一聲的歎息,最終還是洛景甜沉不住氣,將筷子一放,氣鼓鼓的說到:“果真是嫁了人的女人都不靠譜,隻會圍著自己夫君和孩子轉,全然不顧他人死活,我姐姐是一個,你也是一個!”


  韓墨兒笑了起來:“你這話可是一竿子打倒一船人,我何時圍著我家夫君轉了?”


  “你…”洛景甜一時無言,也是,從進到屋中至今,韓墨兒未提一句她那個便宜夫君,但她仍氣不過,“你家禮王有什麽好提的,一臉冰霜,成親那日我見了一麵,害得我整整三日輾轉難眠。”


  “怎麽樣,俊吧,看一眼就忘不了是不是?”韓墨兒賊兮兮的調侃,全然未將尉遲軒當作自家夫君拈酸吃醋。


  “你!韓墨兒你就不能正經點!”


  “好好,我正經點正經點。不過,正不正經我家王爺也是真俊啊。”韓墨兒吃了一口翡翠豆腐,腦海中將尉遲軒容貌仔細描摹了一遍,點點頭以示自己的話十分有理。


  洛景甜翻了一個白眼:“俊什麽俊啊,那張臉覆著三寸厚的冰渣子,娶個親搞得好像誰欠他一萬兩銀子似得,我是擔心你嫁過去被他欺負,才輾轉難眠,誰知道你竟是這般…這般沒出息,看著禮王長得好,就…就…”


  “就色令智昏、心悅誠服。”韓墨兒憐她還是閨中女兒,將洛景甜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補全了。


  “對,沒出息。”洛景甜恨鐵不成鋼,“當初要知道你瘦下來這麽好看,怎麽也輪不著禮王娶你,嫁給我哥哥多好,你當我嫂子,咱倆就能一直在一起。唉,當然不是說你胖就不能嫁給我哥,隻是洛梓文生來眼光就高,這個瞧不上那個看不起的,矯情的很,不過你現在這模樣,別說嫁給洛梓文啊,當今聖上看了也得動心。”


  “景甜,慎言!”韓墨兒收起笑容,下意識地看了看窗外,如今她是當今聖上的弟媳婦,洛景甜這種玩笑要是傳出去,便是真是禍從口出了。


  洛景甜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緊緊抿上了嘴唇。


  韓墨兒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逗她,將話題拉回了她的身上:“從見麵起,就聽你一聲一聲的歎息,愁容滿麵的,怎麽了?可是與那武林俊傑有關?”


  聽得此言,洛景甜麵上紅了一紅,轉瞬又染淒色,她趴在桌上眼神悠遠:“墨兒,怎麽辦,我好像真的喜歡上蔣雲燕了,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想他,想他救我時敏捷如電的身手,想他清清爽爽的笑容,想他有時憨憨傻傻的舉止,墨兒,怎麽辦,我感覺自己都魔怔了,這種感覺我也不敢和別人說,隻能自己憋著,好難受,也好難過啊。”


  韓墨兒讓翠枝收了餐碗,親自給洛景甜倒了一杯涼茶。


  洛景恬如青果般酸澀的初戀,曾於多日前與韓墨兒談及,但她並未太放在心上,哪個姑娘在豆蔻年華沒動過幾次春情,麵對瀟灑俊逸、快意恩仇的俠客又有哪個姑娘能夠心如止水,但她一直認為作為官宦子女的洛景甜能夠意識到兩人之間的有如天塹一般的差距,會慢慢的接受現實,掐滅這份癡念,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這份念想非但沒有消弭,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韓墨兒不得不認真對待,她握住了洛景甜的手:“景甜,你這幾月可是與他時常見麵?”


  “他乃外男,怎能與我時常見麵,幾個月來也沒見過麵,倒是最近見了兩麵,他陪哥哥來我家的練武場操練,我遠遠的看著,墨兒,你知道嗎,他武功可好了,比我哥哥好多了,我哥哥就會吹牛。他眼神極好,看見我在遠處,便遠遠地與我打招呼,那樣子簡直傻死了。”洛景甜麵上紅霞又重了,“既然讓他瞧見了,再躲躲閃閃更顯忸怩作態,我就大大方方出來與他相見,畢竟…畢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太過拘禮。”洛景甜給自己找了十足的理由,妥妥當當、明明白白。


  “對,你說的都對。”韓墨兒促狹的接道。


  “墨兒!”


  “我不該亂說,你接著說,然後呢?”


  “然後?什麽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哥哥就想著法兒把我趕回房裏了。”洛景甜噘了噘嘴,轉而她又像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眉眼含笑,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韓墨兒,“不過,前幾日他來我家,我哥哥倒是尋我做了幾盞夏日嬤嬤茶,就是你給我的那個方子,聽說他吃得極用心,一勺一勺的慢慢品嚐,似是當作什麽珍寶一樣,還吃了兩盞,唉,我就應該多做些,聽說是不夠了,他才沒吃第三盞。”洛景甜一臉滿足,轉頭對韓墨兒說,“你若再有什麽冰飲的方子,送來一份給我,我做與他吃,那個土包子,在深山中呆了這許久,定是什麽好東西都沒吃過,我呢就讓他飽飽口福。”


  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嗎?韓墨兒看著在幸福與淒楚兩種情緒中自由切換的洛景甜,真切地意識到洛景甜對這份感情的執著與熱烈。


  韓墨兒收了戲虐與玩笑,鄭重地說到:“景甜,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萬事都莫要過於執著,免得自傷,痛苦的終究是我們自己。”


  洛景甜抬眼看著韓墨兒,她眼中帶有不甘:“為何不能執著?為何不能爭取?就一定要向你一樣,韓家人搓磨你,你寧願將自己弄得又胖又蠢,將自己的名聲敗光,也要受著;她們裝病設計讓你嫁給禮王,你便一點怨言都沒有的嫁了。聰明如你,又有這般美貌,為何不能與她們爭上一爭、鬥上一鬥,為何偏偏要按她們給你設計的路去走?有時我真的替你不值,墨兒。”


  韓墨兒幽幽地在心中歎了口氣,洛景甜確實被洛家人保護的太好了,心思這般單純,性子這般莽撞,今後一定要尋一個正派簡單的夫家才好,才能保證這份心性純潔不染,不受奸惡之徒所傷。


  “且莫說我,你現下要如何行事?蔣公子是武林人士,你是重臣之女,即便你家沒有借你親事聯姻之想,也定不會同意你嫁給一個江湖門派的弟子。”韓墨兒也想清楚了,洛景甜終究躲不了這份情殤,早日斬斷情絲總比情根深種來得強,今個兒這話就由自己挑明白說清楚,總比被他人看出端倪,傷了洛景甜名聲要好。


  “我…我去找爹爹和母親說,她們最疼我了,定然不會見我傷心。什麽萬事莫要執著,我…我就要爭上一爭,不爭一下怎麽就知道不能成功。”洛景甜聲音越來越小,話說的很沒底氣。


  “此事做不得玩笑,更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亂來,洛老爺和夫人任憑如何寵你,也不會將你嫁給蔣公子,在他們看來這是離經叛道之舉,會壞了你們整個家族的清譽,你若執意如此,你的最大阻力並不是來自洛老爺和洛夫人,而是你的整個家族,他們不會像洛老爺、洛夫人那樣心疼你,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你,甚至置你於死地,來保護他們所謂的家族清譽。”韓墨兒很少如此鄭重的和洛景甜說話,每每如此洛景甜都覺得韓墨兒離自己那樣近又那樣遠,近得掏心掏肺地為自己著想,遠的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她一樣。


  洛景甜雖然平日裏常常訓斥韓墨兒,但不管大事小情她也是向來都聽從韓墨兒的。韓墨兒此時將利弊擺在麵前,她即便心中不願,也不得不承認韓墨兒說得有理。


  韓墨兒繞到洛景甜身側,將她置於懷中,看著默不作聲的洛景甜心中酸楚,豆蔻一般的青蔥年華,剛剛情之所至,一天歡喜也無,便隨即識得了愁滋味,韓墨兒在心中祈願,願籠罩在洛景甜心頭的這片愁雲早日消散,願這份苦澀的初戀在慢慢的時光中成為她心中的朱砂痣,很美好卻也早已釋懷。


  “當真不能爭一爭?”洛景甜鼻音濃重。


  韓墨兒頓了頓,“不能”兩個字太過沉重,說出來便碎了一顆心、傷了一份情。她恨自己懦弱,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妥協至此實在令自己不恥,她想到自己讀過的那些穿越小說,女主打破禮製,打破框架,隨心所欲譜寫愛恨情仇,颯爽英姿令人歎服,再對比如今的自己,是他人胡編亂造,還是自己的無能懦弱?

  如今,她隻覺這個由層層製度、禮教、習俗環環緊扣而架構起來的時代,並不是能讓人隨心所欲而能全身而退的世界,起碼她和洛景甜現在都還沒有強大到如此的地步。如今,斬斷洛景甜剛剛萌發的情絲是於她最合適的處置,她隻能狠下心來說:“不能。”


  懷中的人嗚咽出聲,韓墨兒默默地撫拍著她的後背,她活了兩世,從沒感知過情殤,並不能感同身受。她從不期待愛情,在這個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世界,她要的感情太過奢侈,既然難得,便不如不要,不期待、不擁有、不心傷,安安生生的守著俊俏、斷袖的禮王過日子,挺好。


  洛景甜哭了好久,但畢竟她是個灑脫的性子,擦了眼淚便問韓墨兒:“當真過段日子就能忘記?”


  “當真,把一切都交給時間,過些日子白公子、張公子一大堆,咱挑個順眼點的,我給你當媒人。”韓墨兒順嘴胡亂的哄著。


  “噗嗤”洛景甜破涕為笑:“你給我當媒人?怕是我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你現在雖然貴為王妃,但名聲依舊,大街小巷有關你的話本子我看都看不過來。不過要說話本子寫得好的,還要屬南柯先生,最近他怎麽不寫了,我都等不急了。”


  “馬上動筆,馬上動筆,他要是知道你這個小祖宗等著看呢,一定會馬上動筆的。”看著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洛景甜,韓墨兒還真是生出幾分佩服之情。


  “你為了哄人,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南柯先生知道我是誰啊,他要是能為我動筆,我這輩子不嫁人都行,我嫁給他都行。”


  “這…怕是…休得胡言亂語,姑娘家家的總將嫁不嫁的放在嘴邊,廣源書局的掌櫃的說了,南柯先生怕是這幾日就會上新書,你且多關注些。”韓墨兒打算今日回去就抓緊寫一個雖錯過初戀,卻於第二春尋到真命天子的故事,以慰洛景甜情殤。


  “是嗎?我回去就著人打聽去。”洛景甜臉上終於重新掛上了笑,讓韓墨兒稍稍放了心。


  兩人又敘了些閑話,夕陽欲墜才雙雙乘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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