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胖子的舅舅是首富
嘉惠帝默了一下,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可有收獲?”
“皇兄,我不再是九歲孩童,不再會為此事掛懷,你莫要擔心於我。”尉遲軒接著說,“已經審問過此人,但並無過多收獲,二十年了,線索斷了。”
“那就不要查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不必為它費神。”看尉遲軒神態平和,嘉惠帝略略放心下來。
“但仍有一事需要追查,就是還有一夥來曆不明的勢力糾纏在這件事中,對出售飾物之人企圖殺人滅口。他們漏了一次行蹤後,便隱匿起來,因不知其底細,臣弟心中略有不安,待臣弟查清後,再來向皇兄稟報。”
“恩,好。如需馳援,你就去找禁軍統領蕭馳。”嘉惠帝吩咐。
“皇兄,此事並不為懼,跳梁小醜罷了。而漳州那邊最近的動靜卻大了些,臣弟查到他們最近放了兩個探子前往九勾國,臣弟的人一直暗中跟隨,發現他們進了九勾國坦綽府(注:類似於相國府)。”
“尉遲景在太子位上足足坐了十三年,偌大的天下曾經唾手可得,也難怪他賊心不死,自以為這江山已經揣入懷中,沒想到卻被我這個不嫡不長的無用之人搶了去,他不起二心才怪。”嘉惠帝眼光變得凶狠,“但他竟然要聯合外族來爭這江山,何等的愚蠢,他如何不知九勾國對我大曆朝向來虎視眈眈,正巴望著尋得機會,亂我朝綱、毀我基業,尉遲景能做出這等與虎謀皮之事,看來是無所顧忌了。”
“現在我們要殺一個前朝的廢太子易於反掌,但為防有人借此興風作浪,我們需以實據堵住悠悠眾口。臣弟以為我們應縱容其行,必要時加速一下他與九勾國的聯係,待狼狽為奸證據確鑿時,我們一舉殲之,亦堵住了幽幽眾口。”尉遲軒建議。
“恩,好,此事交於你辦,為兄放心。尉遲重最近與你聯係了嗎?”嘉惠帝又想到了另一個頭疼之人。
當年,先帝在世時,皇長子尉遲重與皇太子尉遲景鬥得天翻地覆,最終一個被圈進,一個被壓於漳州永世不得入都城,將這天下拱手讓給了嘉惠帝。而如今,兩人雖身負“枷鎖”,卻賊心不死,小動作不斷,企圖翻了天地,重掌權柄。
當年,尉遲軒與嘉惠帝為求自保,兩人麵上鼎足而立,尉遲軒假意投在皇長子尉遲重麾下,因善謀略、行事狠辣,很受尉遲重器重。尉遲軒幫助皇長子打壓太子一黨,又在行事中留下破綻,最終將皇長子與皇太子一同拉下高位,成為階下之囚。先帝偏愛尉遲軒,並未株連於他,加之尉遲軒行事縝密,也未讓皇長子起疑,圈進前還留了口信給他,令他韜光養晦、靜待時機。
階下囚尉遲重被圈進在距都城三十餘裏的皇家別院,由重兵看守,日夜不怠。而令人沒想到的是,圈進的第二年,尉遲重便派人送出信箋給尉遲軒,命其聯絡尉遲重暗中勢力與舊部,助他脫困,改天換地。能在銅牆鐵壁的牢籠中迅速收買人心,可見尉遲重能力過人,手段高超。
接到信箋的尉遲軒順藤摸瓜,查實很多前皇長子舊部,其中竟然還包括多位朝之重臣,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尉遲重竟然還與武林人士過往甚密,幾個宗派均認為他含冤待雪,願為其赴湯蹈火。
朝堂重臣勢力千絲萬縷,一個不好,會撼動大曆朝根基;武林勢力雖勢微,但這些人不懂朝堂規矩,隻講義氣行事,易受人操控,如若應對不好,幾個宗派來犯,流言四起,不辨真偽,隻怕有心人將其做了導火索,幾方勢力群起攻之,即便翻不了天,也有損嘉惠帝聖譽,這對誓做仁聖之君的嘉惠帝來說,將是個很大的打擊。
所以此時的尉遲軒還是尉遲重的外應,似是一步步為尉遲重籌謀,實則一點點掌握尉遲重翻盤的籌碼,或消化於無形,或以非常手段拔除,都在尉遲軒的計劃與掌控中。
“尉遲重近期未與我聯係,前幾日我以千山雪的身份去了西域,拜會了流宗派與混風門,以重金相交,以禮相待,徐徐圖之,以期消減尉遲重影響,消弭隱憂於無形。”尉遲軒答道。
“做得好,江湖勢力雖與朝廷軍隊相比,無異於蚍蜉撼大樹,但若能不染鮮血,就消解誤會、化解紛爭,阻止內耗、共禦外敵,才是我大曆朝男兒應為之舉。”嘉惠帝感歎。
尉遲軒落下眸子,他並沒有嘉惠帝的憂國憂民之心,他隻在意自己在意的人,若嘉惠帝想做一代聖君,那他就保這萬裏山河四季安然、江山無恙。
兄弟兩人相談甚久,待事情均已商量妥當,尉遲軒起身告退,嘉惠帝剛想應下,身後的張公公卻輕咳了一聲。
嘉惠帝似是想起了什麽,連連拍自己的腦門:“對對對,朕差點忘了,你皇嫂交代朕一件事,差點讓朕忘了。”
看著笑得賊兮兮的張公公,以及莫名就興奮起來的嘉惠帝,尉遲軒感覺嘉惠帝想起來的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尉遲軒的直覺向來很準。嘉惠帝押了口茶,緩緩地道:“你年紀不小了,以前提過幾次給你納妃,你總是推拒,我與你皇嫂也覺得,我們一直表麵不睦,給你納一個高門望族的淑女為妃不合情理,世人恐會生疑,但若給你尋個門第不高的女子呢,我們亦心有不甘。你皇嫂一直認為隻有天下最好的女子才可與你相配,可迫於形勢,就這樣耽誤了下來。”
尉遲軒剛要開口阻攔,嘉惠帝抬手禁了他的言,繼續道:“可是你如今已過及冠,身邊連個女人照顧都沒有,這幾年你的性子也越發冷清了,除了操心朕的那些事,你還有別的事可做嗎?”
尉遲軒將眉目映在茶水中,每到這個話題,他半句話也插不上,不讓他這個皇兄絮叨夠,是得不到安閑的,不過這次疾風驟雨來得更猛烈了些。
“朕與你皇嫂心意已決,如今的形勢,定要委屈你一下了,雖然不能給你納一位榮華蓋世的王妃,但一定要納一個品貌才情一等一的妃子,以仲秋為期,與錦陽、錦安一同選妃,酌定人選後,今年年底之前奉旨成婚。”
聽聞此言,尉遲軒的琉璃眸子中終於漾起幾分無奈之色,“皇兄,你知我無心娶妻之事,更無心與女子之周旋,女子於我來說等同於麻煩,皇兄,你看我是給自己找麻煩之人嗎?皇兄若真待我好,就莫要再提此事,皇嫂那邊也請皇兄代我解釋一二,莫讓皇嫂傷了心。”
一次性能聽到尉遲軒說這麽多話的機會著實不多,但絲毫未打動嘉惠帝,“這回你做不得主,再說了你不納妃,怎麽傳宗接代?”
“有皇兄即可。”
“胡鬧,你不傳宗接代怎麽對得起列祖列宗。朕不與你過多言語了,退下吧,回去等著成親吧。”嘉惠帝大手一揮,開始趕人了。
張公公笑眯眯地上前,引著尉遲軒走出禦書房,邊走邊掐著聲說到:“王爺,您送來的青蓮果已經送到皇後娘娘那裏了,皇後娘娘很是高興,還問雜家知不知道品貌俱佳的貴女,雜家怎麽能知道呢,嗬嗬嗬……”
張公公在嘉惠帝身邊多年,是看著尉遲軒長大的,也是為數不多敢與尉遲軒說笑的,不過今天這個笑話實在像是火上澆油,弄得尉遲軒俊顏上又結了一層冰霜,周圍空氣都冷了幾度。
待尉遲軒走出禦書房,嘉惠帝看向張公公:“你個老東西,看熱鬧還嫌不夠,非要自己也摻一腳,十幾年就這點毛病,喜歡逗他。”
張公公笑嘻嘻的,“逗急了才像小時候那個他,不然就是一塊冰塊,冷颼颼的。”
“是啊,是該給他身邊放個人了,哎,能化了這冰塊的女子也不好找啊。”嘉惠帝又開始頭痛。
這回張公公沒有接話,似是十分認同嘉惠帝的話。
四月初五,柳州六品官員兼第一富商齊子睿入京。
齊子睿的發家史在大曆朝也算一樁奇聞。齊子睿為柳州齊氏庶子,齊氏在柳州屬百年望族,柳州首富,家族涉及海運、礦山、錢莊等多項產業。可沒想到的是,齊氏這艘運行了近百年的巨輪,到了齊子睿這輩卻敗了,僅僅海運一項受阻,卻繃斷了齊氏產業的整個鏈條,打破了一直勉強維係的表麵現象。
麵上花團錦簇,內裏早已千瘡百孔的齊氏轟然倒塌,族人各自爭利,醜態百出,僅僅是庶子的齊子睿分得一座產量極低的鐵礦山,與柳州和都城中的幾間鋪子。
因為冶鐵技藝粗陋,大曆朝的鐵器使用並不廣泛,除保證兵刃的使用外,少部分用於生產工具及農具,還有極少的一部分為達官貴人所用,其地位無外乎如今的範思哲、普拉達,掛上了奢侈品的名頭。
大曆朝冶鐵用坩堝,就地挖出長方坑,留下爐門,周壁經過夯打後再塗薄泥一層,爐頂用弧形的耐火磚砌成,爐由門、池、窯膛、煙囪四部分組成。坩堝煉鐵法,是以碎塊礦石和木炭以及助溶劑混合配好,裝入坩堝,點火並加以鼓風,使坩堝中礦石還原溶化成生鐵。由於用坩堝冶鐵難以滿足大量生產的要求,鐵器在大曆朝仍屬於稀有物什。
大曆朝在全國範圍內設立了鐵官,管轄冶鐵作坊。大曆朝共三十二州,因西南十三州多鐵礦山,所以全國五十餘處冶鐵作坊有二十六處在西南十三州,齊子睿的那座產量低下的鐵礦就在西南十三州之一的柳州城外奇駿山附近。
不過齊子睿發家卻與這鐵礦相關。三年前,他拿著一項先進的冶鐵技術,拜見了朝廷鐵官,一個月後,由齊子睿親自監製的冶鐵高爐建成。爐高二十餘米,從上邊裝料,下部鼓風,燃料產生的高溫煤氣穿過料層上升,把熱量傳給爐料,下層的爐料被逐漸還原以至熔化,上層的爐料便從爐頂徐徐下降,燃料被預熱而能達到更高的燃燒溫度。
帶有鼓風器的大型的冶煉爐,不但大大縮短了冶煉時間,提高了鐵水質量,使得鐵製品在產量和質量上都有了極大的提升,還有效地降低了冶煉成本,使冶鐵技術在大曆朝得到了劃時代的發展。
朝廷為表嘉獎,嘉惠帝親自召見齊子睿,並授六品“左采鐵”官銜,責其主管大曆朝西南十三州的采鐵、冶鐵之事。由此,齊子睿順風順水,不但官做得有模有樣,還買下了多處鐵礦,身兼官、商兩重身份,不發家都不行,分崩離析的齊氏子弟此時又想起來同宗血脈之情,紛紛回歸,齊子睿也自然成為新一代的齊氏族長,不負眾望地用短短三年就將齊氏再次送上柳州首富之位。